足被困了一個多時辰。”

    離渚秦劍眉微蹙:“碧兒呢?”

    “你別怪他,他倒是想要鞍前馬後伺候我,是我讓他該幹嘛幹嘛去的。”肖宋不在意地抿了抿嘴唇,“我是頭一次來離師兄的院子,好生稀奇,自然得好好看看。他若在我麵前瞎晃,豈不是擾了我的興致。卻不想……這麽……”

    這麽熟悉。

    熟悉到有一瞬間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又迴到了上輩子那短短的三年,在紫清派裏度過的那幾百個日日夜夜。

    院中假山芭蕉……不就是蕭夏的院子布局麽?

    “如何?”

    “沒什麽。”肖宋收迴神思,斟酌了一下用詞,“很雅致……很襯師兄的風格。是師兄自己安排的麽?”

    “不是……”他隻是格外喜歡這院子而已,當初隻一眼便相中了,便一意孤行地搬到了這裏——即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的什麽才喜歡。“……你的衣衫濕了,當心著涼。我送你迴去吧。”

    肖宋低頭看了看被雨水潤成深碧色的衣擺,無所謂道:“不礙事,隻是濕了衣擺罷了。倒是師兄,濕得可比我厲害多了。還是快進去換一身幹淨的衣服吧。”

    “隻是外衫濕了而已。”他神色溫和,“天色不早,我送你迴去。”

    肖宋眉眼彎彎:“先不急,我還沒道謝呢。”

    “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在意。”

    肖宋相當誠摯地說道:“離師兄的舉手之勞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師兄可以不在意,我卻是不能的。”

    離渚秦怔了怔,道:“你的謝意,我收下了。”

    “口頭上說說太沒誠意了,改日我請師兄吃飯,如何?”

    離渚秦愕然:“你會下廚?”

    肖宋正色道:“師兄這是看不起我麽?”

    “我並無此意……”

    肖宋黑漆漆的眼珠咕嚕嚕地轉了轉,將離渚秦的窘態收在了眼中,才慢悠悠地說道:“我自然是不會的……”

    離渚秦:“……”

    “不過其他人會啊。伺候我起居的翠湖可是有一手好廚藝……師兄應當不會介意我借花獻佛吧?”

    “……不會。”

    “你的藥丸很好用,我吃了幾日,感覺好了很多,真的是十分有用的。”

    “有用便好。”

    “好是好……不過數量太少,我已經吃完了。離師兄可還有?”繞了半天,這其實才是重點吧!

    “吃完了?”離渚秦壓下一邊眉毛,“每日三粒,我給你準備的劑量按說應當是可以吃到月底的。”

    “因為太好用了……於是就多吃了一點。”當初她是本著試試看,反正死不了的心思吃的那藥丸,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有用,效果還相當顯著,著實是讓她刮目相看。有了那藥丸的輔助,她的精神明顯比以前要好上許多,至少昏睡的時間短了很多,也能夠控製住了。不過缺點就是,她似乎越發地依賴這藥丸了。

    而隨著魔功煉得速度一日千裏,進步越來越快,她對藥丸的依賴也越發嚴重。是以才不足半個月,便上門來討要了。

    “胡鬧!”離渚秦情緒很激動,差點將那藥簍重新打翻,幸虧肖宋手腳機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把將那藥簍扶住,才免得它重蹈覆轍。

    肖宋詫異地看他:“師兄這是怎麽了?”

    離渚秦握著拳,勉強壓抑著自己激動得有些不正常的情緒——這種憤怒根本不屬於他:“是藥三分毒,藥丸便是再好,裏頭也含了毒素,你怎麽可以不問過我便隨便增大劑量?”

    麵對質問,肖宋雖說有一瞬間的心虛,不過還是不太在意:“我知道後果,師兄不必擔心我。”

    壓抑許久的怒氣終於有了一個缺口,他語氣嚴厲:“你怎麽能這麽糟踐自己的身子?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不在意,可是身邊的人卻會為你心疼?”

    肖宋有些晃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搖了搖頭,甩去這可笑的想法,她認真地道:“人各有誌,我有要追求的東西,便得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有得便有失,有因便有果,天理循環,這是必然的結果。”當他送來的藥丸起到作用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練的不是本門武功的事情,他是知道了的。

    可即便是知道,他都沒有選擇將此事告訴東方尋,而是煉製了藥丸送與她。這便說明他是願意為她保守這個秘密的吧?

    肖宋眼裏萬般情緒閃過,最終歸為一派平靜。稚嫩的容顏,甜美的笑容,超乎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與無力,無不讓離渚秦心裏觸動,幾乎就要認同她的話了。

    肖宋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了然的情緒,不慌不忙繼續說道:“我不是不知道後果,但是在我心中,有遠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我可以不計這個後果;重要到我明知後

    果還會選擇去做……”重要到可以為了完成它而不擇手段。

    她沒有發瘋,也不是亂來,她一直都很理智——理智地做出對自己來說最合適的選擇。

    肖宋眸色一深,突然牢牢地盯住他,眼神犀利,不容對方有一絲一毫的逃避,一字一頓地說:“離師兄,我隻問你,你肯不肯幫我?”

    ……

    第十章

    她的意思,他明白了。

    “非要如此麽?”離渚秦忍不住閉了閉眼睛,不願直視她眼底灼灼的光芒——那會燒痛他的眼。

    “是啊。”肖宋笑得輕鬆自在,沒心沒肺,仿佛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如今說的是一個多麽沉重的話題。

    “……給我一個理由。”

    肖宋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野心:“我想變強,變得比所有人都強。”

    “想要變強,並不止這麽一條路徑。”

    肖宋微微眯起眼:“可這是一條捷徑,其他的路都不及它好走。”畢竟,她可沒有那麽多空閑的時間用來消耗浪費。

    “這對你而言便真的那般重要?”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重要到傷害身體也不顧?縮短壽命也不顧?”

    傷害身體?縮短壽命?

    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她隻在乎能不能迴到屬於她自己的地方,或許再這麽下去,她就什麽都不在乎了——若是在乎,當初她便也不會那麽毫不猶豫地撞上那刀尖,結束了蕭夏年輕的生命!

    這一切的一切,她擁有的,她掌握的,她能夠得著的,都不屬於她。她隻是寄存在這個身體裏的一個孤魂罷了。

    肖宋眼角含笑,襯得一張巴掌大的麵孔甜美異常,語氣卻是堅定不移,不容更改:“是。”

    “……為什麽要告訴我?”

    就算不告訴你,你也已經知道了。她所做的,不過是加重砝碼罷了——讓自己不要被莫名其妙背叛出賣的砝碼。

    她一向最鄙視出親情牌,卻總是在下意識之間出親情牌。興許私心裏,她知道這才是對她最有利的方式。

    “因為,我相信離師兄啊。”肖宋的笑容一點都沒有改變,臉色平靜如常,一點都不心虛地說著謊話。“離師兄不會害我的,對不對?”

    “那你呢?”他定定地迴視她,“你會……麽?”

    知道他已經開始妥協了,肖宋鬆了一口氣——她自

    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為的什麽會突然選擇在這麽一個錯誤的時間點攤牌,事實上,對於自己毫不避諱明示暗示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這迴事,她自己都還在詫異……這是著魔了吧!

    可既然說出來了,覆水難收,就必須得有一個結果才行。

    若離渚秦站在她這一邊,那麽,她會順應原主封靈的心意,將她欠他的恩情連同自己這一份一道還了。

    可若是……若是他執意護著東方尋他們的話,她不保證會發生什麽……

    像她這麽薄涼自私,一心隻有自己的人,為了以防萬一,將來能夠高枕無憂,應當是會毫不猶豫地將所有擋路的石子給踢掉的吧?

    好在……這個人終歸是心軟了。

    真是圓滿得不像話。

    肖宋不動聲色地將球往迴推:“離師兄以為我會不會?”

    他看著她,不說話,固執得出奇。

    肖宋歎了一口氣:“師兄在意麽?”

    他答:“他們是我的親人。”

    “……親人?”

    “我是孤兒,是師傅收養了我,養育之恩不能不報;師兄伴我長大,十幾年的情誼也是我難以承載的。”

    肖宋眼底一冷,溫度盡失,很快便很好地掩飾住,沒讓任何人看出來:“離師兄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離渚秦神色微動。

    “靈兒可從來沒說,會對師傅師兄不利啊!”不等他迴答,肖宋慢吞吞地說道:“靈兒的父母為賊人所害,幸得師傅相救才有今天的結果,報恩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想要恩將仇報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改口。明明,已經將自己心中的秘密說出來了,卻終究沒有勇氣說到最後。

    他是一個好人。

    可她,最討厭好人。

    她不想殺了這個師兄……可是再這麽說下去,這個良善重情的師兄不一定會站在她一邊。

    不過是個劇情人物罷了,姓名,身世,性格……都是作者給的,連個自由的靈魂都沒有,她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肖宋垂下眸子,語氣平靜得好似一潭死水:“可是父母大仇未報,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靈兒斷然是沒有辦法安心的。”她神色凝重了起來,“我想要報仇,與其他人無關。”東方尋沒有在幾個徒弟麵前提過她的身世,倒是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

    “隻為報仇?”

    “當然不止。

    報完仇之後,我總歸還是要活下去的。可我一個區區弱女子,若是什麽都不會,隻有被欺負的份。有一門好的武功便可以自保,讓別人不敢隨意欺淩於我。”她用近乎嘲諷的語氣低低說道:“別人不害我,我自然不會喪心病狂地去害別人。”可是,熟知劇情的她自然也知道,他們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就算魏然風放過了封靈,東方尋也絕對不會罷手的。

    ……

    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幾度掙紮……

    她在說謊。

    冰冷的,毫無溫度的謊言——跟她此時的眼神一樣冰冷。

    他心思一向細膩,自然能夠感覺她說話時流露出的若有若無的惡意,雖然隻有一點點,卻也讓他窺得了她的一線心思……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終是歎了一口氣,連自己都詫異自己的輕易屈服:“我幫你。”

    “不管後果如何,我都會盡我所能,護你平安。”

    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承諾。

    第十一章

    肖宋並沒覺得溫暖,她的心還是冷的。

    所有所謂的承諾,都隻是在不觸及自己的底線的情況之下……她並非最重要的。而一旦她碰到了那條底線,她毫不懷疑,這曾經說過會保護她的人會第一個帶頭將她抹殺掉。

    果然,誰都是不可信的,隻有自己……隻有自己才會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

    那一天過後,肖宋有好些日子沒有再踏足離渚秦的院子,也沒再出過自己的院子。

    心力疲憊,累覺不愛,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最好找個坑將自己給埋了——這是肖宋現在的心理狀態。當然,在將自己埋了之前,必須得拉一堆人來陪葬才可以。要死大家一起死,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不好啊!

    其實說穿了,她這就是在無理取鬧,傲嬌過頭了。

    仔細想想,離渚秦願意為她糾結,願意幫她,已經是最大的讓步——畢竟他們之間不過是見了一麵而已,半點情分都不曾有;而跟東方尋以及那幾個師兄之前,卻是有著頗為深厚的感情。人家願意這麽做,還是看在劇情君威武的情麵上。

    是她自己太貪心了……

    但是,理智上知道是一迴事,情感上卻沒有辦法接受。

    在肖宋心裏,不管是因為原著的影響還是因為對離渚秦有莫明的熟悉感,她都

    願意試著信信他……結果,她剛伸出了一個觸須試探,就被現實打擊得稀巴爛,再也直不起來。就算她其實並不是一個玻璃心的姑娘,抗壓能力也挺強,心理素質更是高端到變態,可畢竟也是個姑娘家,第一次嚐試著主動送出和平鴿,卻被人家給放了鴿子……這樣子被拒之門外,麵子還是很過不去的啊!

    那一天從開始到結束,肖宋姑娘都表現出了極好的風範,笑著來,笑著走,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其實她心裏已經在摔桌了!你為什麽要拒絕我?為什麽要拒絕我?!你個魂淡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_←!

    她這就是‘寧可我負別人,不可別人負我’的典型!

    至於‘天下人’,她的殺傷力還沒有那麽大……不敢跟曹操大神比肩!

    ……

    修養了幾日的肖宋姑娘將自己小小的心靈缺口重新補好,以絕對完美無缺的形態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一出房門便聽到院門口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姑娘已經呆在房間裏四日沒有出來了。”翠湖的聲音。

    “一直沒有出來?”順著壓低的語氣可以想象出男子此時皺著眉的模樣。

    “是啊,也不允許我們進去……”

    “那三餐可正常用了?”

    “除了第一天沒有,後來幾天都正常了……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

    ……

    再說下去還得了,肖宋一路飄過去,直到快接近院門口之時才雙腳落地,加重腳步聲,以示有人來了。

    翠湖的聲音果然戛然而止,一轉身看到肖宋,驚喜異常:“姑娘,你出來了啊。”

    肖宋略微點頭,示意她下去。翠湖看看男子,又看看肖宋,眼裏劃過一絲了然的意味,以袖掩嘴,偷笑著走開了。肖宋的視線直直地投向身前的溫潤得像是一塊藍田美玉的男子,目光清清冷冷,沒有多少溫度:“四師兄一早過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我……來瞧瞧你。”她的疏離,他自然是感覺到了。

    肖宋柳眉一挑,“我很好,四師兄大可放心。”

    “翠湖說你四日沒有出來。”

    肖宋垂眸理了理衣袖,“隻是在想些事情罷了。”雙目定定地看著他,眸中顏色深沉如流墨,情緒一絲一毫也無,“如今想通了,便出來了。”她突然收迴目光,壓抑下略微煩躁的心緒以及那詭異地往心頭冒上來的惡意,嘴角扯

    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無論如何,四師兄如此關心靈兒,靈兒還是很高興的。”

    騙人的。

    根本,就一點都不高興。

    離渚秦垂下了眸子,掩住失落受傷的情緒,“既然師妹無事,我便放心了。我還有些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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