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打趣道:“沒想到皇後也拍起朕的馬屁來了。”我輕笑:“臣妾說的是真心話,西方各國子民,因樣貌與東方之人相差甚多,故而自古皆稱為‘夷’,各朝皆以‘未開化’而論,皇上能打破陳規,並不因為膚色不同而歧視外族,接受不同的信仰,這說明皇上待天下各族一視同仁,胸懷天下,沒有東西之分,堪稱名君。再者,皇上能接受西方的文化,知道‘人’的重要xing,促進大清與各國的jiāo流,使世人皆知我大清的求才若渴,吸引像湯瑪法這樣的有識之士前來東方,這說明皇上不甘願隻做一個蒙先人餘蔭的守成之帝,皇上是真正的放眼世界、誌在天下,這樣,還不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明君嗎?”順治聽完我這一套長篇大論,滿臉的詫異,眼中華光閃動,湯若望欣然嘆道:“難得皇後娘娘竟有如此見識和眼光。”我不好意思地道:“什麽見識眼光,隻是一些婦人之間罷了。”順治握著我的手,頗為喜歡地道:“你這些若是婦人之見,前邊兒那些有‘真知灼見’的大人們就連三歲小孩都不如。”說著,他略帶氣惱的哼了一聲:“隻知爭權鬥勢,占房圈地,對湯瑪法出使之事百加阻撓,哼,朕偏不如了他們的意!”啥?我不由得愣住,難道順治並不是因為我說的原因才派湯若望出使各國?而是……為了跟群臣置氣?湯若望見順治有些怨氣,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待以後各位大人見到了出使帶來的好處,相信他們一定會同意皇上與各國建jiāo,開關通商的提議的。”聽著湯若望的話,我不禁瞠目結舌,nnd,我就知道眼前這個小子不簡單,建jiāo通商?他竟想讓中國提前三百年加入世貿嗎?順治沒留意到我的詫異,他長嘆一聲,道:“他們以為,整個天下都是大清的,他們不知道,外邊兒的世界大著呢。”我捏了捏他的手,道:“俗話說‘先到為君,後到為臣’,身為君者,自是要給群臣做一盞指路明燈的。”順治盯盯得看著我,突然笑了:“罷了,誰讓朕是個不世的‘名君’呢?”我與湯若望聽著順治的自我評價,相視而笑。順治六歲登基,十四歲親政,直至二十四歲去世,主持軍國大事十年,但後世之人提到他,卻鮮少想起他的政績,隻知道他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多qing帝王,其實順治在位期間,於政治上還是頗有作為的。他親政之初,國內軍事、政治、經濟各方麵都是危機四伏,而他由於長時間生活在多爾袞的羽翼之下,竟連漢文的奏章都看不懂,更別說有什麽治國經驗了,這樣一片混亂的局勢下,順治開始積極刻苦的學習漢族文化,每天天不亮便起chuáng讀書,僅僅幾年時間,他便“jing通滿漢文,熟讀典籍,文史俱jing,書畫雙妙,極富才qing”,通過汲取大量的文化知識,不斷完善他的統治方法和手段,而且他能誠心聽取下qing,容許下臣犯顏直諫,即使提的一件非常尖銳,他也不以為忤,清朝的皇帝大都勤政,能聽得下不同的意見,這與順治的表率是分不開的。更難得的是,他現在才隻有十九歲,還隻是個孩子,他能有這般見識,這般作為,已實屬難能可貴了。


    二卷第七十五章乍暖還寒


    湯若望不愧為順治親封的“通玄教師”,不管跟他聊起什麽話題,他都能講的頭頭是道,尤其在天文學和火器知道方麵有著卓越的見識,並且對西方醫學也略有涉獵,他會說英語、西班牙語、拉丁語等多種歐洲語言,說起各國的風俗習慣、地理人qing更是張口便來,這一切都讓我深深折服,他簡直就是一部移動的活字典,好像任何問題都能從他那裏找到答案,難怪太後和順治都對他推崇備至。聽著湯若望講起旅途中的艱難險阻和種種趣事,我與順治聽得聚jing會神,直到天邊火輪西沉,腹中飢餓,這才驚覺時間竟已不早了,看著湯若望有些許的jing神不濟,順治自責道:“昨晚與瑪法聊至深夜,今日又拉著瑪法陪了朕和皇後一天,一定累了,朕就不留晚膳了,瑪法趕快迴去歇著吧。”湯若望伸了伸腰笑道:“臣今日非常開心,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對西方世界如此了解,一些風土人qing,臣竟是聞所未聞,唉,世界之大,又豈是一人走得完的。”說著他站起身來,微躬著身子道:“年紀大了,總好疲倦,微臣就先告辭了,改日一定再與娘娘天天說地。”我連忙起身,目送著他出去,迴過身,就見順治支著下巴笑容可掬的望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笑什麽?”順治走到我身後擁住我,輕聲道:“你呀你,什麽時候能少帶給我一些驚奇?連湯瑪法都不知道的事qing,你是如何得知的?”靠在他懷中,我說道:“我也隻是從書上得知那些事qing。”他輕輕往我耳朵中chui著氣,笑道:“你講的可比書上寫的鮮活有趣的多。”呃……當然了。從電視網絡上得來的谘詢,總比書本有趣的多。就算我沒有刻意了解,說一些西方的名勝古蹟,風土人qing也是綽綽有餘地。剛剛聊天時說到哪了?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下次再給他講講非洲的食人族吧,包他愛聽。我的耳朵被他弄得麻麻癢癢的。縮著脖子想躲開他的雙唇。他卻追著我滿屋子亂跑,最後將我壓在禦案之上,不由分說地吻住我的唇。“別……”我qing不自禁的呻吟出聲,再繼續下去,我怕會忍不住在禦書房裏“勾引”他。順治喘著氣微抬起些身子,手指探上我的領口。我想要拒絕,身子卻在他灼熱地眼神下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扣子剛被解開兩顆,便聽得一旁有人輕輕咳了一聲。是常喜,我紅著臉推開順治,順治不滿的瞪著常喜,常喜此時正背對著我們站在角落處,頭垂的極低,大概也知道他壞了某人的“好事”了。常喜偷偷迴頭瞄了一眼,悄悄咽了口唾沫,極其艱難的開口道:“皇上,剛剛太後傳過話來,請娘娘晚上過慈寧宮用膳呢。”順治一臉不qing願的看著我,我係好領間的盤扣,低著頭道:“那……我先去了。”“我跟你一起去。”說著順治就要起身,常喜忙道:“皇上……”說著為難的看著我。看來這是太後有事請找我獨自見麵了,我伸手整了整順治的衣裳,嗔道:“不準去,今日的奏章都批完了嗎?”順治看著我,眨了眨眼沒有說話,他上完早朝便拉著湯若望說話,哪有批奏章的時間。我將身子貼著他,攬著他的脖子膩聲道:“剛誇你是名君便要懈倦怠工嗎?”順治輕吻了我一下,悶聲道:“批完奏章我便去坤寧宮找你。”我臉上一紅,輕輕點了下頭,隨即便出了禦書房,往慈寧宮方向行去。到了慈寧宮,雖還沒到晚膳時間,太後卻已備好了一桌子美味佳肴,陣陣香氣引得我食指大動,請過安後我坐到太後身邊,太後慈愛的笑道:“聽說你跟皇上午膳都沒用,餓了吧?快用吧。”剛剛一直在聊天不覺得,現在還真是餓了,我朝太後笑了笑,接著便毫不客氣地大塊朵頤起來。在我的一番努力下,肚子裏終於沒有了空空的感覺,這才留意到太後隻是微笑著看著我,並未一同用膳。我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說:“皇額娘怎麽不吃?”“我還不餓,”太後笑了笑,拉過我的手輕輕拍著:“我還沒恭喜你呢。看皇上對你的體貼勁兒,連我這個老太婆都要嫉妒嘍。”我的臉“騰”的通紅,他哪裏體貼了?每天都把人家累個半死。太後笑道:“昨晚的事qing我聽洛顏說了,皇上這麽做雖有些不妥,但也不失為一個直接有效的辦法。”不妥?我不解的看著太後,是說順治允許我“不必請旨,定妃去留”不妥嗎?太後看著我茫然的樣子輕嘆道:“惠兒,你對這宮中之事,始終是不太了解,遣送嬪妃出宮,不似打發宮女,一不小心,前邊兒就會翻天。”太後站起身,踱了兩步,又道:“女人之間的事qing如果發生在後宮,那便是各憑心機,勝者為王,誰也管不著,可一旦出了後宮,管的人恐怕就要多了。”“皇額娘是說……朝中的那些大人們?”太後點頭道:“不錯,他們寧可自己家的女兒死在後宮,也不願看到她們被活著趕出去,那是恥ru。皇後的言行代表著皇室的意圖,你羞ru了他們,他們便會將所有的怨恨轉嫁到皇室之上,首當其衝的,便是皇上,君臣離心,國家豈能安穩?”我怔怔的看著太後,也就是說,一旦我行使了這個權力,便會給順治帶了許多麻煩嗎?既然如此,順治為何還要將這個權力jiāo到我的手中?他不會不了解其中的利害關係。太後看出了我的困惑,接著說道:“皇上這麽做,自是有他的道理。也是為什麽說不妥,卻能有效的保護你的原因。因為沒有嬪妃膽大到敢去試驗皇後到底會不會動用這道上諭。”我突然明白了。順治給我的這道上諭,目的不是想讓我真的趕人出宮,而是讓我手中多一張威懾眾妃的王牌,隻是這張王牌,是絕對不能打出手的。這就像是開了一張空頭支票,你可以拿著它到處炫耀,可以讓眾人對你又羨又妒,但卻不能將裏邊的錢取出來。太後又道:“想讓眾人歸服,僅憑一道口諭是遠遠不夠地,佟妃雖然昨日受了皇上的斥責,但卻絲毫不影響她在眾人心中的權威地位,再加上董鄂氏的有意避讓,後宮的實權,始終還是掌握在佟妃手裏。”虧得我還沾沾自喜地覺得自己贏了一仗哩。誰知道根本不是那麽迴事。“這幾年來,戰事稍息,大清已經不像原先那樣需要糙原láng為自己捍守江山了,滿蒙貴族間的衝突日益加劇,幾乎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太後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口氣凝重地說:“身為皇後,你不是一個人,你關係到科爾沁地子民,關係到蒙古糙原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所以你是不能靜的。”是這樣嗎?雖然我極力迴避,但終是逃離不了這爭鬥的漩渦嗎?隻因我是糙原的公主,同時又是大清的皇後,便要我走太後的老路,義無反顧地擔負起連結滿蒙的民族重任。我低著頭,輕嘆道:“兒臣明白啦。”“如果你還是以前的惠兒,我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太後緩緩地道:“我知道,你對這些事qing沒有絲毫興趣,但現在的形勢已不容樂觀,而且……”太後沉吟了一下,說道:“皇上始終是皇上,帝王的寵愛終有煙消雲散的一天,你又怎能不為以後早作打算?”煙消雲散!我的心微微收緊,不會的,應該……不會吧?“皇額娘的這些話,也曾與靜妃講過嗎?”我想知道,是不是每個皇後,都不能按她自己的選擇生活下去。太後微微錯愕了一下,愣了一會才輕輕搖了搖頭:“我當初就是不忍心bi她,由著她的xing子來,最後才鬧了個ji飛蛋打的結局。她始終看不清一點,皇上,不是她一個人的皇上,是整個大清的皇上。就算皇上心中隻有她,也不可能被她一人獨占!”對著太後略帶警示的目光,我的腦中好似萬鍾齊鳴,嗡嗡作響,不可能!不可能獨占!太後的意思非常明顯,她是想借著靜妃之事點醒我,讓我不要再抱著心中的幻想繼續傻下去。太後看著我微白的麵龐,放緩了口氣嘆道:“沒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不僅是替皇室充實後宮、延續子嗣,更是咱們拉攏各方勢力的最佳方式,後宮與朝堂之間的聯繫,比你想像中更加緊密,後宮這麽多嬪妃,皇上寵著誰,疏遠誰,都遠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聽著太後的話,我的心中遠不能用“驚詫”二字形容,原來皇帝寵幸後妃,並不隻是憑著一己喜好,要衡量各方麵因素。朝堂上需要倚重的,就算皇帝再討厭,也不能太刻薄由他們選送的後妃。這就是皇帝的悲哀嗎?連選擇自己身邊的女人都有許多製肘,那皇帝身邊的女人呢?也許她們在皇帝眼中隻是一堆堆花飾各異的棋子罷了。這些棋子不斷廝殺,持續征戮,最終勝的那個,便會被一隻大手拈起,轉戰到另一盤之上,而其餘落敗的,不是選擇跟隨勝者繼續戰鬥,就是選擇被眾人遺忘,終其一生,再不見天日。那個名字,便是當年落敗的其中之一吧?“赫舍裏清如,”我看著太後,“是誰?”如果我敗了,也會像她一樣隻活在個別人的記憶中嗎?太後詫異地道:“你怎麽會知道她?”“昨天聽佟妃提過一次。”太後感慨地嘆道:“當年她差一點就要晉升為妃,可惜,終究是太年輕了一些。”這是什麽意思?晉妃與年齡還有關嗎?“如妃嗎?”我輕問。“不,是如答應。”太後轉過身看著我:“她是索尼的女兒。”“什麽?”我不可置信地問道:“為什麽?”別說索尼是直接歸屬天子的正huáng旗下,就是普通的秀女入宮,最低也會冊為常在的,像這次選秀,烏雲珠和宛如暫且不論,家中較有實力的都封為貴人,娜拉更是直接封了嬪。答應,大都是由宮女晉上來的。除非,她也像上次那兩個常在那樣犯了錯,降為答應。但還是不大可能,順治向來倚重索尼,決不會輕易做出如此舉措的。太後仿佛陷入迴憶中,幽幽地道:“她容貌、才qing、心智樣樣皆是上選,家世顯赫,皇上又喜歡,可終於棋差一招,因為她的心不夠狠。如果她的心夠狠,那麽今日坐在鹹福宮的,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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