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含之十分理解木青桐的想法,他好不容易可以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為什麽還要卷入京城洪流之中。  陸含之又問道:“我可以問一下,先生兒時的朋友是誰嗎?”  木青桐想了想,答道:“他是個術士,有些本事,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否願意暴露於人前。”  陸含之並沒有勉強木青桐,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先生……真的不願意幫忙嗎?”  木青桐說道:“我是個死人了,死人便該有死人的自覺。若我出現在他麵前,他會如何自處?他做的那些事,又該如何麵對?我雖對他早已心如死灰不複燃,卻也不想戳穿他粉飾的太平,看到那之下的不堪。”  陸含之十分理解,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尊重先生的意願。”  如果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傾心後,卻發現他對他連半點的真心都沒有,甚至殘忍的讓他去送命。  而且還在他死後,將他利用的淋漓盡致,毫無半點悔過之意。  哪怕是陸含之,也不想看到那下麵的不堪。  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先生既然已經對往事全然釋懷,那……我便不再說什麽了。”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如果還有怨還有恨,那他都有可能會去見一見那個人。  哪怕是問一句,對方為什麽要那樣做,給他一個解釋。  可是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連怨和恨都沒有了,提起他時隻是一個如常的人,那麽他的確不會再去見他。  迴去的時候,陸含之一路無話,宗源可以覺察出他不是很高興。  宗源問道:“喂,剛剛那位……木青桐先生,就是你所說的關鍵嗎?”  陸含之微微點了點頭,宗源又問道:“那他不肯幫忙,你的計劃是不是進行不下去了?”  陸含之看向宗源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叫楚雨蕁!”  宗源:……  他錯愕的看向陸含之,說道:“你……不是叫陸含之嗎?怎麽又改姓楚了?”  陸含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陸含之什麽時候認輸過?怎麽可能進行不下去?放心,問題雖然有,但不影響結果。”  宗源說道:“那……我明天,就按照原計劃進行了?”  陸含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你做你自己的事,後續一切有我。”  不知道為什麽,宗源和陸含之合作,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宗源從陸含之的手中接過一個包袱,說道:“這個……就是尹先生當初所穿的舊衣嗎?”  陸含之擺了擺手,說道:“隻是一件仿品,木先生親自仿的。隻是顏色上稍做了調整,讓你顯得不那麽刻意。皇帝越來越糊塗了,我倒要看看,他看到你穿這身衣服,會有什麽反應。”  宗源有些緊張,問道:“萬一,他沒什麽反應呢?”  陸含之挑眉,說道:“怎麽可能?你現在可是禍國殃民小妲己。如果他沒什麽反應,就找你的婉兒姐姐幫忙。隻要有你婉兒姐姐在,他百分之百會有所反應的。”  宗源:???這是什麽形容?  如今皇帝的身邊,陸含之連半點防備都沒有。  他甚至撤掉了之前給皇帝上過的那層防禦,就是為了讓他百分之百的暴露在蘇婉凝麵前。  這是蘇婉凝最後的機會了,陸含之就不信她抓不住。  提到蘇婉凝,宗源便是一陣嫌惡。  但是看向陸含之,宗源又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與他為敵。  這個人真是……說不出什麽感覺,說他可怕,卻又無比的好相處。  說他單純……那這世上便沒有不單純之人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竟對他生不出半分嫌惡來。  不過不論如何,陸含之與他之間,算是生出牽絆來了。  陸含之迴去以後,又和宇文他們在書房開了個小會,商議了一番。  陸含之說道:“雖然木先生不肯幫忙,但至少宗源那裏是沒問題了。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讓宗源去對付蘇婉凝,再讓蘇婉凝去對付皇帝。”  宇文玨問道:“木先生真的沒有半點可遊說的餘地了嗎?”  陸含之搖了搖頭,說道:“木先生說,他對那個人心如死灰不複燃,也不想看到他粉飾的太平之下那不堪的一麵。”  眾人點頭,卻唯有宇文說道:“能否幫我約一下木先生,我想見見他。”  陸含之抬頭看向宇文,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見木青桐,卻還是點了點頭。  這兩天,陸含之一直沒有接他的中階第二段的任務,他擔心自己會沒有精力跑劇情的同時再把任務做好。  好在他想了想,反正他做任務也不是自己去做,那麽多人辦事,不愁沒有人手。  而且時間尚且寬裕,便又接了一個新的任務。  隨著係統提示聲的傳來,陸含之又微微歎了口氣。  關於民生的任務,無非衣食住行。  這次的係統,讓他修一座橫跨長京大河的一座橋。  長京大河是條天然河道,在京北。  京北之所以荒涼,多數也是因為有些河流橫亙在北方所致。  因為交通不便,人煙便稀少,也就導致了它的荒涼。  如果有一座橋梁連接,那無疑會方便很多。  但是,這條河之所以被稱為天然屏障,便是因為它的惡劣。  早年不是沒有人在這條河上架橋,幾乎每次架完橋,都會在水季被衝毀。  一是因為水災泛濫,二是因為根據曆史的發展,在半奴隸半封建製社會的今天,橋梁多數都是木質。  木橋本身就不夠堅固,遇上大水更是難逃被衝垮的宿命。  陸含之左思右想,覺得修橋這種事,大概也是可行的。  他現在甚至開始佩服自己了,所有不可行的事,到他這裏都變成了可行,難不成他要成為一代風雲人物?  想想還怪不好意思的。  翌日,皇宮。  宗源用過早膳,隻等皇帝下朝。  他身上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素衣,袍角上繡了一叢青竹。  發髻半綰,幾縷微卷的發梢垂於胸前。  他正於案前焚香,細細看來,竟真如仙人座下仙童,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劉姑姑垂立於案前,她隻等著宗源吩咐。  宗源準備妥當,便對劉姑姑說道:“讓人請皇上過來吧!”  很快,剛剛下朝的皇帝便跨進了小玉居的門檻。  抬頭剛要說話,便見眼前的少年於嫋嫋青煙之中,焚香淨手,擺弄著桌案上的熏香。  太子年少時因為朝中壓力太大,常有頭風發作。  當時便是尹平梧日複一日的為他焚香驅風,堅持了足足三年,才總算治好了他的頭風疾。  這件事在皇帝的心中根深蒂固,如今再見此場景,他的思緒瞬間飄到了十幾歲時的青蔥年少。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著,唿吸也開始急促。第176章   若說這一世他辦過的錯事, 其實也是能數出那麽幾件的。  最讓他追悔莫及的,還是犧牲了尹平梧。  這世間能有幾個尹平梧?  他好看,他溫柔,他體貼入微。  他是這世間唯一的光, 能讓他少時黑暗的世界裏看見一比明亮。  可他卻不得不犧牲了他,畢竟他身為太子, 怎麽可能隻顧兒女情長?  甚至不惜……犧牲他們的孩子, 以立尹麗梧之子為太子作為條件,獲得了朝中元老, 尹家和其嶽丈奉恩公的全力支持。  再有戎家百萬雄獅為後盾, 他才得以將這江山保下來。  可這件事, 他做的終究見不得光。  尹氏奸詐,手裏握有他謀害尹平梧的證據。  若他立了其他子嗣, 那他當年的所做所為,就會全部曝光於人前。  帝尊大過天,更何況太子並無錯處,自己也算平平穩穩的把這江山交到了下一代的手裏。  祖宗泉下有知, 也算有交待了。  隻是年齡越大,他對尹平梧的思念和愧疚便越盛。  乃至如今見到一模一樣的宗源, 便仿佛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著。  如果不是不能行事了,這會兒宗源大概孩子都懷上了。  他緩緩上前, 靜靜呆在旁邊欣賞,鼻端縈繞著一股清新的香氣。  皇帝閉上眼睛緩緩聞了聞,問道:“阿源這是在焚什麽香?”  宗源抬頭看了一眼皇帝, 先是挑了挑耳際的垂發,隨即柔柔答道:“這是我們東瀛的靜神香,我看您近日心神不寧,怕是國事操勞所致。您在我這兒休息一會兒,閉上眼睛小憩片刻。醒來後,保證您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皇帝十分滿足的點了點頭,他朗聲笑了笑,說道:“好,那朕便在你這兒睡會兒。朕後宮有三十九人,竟無一人有阿源這樣的細心。”  宗源抿唇笑了笑,說道:“宗源既已心屬皇上,自然是要處處為皇上著想的。否則,宗源的心也會跟著疼,那也是讓自己難過。索性便多關愛著皇上,宗源也能放心。”  皇帝再次怔住了,雖然宗源所說之話,並不與平梧盡然相同,卻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尹平梧當年也是一邊點著香,一邊狀似無意的對他說:“你身上不痛快,我心裏便不痛快,索性便多做些,我們都能痛快了。”  因著這句話,還是太子的他拉著他在寢殿關了半日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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