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偌大的辦公室內不曾停歇。


    聶初晴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不知疲倦地敲擊著。


    隻是,看似眼前的專注,可心思卻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是的,她已經惶惶不安好幾天。一切都源於那個夢。


    還有那句夢裏的吟喃。


    她半夜驚醒,可仍舊清晰地記得在夢中的那聲“顧楓言”。一個許久不提的名字,一個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人,卻毫無征兆地闖入了她的夢。


    夢裏的一切都是這麽的清晰,沾滿煤灰的白布鞋、穿梭於情人街的清秀身影、明晃燭光下清晰的俊秀臉龐、還有跑道上顧楓言不斷後退的恐怖場景。


    這些直至聶初晴醒來後依舊曆曆在目。


    但噩夢驚醒,聶初晴最害怕的不是噩夢成真,而是自己在夢中不經意叫出的名字。


    當聶初晴惶惶地再次睡去,卻不知本應熟睡的男人已然睜開了雙眼。


    以往淡定的黑眸中此時卻劃過了驚慌,第一次,卻有了即將失去的錯覺。


    第二日,清晨。


    又一個工作日,當聶初晴意識逐漸清醒,想要靠近身邊人汲取溫暖時。


    赫然發現,身旁的床鋪已然空無一人。


    腦海中似有什麽閃過,很微弱,聶初晴也來不及多想便下了床。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以往,聶初晴愛賴床,可紀嶼寒總會等她醒來送上一枚早安吻,可是今早卻是有些反常。


    先不說那枚遲來的早安吻,就連身邊人的身影也都消失不見。


    聶初晴收迴了正要出門的腳步,定在原地遲遲不動。


    她看著另一邊依舊整潔如新的被塌心中升起隱隱不安...秀眉蹙起,冷不防地想起了昨晚的夢。夢境真實的可怕,但聶初晴卻分不清縈繞在口中的名字到底是真是假。


    走向餐廳,依稀可以聞見空氣中飄來的尼古丁氣味,很淡,卻淡的有些刻意。甚至,在煙灰缸中也沒有一根煙蒂。


    廚房的玻璃上映著深色的倒影,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就像隻被困足的小獸,稍有不慎就會掙脫牢籠。


    “去洗手,吃飯。”不知是過了多久,紀嶼寒端著兩個盤子走了出來,神色淡淡沒有異常。


    聶初晴心虛地攥緊了手指,如果他問起,她要怎麽迴答?或許一切她都可以解釋。


    嘴唇不安地蠕動著,似乎要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釋。可是,一直到用完早餐,紀嶼寒依舊若無其事。


    許是紀嶼寒的態度讓聶初晴極其不安,聶初晴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是否說出了那個名字,於是她按捺不住了。


    “你醒來得很早?”紀嶼寒下巴處冒著青茬還未處理,但身上的煙氣是騙不了人的。


    紀嶼寒收迴攤開的報紙,眼神中似打量似疑問,卻沒有迴避,“嗯,有點睡不著。”


    “那你...”聶初晴一顆心緊張的懸在嗓子眼,緊跟著說話也吞吞吐吐,“那你有沒有聽見我說夢話?”


    聶初晴很直白地問紀嶼寒夢話的事,其實是想告訴他,如果自己真說了那三個字的話,那麽一切都是夢。做夢,是每個人都無法預見的事,那麽,這樣說,也是為了安撫紀嶼寒即將到來的憤怒。


    可是,紀嶼寒卻始終讓人捉摸不透。


    聽聶初晴這樣說,他卻勾起唇角甚至抬起手輕撫著聶初晴的發旋,似關切,“做噩夢了?夢見什麽了?”


    聶初晴狐疑地打量著這張雲淡風輕的臉,如果不是紀嶼寒睡得沉了沒有聽見,那麽就是他是在極力掩藏,那麽為什麽要掩藏呢,無非是不在乎。


    想到這兒,聶初晴覺得後脊如蔓延了冰水,寒如刺骨。她不敢繼續想下去,那麽隻能自欺欺人的讓自己以為是睡得沉了罷。


    聶初晴極其刻意地咧嘴笑笑,讓自己盡可能放鬆下來,“咳,還有什麽。夢見了一隻怪獸唄。”她目光躲閃,沒有正視紀嶼寒的眼,手也不自然地端起一旁的牛奶,“昨晚的噩夢挺可怕的,我怕自己說了夢話打擾到你了。”


    紀嶼寒淡淡一笑,“傻瓜。”


    聶初晴這才收了口氣,幫忙著收拾餐桌。卻沒發現,她身後的紀嶼寒疲憊的雙眼卻深沉了些許。


    ...


    手指在按下enter鍵的那一刹那停了下來。緊跟著,聶初晴亂如柳絮飛揚的思緒也都漸漸平緩。


    她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要拿起一旁的咖啡提神,卻發現咖啡杯早已經見了底。


    一連幾天的膽戰心驚讓聶初晴整個人有些疲累,接連著工作也都不在狀態。


    她看了眼電腦屏幕上閃爍著的文字。


    “女為悅己者容,美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家人。”


    這是文字的最後一句,也是整個“傾顏”係列的結束語。


    當聶初晴退出紀氏後,爆發的一係列事件曾一度導致產品宣傳生產擱淺。


    直至紀嶼寒一聲令下,新產品依舊繼續,隻不過...先前的企劃卻是不能用了。


    這個重新規劃的重擔又迴到了聶初晴的身上。


    一切進行的很是順利,結束時,聶初晴傳了一份到總監的郵箱,又傳了一份給紀嶼寒。緊接著,她留下了警惕,往自己的郵箱存了備份後把資料都存進了自己的u盤。


    聶初晴深吸一口氣,辦公室內縱使有暖氣也讓人覺得有些冷。


    這幾天紀嶼寒的脾氣讓人有些捉摸不定,沉穩地似乎也有些可怕。


    甚至兩人在私人時間也開始變得生疏了,以往,迴到家中聶初晴總愛捏著薯片窩在沙發中看著電視劇。而自從紀嶼寒把辦公地點由書房改到了沙發上時,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為了聶初晴的人形靠枕,一邊享受美人在懷一邊工作也是享受。而聶初晴更是大膽,明知道紀嶼寒不喜零食卻偏要往他嘴裏塞,最後直到整包薯片都塞進了紀嶼寒嘴裏,聶初晴才肯罷手。不過最後的最後,聶初晴往紀嶼寒嘴裏喂了薯片,而紀嶼寒則把她壓在沙發間狠狠地“教訓”。


    這幾天,紀嶼寒甚至改了工作地點,一個人在書房內敲敲打打,還有接不完的電話。


    有多少次,聶初晴想要進去一探究竟,可剛能夠看見電腦上的文字時,卻恰好地被發現。一連數次,紀嶼寒以聶初晴妨礙之由把她拒之門外。聶初晴滿眼的不信任,這不僅僅是因為辦公地址的改變,還緣由他的態度。自從兩人交往,紀嶼寒對聶初晴很是放心,甚至有幾次蘇青打來的公事電話也是當著聶初晴的麵接的。可是最近,聶初晴隻能惶惶地站在門外不說,就連接電話,也隻能遠遠地看著紀嶼寒的背影,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


    這一切,像是無意卻又是像刻意。刻意的忙碌,刻意的躲避。這不得不讓聶初晴多想,甚至於,兩人的lunchtime也被取消。


    對於這些,聶初晴敢怨不敢言,隻因為她無心的那句夢話。要說先前她是不確定的,那麽現在她十分確定,紀嶼寒就是聽見了。


    聶初晴重重地歎了口氣,把u盤往包裏放好後,拿過咖啡杯就想去衝咖啡。


    剛沒走幾步,辦公室電話叮鈴地響了。


    聶初晴原路折返,“聶初晴,你好。”公式化的聲音從聲筒穿過。


    “嗬嗬。”對方一陣輕笑,這一笑倒是讓聶初晴愣了,“少喝點咖啡。”


    突如其來的關心之語讓聶初晴沒來由地心慌,她連忙看向玻璃門外,卻發現一切如常,“紀嶼寒,你不會是讓人監視我了吧?”


    聶初晴觀察甚細,另一隻手中還握著咖啡杯,正要磨杯咖啡,怎麽就這麽巧被紀嶼寒說中了?要是沒有人監視她,那麽紀嶼寒就是長了一雙千裏眼。


    豈料,紀嶼寒仍舊是輕笑,語氣柔和得猶如春風,“沒。我隻是恰好猜到。”


    “猜也能猜地這麽準,誰信?”聶初晴嘟囔了句,卻聽從地放下了咖啡杯。


    “怎麽不說我和你心有靈犀?”紀嶼寒反問。


    聶初晴俯身坐下,疏懶地靠在椅子上,“這個我倒是相信,不過也讓我有驚喜。”


    “驚喜?”在聶初晴看不到的地方,紀嶼寒正把玩著手中的簽字筆,薄削的嘴唇放鬆了緊繃著的唇線,“不過我的確有驚喜要給你。”


    “什麽驚喜?”


    “保密。”


    “隻要不是驚嚇就行。”聶初晴調侃。


    此時,紀嶼寒辦公室內,蘇青敲門進去,正要說話時,卻被紀嶼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蘇青沒說話,隻是把手中的禮盒放到了紀嶼寒的辦公桌前。


    “是驚喜還是驚嚇到時候就知道了。下班見。”紀嶼寒很快掛了電話。


    接著,蘇青把禮盒推到紀嶼寒辦公桌前,“紀總,這是剛剛送來的。”


    紀嶼寒放下手機,拿過了可以一掌包括的禮盒。


    禮盒很小,藍色天鵝絨包裝,上麵係著天鵝絨絲帶,簡約卻不失典雅。


    紀嶼寒勾唇一笑,打開了盒子,瞬時間,幽黑的雙眸就被盒子裏散發出的光給映亮。


    他滿意地合上盒子,把禮盒放入了公事包中。


    “明天開始新年假期。通知下去,各部門都不用加班。”紀嶼寒拿過手中的大衣,一邊交代,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蘇青拿著行程簿飛快地記錄著,同時也向紀嶼寒報告了接下來的行程,“紀氏和霍氏合作即將開啟。霍氏派了負責人員過來接洽,隻怕現在人在公司了。”


    聽到這兒,紀嶼寒薄唇一動,“那就讓林副總過去。”


    蘇秦愣了下,但又很快恢複如常,“我知道了。”


    紀嶼寒正常下班還是頭一遭,以往,他不是全公司最晚一個下班的高層就是呆在休息室過夜。可今天,蘇青從紀嶼寒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中看出了急切還有即使用沉穩也掩蓋不了的欣喜。


    紀嶼寒能這樣,也隻關乎一人。


    果不其然,一到下班點兒,聶初晴門口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她拎著自己的東西打開門,就看見正被包圍著的紀嶼寒。


    “咳咳。”被人群淹沒,聶初晴不得不刻意發出聲響。


    很快,人潮安靜,自己手中的東西也被另一隻手拿了過去。


    “走吧。”紀嶼寒沒多說,拉著聶初晴往外走,霸氣十足。


    人潮中的小姑娘被粉紅色的泡泡花了眼,“好帥,要是我男朋友也這樣該多好。”


    “別花癡了,誰不知道,你還沒男朋友。”


    “大白天的,別做夢了哈。”


    一句句拆台的話讓小姑娘麵紅耳赤,隨即她又想到,“我看你們不知道吧,今天公司來了位超帥的男人,待會我去偶遇一番,說不定明天就脫團了!”


    說著,小姑娘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扭著妖嬈的胯部撥開了擋她前麵的人。


    一時間,小姑娘沒說那個超帥的男人到底是誰,但依舊傳得是沸沸揚揚。


    很快,樓下傳到了樓上,卻誰也不知這男人究竟是誰。


    而正在電梯中的紀聶二人是更不知情了。


    高層專用電梯中途是不需要停靠的,因此,聶初晴隻聽見電梯墜落的聲音在耳膜上黏糊糊的,當然還有身旁男人的清淺的唿吸聲。


    甚至,在聶初晴呆愣時,電梯以不知不覺地停靠,還沒來得及跨步就被紀嶼寒拉了出去。


    今天是舊年的最後一天,老板特赦不許加班,因此在一樓大廳內來來往往的人格外地多。


    紀嶼寒沒說一句話,就這樣很神秘地牽著聶初晴的手,兩人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是所有人都不得不駐足的美妙風景。


    可這道腳步間的風景很快被打破,聶初晴目光觸及到一旁,像是看見了什麽,很快便停了下來。


    紀嶼寒手中一緊,迴頭發現聶初晴正呆呆地看著大廳內某個方向。不悅蔓延了俊臉。


    可順著聶初晴的目光看去,黑眸就像是冬日的深潭,讓人無法捉摸。


    視線的終端是一個男人,過分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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