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一聲尖叫,在聶初晴拖著疲累的身子還未跑到紀嶼寒身邊時,地上就出現了一個可怖的到頂。


    藍天被皮衣褲包裹的曲線身段在燈的投射下就像妖嬈的水蛇,而她的手中有一把高高舉起的刀子,與身體融為一體。


    聲音未落,聶初晴下意識迴頭,就看見高空中有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正要向她落下。


    這一刻,她甚至忘記了繼續往前跑,明晃晃的刀子像是淬了毒一般散發著陰冷的寒光,甚至她在這個充滿化學塗料的空間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麽近又那麽遠。


    她忘記了掙紮,就在以為自己將要命赴黃泉時,感覺手臂一緊有一股力道把她往前方一拉,接著便是眼前一黑,臉頰接觸到一尊溫暖的胸膛,那股既熟悉又想念的無比清冽的味道也闖入了她的鼻腔,聶初晴立刻伸手抱住了紀嶼寒的腰,緊緊的,縱使沒有力氣,她也不想在放手。


    這一刻,聶初晴感受到無比厚重的安全感,如山如海。甚至她覺得,能死在自己愛的人懷中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以至於多年以後,兩人仰躺在陽台上的藤椅上迴想這段刺激而又危險的經曆時,聶初晴也仍舊覺得等自己終老,她也不願去那冰冷的醫院,隻需有他的懷抱就好。


    藍天的刀刃落了空,她的手被紀嶼寒緊緊捉住。男人的力道是女人不可比擬的,尤其是盛怒之下的男人。


    紀嶼寒控製住了藍天,任她掙紮,她手裏的刀從未放下,也時刻想著要趁某一個時刻把那個礙眼的女人解決掉。於是她便憤恨地看著紀嶼寒還有他懷裏的聶初晴,一顆如漆般的黑眸頓時染上了血絲,這是氣血所逆,猙獰的恐怖。


    “聶初晴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以為有他護著就能一世安穩?”藍天粗著氣狠笑著。


    她想起了莫婧予,這個始終躲在陰暗角落的鬼麵女人。


    現在她無法奈何聶初晴,但有莫婧予和她背後的神秘勢力,她有何懼?


    聶初晴,遲早你會享受到從雲端跌落的滋味!


    “藍天,你還是執迷不悟嗎?”聶初晴從紀嶼寒懷中抬起頭,微微轉了個身,看著她被血絲充的鮮紅的眼,“難道你就這麽恨我?”


    “恨?”藍天喃喃,微弱的聲音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在反問聶初晴。


    “你恨我,不惜以朋友之名接近我,不惜用感情欺騙我,甚至你盜走屬於我的東西,背叛公司違昧良心。甚至甘願冒著教唆綁架的罪名想要置我於死地!”聶初晴橫聲,也隻是想把藍天從所有的幻想中拉出來。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人的一生就像是一盤棋,從布局到落子,每一步都是自己的意願。落子時,人們常說落子無悔,是的,這一盤棋,最終都有一個結局,對弈者誰輸誰贏都要看雙方的博弈心態和落下的棋子。然而,藍天自己的這一盤棋卻毀在了她自己所有的想象中,她步步精心步步為營,掃除了一個又一個的障礙,讓棋盤上都落有自己的棋子。可最終她還是輸了,不是輸在自己的手段,而是輸在人心。


    一旦人心泯滅,換來的隻有天誅地滅而已。她的落子也注定了自己的萬劫不複。


    此刻,藍天已無力叫囂,她像極了一隻鬥敗的母雞,她笑了,是那麽淒涼卻又是那麽哀愁,“接近你,是因為你像曾經的我。與你交好隻是想要在你身上看到從前的自己的影子,我知道我變了,不再是天真無邪,隨著欲望我的心也漸漸染黑。而你,就像是無法汙染的純白,給了我可以迴到過去的希望。至少那一刻,我真心待你。”


    眼前,浮現了兩人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同喝一瓶水一起狠狠教訓錢雲雲的場景,原來一切都是那麽美好。藍天的眼淚漸漸流下,晶瑩中她看見了聶初晴的那一張臉,可是卻再也迴不去兩人親密的曾經。


    她漸漸染上鼻音,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是,事情終究也不是我所能把握。漸漸地,你鋒芒畢露,獲得大家的認同也獲得了他的心。”藍天眼中飽含濃濃深情,她就這樣看著紀嶼寒,卻突然再次情緒失控,“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和我一樣,什麽都沒有!你就像是第二個我一樣!可為什麽卻和我有截然不同的結局!我不甘心我好恨我真的好恨!”


    藍天掙紮著,手腕被紀嶼寒緊緊握住,這是她時隔幾年後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手心的溫度,可是這份炙熱再也不屬於她,又或者,也從來不是屬於她。


    藍天笑的悲哀,而聶初晴何嚐不感到悲戚,但她始終相信,迴頭是岸。


    “其實我和你一點都不一樣。我努力隻是因為我熱愛這份工作,我能擁有愛情也隻是因為我愛的人同時也愛著我。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們都有最鮮明的性格,人性本善,但總抵不過惡的侵蝕,而你隻是定力不夠。所以,藍天,我不恨你,但是我卻同情你,同情你把自己放入了一場無謂的較量,所以迴頭吧,或許還有機會。”


    “迴頭?”藍天冷笑一聲,或許別人有機會,她卻沒有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大概都被眼前之人查的一清二白,她還有什麽機會可言?還是說牢獄多年後,她又要過上每天殫精竭慮替母還債的日子?不,她不願意!


    外邊漸漸安靜,黑夜染上了一層白霜,恍惚間有警車鳴笛的聲音漸漸靠近,即將,這個悲戚的夜晚就要畫上句號。


    聶初晴和紀嶼寒紛紛注意到門外的動靜,紀嶼寒沉眸不語隻是手心的力道傳達著他的憤怒,而聶初晴始終勸著藍天,“藍天,迴頭吧,外邊警察已經來了。隻要你迴頭,我會在法庭上懇求法官重新評判,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新做人。”


    聶初晴字字懇切,可藍天怎肯領情,這番情深意濃的勸誡之言在她耳裏也隻是對她垂拜的嘲笑而已。


    “重新做人?聶初晴你以為你是聖母嗎?就算多年後我有機會又如何,我的人生已經染上了汙點,這個汙點會影響我一輩子,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好好活下去嗎?”藍天淡淡地笑著,手中還是緊握著兇具,搖頭,“不,不可能了。你是我一輩子的敵人,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一點是如何都改變不了的。所以聶初晴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假好心!”


    “你——”聶初晴還想繼續說下去,因為警察將至,隻要藍天願意放下刀,一切她會隱瞞。


    可是話沒說好,就被一直沉默的紀嶼寒打斷,“你的確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了,因為我不會放過你!”


    “放過?”藍天失聲笑了出來,“我不需要你的放過,據我所知,我的罪名也隻夠讓我做幾年牢而已,幾年以後我藍天仍不會忘記今日的仇恨,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都會一直報複著聶初晴!”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一個無期的遙望卻是最狠毒的詛咒。


    藍天對聶初晴的恨已經不能自拔,這一世她們也隻能相互殘殺,甚至下一世,藍天也要和她鬥個你死我活!


    “放心,我會讓你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出來,你就等著在冰冷的禁錮中孤獨終老吧!”隨著外麵的鐵門在被推開的刹那,紀嶼寒一個狠心,推開聶初晴,緊捉住藍天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她手中的刀不偏不倚地紮在了自己的肚腹上。


    “不!”


    “嶼寒!”


    “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隨著紀嶼寒的倒地,來自三方的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


    警察闖入映入眼簾的就是藍天持刀傷人,而被紀嶼寒推開的人質安然無恙。


    聶初晴在紀嶼寒倒地的瞬間撲了過去,兩人一同坐在地上,此時紀嶼寒嘴角噙了一絲笑,用著最微弱的聲音,“這下,你沒有機會了。”


    白色的襯衫被鮮血染成了花的形狀,紀嶼寒這一刀紮的不淺,聶初晴始終無法想象紀嶼寒為何會這麽做,此時她也隻有用自己纖小的手掌無助他的傷口,一抹熱淚從臉上劃過,“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故意傷害自己......


    一句句為什麽從她口中遊出,此時聶初晴居然覺得自己看不透此時正在流血的男人。


    紀嶼寒還有一絲意識,他靠在聶初晴的脖頸處,用著對待這世間最溫柔的聲音對聶初晴說,“這樣,她再也不會對你不利了。”


    即使沒有這一刀,藍天也會受到法律的製裁,可紀嶼寒卻知道,有一種方式能永絕後患,這種方式卻要付出血的代價。


    在刀捅進紀嶼寒身體後,藍天就被警方控製住,她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她還在不屑聶初晴的可憐,揚言有朝一日還會卷土重來。可是就在夢結束的那一刹那,藍天醒了,一切都沒有機會了。


    夢的結尾是用鮮血和刀刃所鋪成,這是紀嶼寒對她最殘忍的懲罰。


    曾有不少人對藍天說,紀嶼寒是一個心思陰沉到讓人無法捉摸的人,可藍天不信。因為在短暫的相遇後,她的眼裏隻有那一抹溫潤的麵容。


    可是現在,她懂了,他不僅心思陰沉而且殘忍至極。因為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讓自己墮入地獄無法迴頭!


    當藍天被拷上冰冷的手銬要被帶走時,她停了步伐,一句“你贏了”表達了自己對所有幻想的醒悟。


    是的,她真的醒了,當她親眼看見紀嶼寒握著她的手把刀插進自己腹中時,她就已經醒了。他太殘忍,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而醒悟過後,藍天也深深地意識到,這份多年以前的美好也隻是經過她腦海美化過後的場景,如今夢碎了,自己也就醒了。


    身後的警員在催促,藍天看了紀嶼寒和聶初晴一眼,外邊夜如潑墨,就像自己所墮入的黑暗。


    而一切,就在血染中結束。


    當藍天腳步漸行漸遠,救護車也在第一時間趕到。


    聶初晴不停地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紀嶼寒的身體,這一刻,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別致的愛,雖未說過我愛你,但這樣的行為卻比一句我愛你更加轟轟烈烈。


    “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聶初晴不斷地絮絮叨叨,這個夜晚很涼,紀嶼寒不能昏過去。


    她淺色的毛衣此時已經被染紅,兩人相握的雙手沒有絲毫縫隙,而在紀嶼寒被搬上救護車的那一刹那,那雙深邃如海的眼徹底陷入了黑暗。


    緊接著,便是一句撕心裂肺響徹黑夜。


    ......


    藍天與一幹人等被連夜審訊。


    被白堂的人揍的鼻青臉腫的孫勇抵不住警察的連番審訊對綁架一事供認不諱。


    從綁架意圖到綁架過程,一條條交代的清清楚楚。


    而這一刻,孫勇盯著潔白如新的牆壁,眼中再沒有了希望,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龍九再也不會救他。


    他或許疑惑,但也坐在椅子上想清了一些事,從催債伊始,這些都是一個局。


    龍九的目標自始至終都隻是聶初晴,所謂給自己一個報仇的機會,也隻是為了達成最終目的的一個噱頭。


    而聶初晴如何招惹龍九,這些事情孫勇卻沒有再想。


    因為,他想起了從那日接受龍九保釋,在車前龍九接通的那一通電話,還有那抹算計的意味笑容。


    是的,孫勇明白了,龍九無視親情,這一次,他不會再有出來的機會了。


    這一夜似乎有些漫長,孫勇沒有把龍九的意圖像警方說明,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同樣,藍天被關押在單獨的審訊室,手銬再也沒打開。


    意圖綁架,蓄意傷害,傷人未遂...一條條深刻的罪名,她都沒有申辯。


    或許,四麵白璧會是她最終的歸宿。


    警局外,夜沉寂的可怕,寒風中枯葉蕭瑟,寂靜無息地落在霜染的長街上,一場命與命的較量也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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