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我遊楚國,當興!


    牢房中,酒香撲鼻而來,車建白老淚縱橫的已經無憾了。


    “先生,罪臣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為罪臣指點迷津。”


    車建白現在將肩膀上的擔子全然可以放下了,他起身的站在一側,執弟子晚輩之禮的詢問道。


    “車大人請講。”顧恆生開口問道。


    對於眼前的老人,顧恆生難以想象他是靠著怎樣的信念堅持下來的。


    “先生,敢問何謂儒?何謂路?”


    車建白將酒壺輕輕的放在枯黃稻草上,躬身抱拳的輕語問道。


    “有人說儒乃“天人合一”,順應天意順應天理,方能國泰民安。也有的人認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對於儒,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準則,不盡相同,何必拘泥於在這個圈子內呢?”


    顧恆生按照自己心裏所想,耐心的迴答出車建白的疑問:“漫漫三千大道,皆是路,破開眼前虛妄迷惘,路便就在腳下。”


    顧恆生的話在車建白的腦海中久久的縈繞著,使其怔然的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某種奇妙的狀態。


    “漫漫大道,為何我要迷惘躊躇呢?”車建白幹裂的嘴唇輕輕張合著,喃喃自語的念叨:“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此生,隻取其一瓢,足矣。”


    “足矣哪!”


    忽然,車建白似乎想通了什麽,仰頭大笑了起來。


    這十年來,他一直活得很艱難。既要偷偷摸摸的躲開敵國的密探,盡量救助一些子民,又要保護自家親人不受到迫害,搜尋敵賊罪證。


    車建白的一生,承載了太多的苦恨和重擔,此時此刻,他終於可以放下了心中執念,麵對曾經的過往經曆。


    轟隆隆……


    忽,天穹驚起一道晴天霹靂,滾滾雷鳴聲在大理寺的上方而起,驚得無數人抬頭一望,不知所措。


    天牢的牢房中,顧恆生看著車建白周身卷動而起的天地之勢,略微一愣的感慨道:“恭喜車大人,終究是踏上了這條路。”


    “多謝先生指點,罪臣一生所追求的大儒之路,終究是觸摸到了其門檻。”車建白喜極而泣的拱手說道:“此生,足矣。”


    車建白,踏入到了大儒的境界了。


    他放下了心中的執念和肩膀上的負擔,在聽得顧恆生的一番話,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念之間,直入大儒之境。


    能入大儒者,皆是心性堅定之人,絕不可能是大奸大惡之輩。


    隻是從車建白能夠一步而入大儒,便能夠看出他此生所做之事,雖然充滿了悲苦,但是問心無愧。


    隻可惜,車建白剛剛邁入大儒之境,尋求到了他一生所追求的道路,卻是要落下帷幕了。但是,他不悔。


    正如他所說,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而付出代價。對此,他甘願受到懲罰,因為他的信念將會由更多的人來承載,此生足矣。


    “來!今日,我便送車大人一程。”顧恆生由衷的為車建白感到高興,手舉酒壺的沉聲道:“共飲一杯酒,不負相識緣。”


    “好!”


    車建白沒有矯情,大笑一聲,提壺而大飲。


    今天,顧恆生很開心,他見識到了一位真正的蓋世大儒的登境,知曉了在一個偏僻小國中還隱藏著諸多英傑。


    他登臨大儒之境,沒有絢爛的大禮而慶賀,也沒有多少人知曉。有的,隻是一壺美酒,還有顧恆生。


    車建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若是能夠早些得到點醒,也許他早已邁入到了大儒之境了吧!不過,能夠在他有生末年知曉自己的道,為時亦不晚。


    這壺酒,顧恆生和車建白兩人相飲了很久,商談了很久。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了下來,壺中美酒也早就空落落的了。


    牢房的鐵門緩緩打開了,顧恆生不語的對著車建白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對其的敬意。


    “罪臣,車建白,恭送先生!”


    車建白起身,行鞠躬大拜的晚輩之禮,嘶吼低沉的大喊道。


    顧恆生的身子微微一頓,再次看了車建白一眼,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


    隨後,顧恆生便踏出了牢房,身影漸漸消失。


    兩人都知道,此去一別,不會相見了。


    共飲一杯酒,不負相識緣。


    他們兩人的緣,差不多到此為此了。


    今日這壺酒,車建白喝的很開心,是這十年來最痛快的一次了。


    “遊楚國有先生相助,定大興!”


    當牢房的鐵門再次關閉時,車建白依舊站著的眺望著皇宮的方向,幹裂的唇角露出了一道笑容,喃喃自語。


    人世間的事,總是不那麽完美。有些事,總歸是要有人去做,因為你不做,還會有其他人。而車建白便自願踏上了這條路,深陷泥潭,苦苦掙紮著。


    三日後,遊楚國長公主下令:叛國通敵者,斬!


    轟!


    此令一下,京都震動。


    近乎六十多名官員被押解到了刑場,讓無數的百姓遠遠的觀望著。


    這些官員,有的是為了一家老小才向敵國妥協,有的則是為了榮華富貴,還有的……則是承載了遊楚國的信念。


    不管出於怎樣的理由,他們今日都是同一個下場,問斬。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叛國通敵之罪,不可饒恕。如若不然,整個天下都將會大亂。


    在這六十多名官員中,穿著囚服的車建白赫然在列。他不像其他人在罵罵咧咧,或者是在哭喊求饒,他是帶著笑意的坦然麵對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奉令,斬!”


    監斬官扔出一塊令箭,望著刑場上一排跪地的六十多名朝中官員。大聲吼道。


    無數的黎民百姓都望著這一幕,攥緊了不斷泛出冷汗的手心,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難以訴明。


    當屠刀即將落到車建白的脖頸上時,他仰頭長嘯一聲,霸氣而大喊道:“啊………我遊楚國,當興!當興!”


    下一刻,車建白的頭顱便落在了地板之上,脖頸上噴湧出鮮血。隻是,他的長嘯大吼聲,依舊在天地之間迴蕩著,鑽到了無數人的耳中,永遠的停留在了眾人的內心深處。


    監斬官的眼眶一紅,牙關死死地咬住了血漬,大聲附和而喊:“我遊楚國,定大興!”


    無數黎民靜靜的聽著這一道道徘徊在虛空中的長嘯聲,身形忍不住一顫的張開了嘴巴,陷入了沉默。


    眾人望著車建白依舊直跪的軀體,眼前慢慢的泛起了一抹薄霧似的,看不清。


    哦……原來不是泛起了薄霧,而是他們的眼眶中,浸出一層淚光。


    “我遊楚國,當興!”


    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而出,這嘶吼聲仿佛在迎合迴答著天穹虛空中的長嘯,震天動地。


    “當興!”


    無數百姓都激昂的仰頭咆哮著,滾滾吼聲直入天際,似乎震醒起了沉睡多年的遊楚國。


    也許,從今天開始,遊楚國將迎來新的一天。一個新的篇章,將會因車建白死前的長嘯大喊,而真正掀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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