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語畢,元明姝沒有再說話。

    趙小武立在一旁,跟個樁子似的,元明姝發著呆,突然又轉頭看他一眼:“你愣著做什麽?”

    趙小武遲疑了一下,問道:“主子,這要是迴去了,駙馬看我不順眼,又要打發我走……”

    元明姝道:“放心吧,你跟著我,我會跟他講明白。”

    趙小武哦了一聲,不好意思笑了笑。

    趙小武仍然在床邊磨蹭著不肯走,仿佛有話要說,元明姝等了一會,覺得這小子古怪透頂:“還有事?”

    趙小武糾結了一下,還是湊到她床前跟個狗似的蹲下了,殷勤道:“主子,你想不想吃什麽?”

    他湊的特別近,一張臉突然湊到元明姝麵前來,把元明姝嚇一跳。元明姝發現他臉看起來清爽幹淨了許多,原來滿臉的青春痘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皮膚光滑,配著一雙濃眉大眼,很是端正整齊的模樣。雖然也說不上是多漂亮,但也是個很不錯的大小夥子了。元明姝心中笑了笑,怪高興的,她此時並沒有食欲,隻道:“我不想吃,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

    趙小武道:“那你想不想喝點什麽?”

    元明姝道:“我不吃也不喝,你該做什麽做你的去。”

    趙小武心中就失落的很。

    一年多沒見,他本來對自己的新形象十分得意的,想讓元明姝吃驚,並且誇讚他幾句,然而元明姝仿佛壓根就沒看出來,讓他感覺白費勁了一場,他原本是聽了元明姝的話才對自己的外貌上了心,哪知道她並不放在心上。磨蹭了半天沒有得來誇讚,他十分喪氣。

    趙小武離去,元明姝閉上眼睛又睡了會覺,醒來時吃了點東西,身體恢複了不少。到晚些元灝又來了,元明姝躺在床上同他說了一會話,元灝笑,又走了。

    元明姝心中空落落的,也隻是不說什麽。

    趙小武看她難過的樣子,也很難受,想盡辦法了哄她,然而元明姝隻是懨懨的,對一切都打不起精神。

    趙小武也跟著灰頭土臉。

    兩日之後,高昶派來接她的人到了,元灝又指派了隊伍護送她,又親自送了她五裏。臨別時彼此執手,元明姝突然淚雨紛紛,元灝聲音清柔勸慰她:“此去路遙水長,以後咱們怕是再難見到了,有什麽委屈不要自己憋著,隻管寫信告訴我,一個人在河北,時時惦記一下哥哥和母親,總不枉相知相親一場。”

    元明姝隻淚下點頭:“哥哥放心,我記得的。”

    她又道:“母親年紀大了,明姝不能在身邊侍奉,哥哥同母親雖有些不愉,到底是一家的母子,過去的事,哥哥不要再記恨她,還望哥哥能代我向母親盡孝。”

    元灝道:“我明白的,你不用擔憂。”

    元明姝道:“哥哥年紀還輕,徐陵姐姐雖不在了,哥哥卻也不宜太過悲傷,以後身邊還是有個人才好。哥哥又還沒有兒女子嗣,這是大事,不可耽誤的。”

    元灝仍是笑:“你放心吧,我都知道。”

    他道:“元宵跟冬陽該有十五了吧,可惜長這麽大,也就他們小時候我見過幾麵,他們八成都認不得我,我這做舅舅的不稱職,讓你笑話了。”

    元明姝道:“不礙事的,他們都知道舅舅姥姥。”

    元灝道:“真想看看他們。”

    告別的話說完了。

    元明姝望著元灝,一時還想不出別的話囑咐,她素白著臉,目光清透又明亮,眸子泉水一般,雪白的披風領子襯著麵頰,頗有幾分柔弱楚楚可憐之狀,元灝忍不住,又將她摟進懷裏擁抱了一下。元明姝隻是配合著,靠在他懷中。許久,元灝放開了她。

    元灝拍了拍她手,眼睛有點發紅。

    身為一國之君,快四十歲的人了,他卻是沒忍住,眼睛發紅,眼睫含了淚。元明姝娶了手絹要替他擦拭,元灝抬手避過了,聲音低低道:“當初在洛陽宮,咱們一道遊玩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隻剩下你我,現在你我也要分別了,以後你我是病是死,都再無相見之因,雖是生離,亦是永別,隻望二十年之後,還能見到彼此的屍骨。”說話間眼淚簌簌而下。他是愛流淚的人,痛了苦了都要哭出來,元明姝亦是落淚不已。

    元灝一手擋著眼睛,一手揮她:“罷,罷,上車吧。”元明姝不忍抬頭,在趙小武的攙扶下上了車。

    元灝的目光注視下,元明姝登上了華麗舒適的大馬車,迴望中元灝的身影越來越遠,她默默閉了眼睛。

    營帳中,高昶臉頰蒼白躺在床上,戰事的失利讓他舊病複發,大腿上中了流矢,原來的舊傷也開裂,持續的低燒已經有好些天了,他沒有吃進什麽東西。

    元明姝事先已經聽說了他重病,隻是沒想他病的這樣厲害,兩隻眼睛黑亮的有點不正常。元明姝長途勞頓,下了馬車,被引進帳中,到了他的床前,高昶見到她,眼睛便定在她身上,目光一

    動不動的。

    元明姝隔了一段距離看著他,不說話。

    高昶伸出一隻手,目光癡癡望著她。

    聲音低啞難聞:“過來。”

    元明姝不動。

    高昶繼續道:“過來,你肯迴來就好,我不怪你。”

    元明姝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側身坐在床邊小榻上,高昶一把抓住了她搭在床上的手,緊接著掙紮起來,又大力,又充滿溫柔的將她頭摟到了懷裏。他撫摸著她身體,深深嗅著她頭發間的香氣,低低道:“全是他的味道。”他拿袖子在她頭上輕拂拭,口中喃喃:“擦一擦,擦掉。”

    元明姝心顫了顫:“你在說什麽……”

    高昶重新將臉貼上她頭頂,道:“好了,擦掉了。”

    元明姝心揪痛到極致,高昶不住拿臉蹭她:“我以為你會跟他走,不要我了,好了,這下你再不會離開我了。迴來就好,我不生你的氣,也不罵你。”

    元明姝道:“你在說什麽。”

    高昶道:“我肚子餓了。”

    元明姝轉頭目光詢問一邊傅戎,傅戎表情跟噎了苦瓜似的:“將軍這幾天都沒吃東西,說是要等公主迴來,公主不迴來他就不吃。”說的一臉不忍出口的羞恥。

    元明姝道:“我不迴來,他就餓死好了。”

    傅戎不敢答腔,元明姝極反感被威脅,看了高昶口氣不悅:“我不在少說也有五日了,你怎麽還沒餓死?”

    高昶跟個孩童似的道:“我喝了菜粥,喝了肉湯。”

    元明姝沒覺得可愛,隻有點心堵,她沒說話,高昶又道:“我肚子餓了。”聲音虛弱的很,可憐巴巴的。

    傅戎連忙去叫廚下,送了一碗雞湯熬的粥來,他捧著粥盤不知往哪裏遞,懇求的看元明姝,元明姝隻得接過來,放在身旁,將枕頭墊高了些,讓高昶坐起來靠在枕上,然後捧了碗,勺子舀粥給他喂。

    高昶一口一口吃粥,眼睛不肯從她臉上移開。

    他吃了小半碗就飽了,又喝了點甜的湯,元明姝將盤碗撤下去,高昶扯著她衣袖:“我困,我要睡覺了。”

    元明姝將墊高的枕頭又取下,服侍他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

    元明姝道:“我不困,你睡。”

    高昶道:“你陪我睡,我睡不著。”

    元明姝道:“你身體

    不舒服,安安靜靜才睡的舒服。”

    高昶固執的一定要她陪自己睡,元明姝無奈,隻得道:“我抱你一會吧。”也不脫衣服,上了床靠了床屏坐著,將他摟到懷裏,讓他頭埋在自己腰間。

    高昶往裏縮了縮,用了個嬰兒的姿勢,將頭在她腿上放舒服了,轉頭臉貼著他大腿,閉上眼睛,他很快睡著了。睡著了也是靜靜的,唿吸聲都聽不見。

    元明姝無聊,寂寞,且空虛,手在他臉上摸,他的五官是立體而鮮明的,隻是用手便能感覺到鋒利的輪廓和光滑的皮膚,摸著手感很好,讓人上癮。

    元明姝心說,他對外人很正常,並不瘋,唯獨對自己,動不動就賣瘋。而且,元明姝跟他好的時候他也很正常,隻有吵架鬧離婚的時候他才瘋。

    元明姝已經看出來了,他並非是真瘋,或者隻是用這種法子來對付自己,嚇自己,讓自己不敢離開他。

    元明姝揉著他腦袋,真是痛恨的要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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