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心裏有所顧忌。


    赫爾德他們看破不說,也是因為心裏有所顧忌。


    他們這波人,完全是因為卡羅索的存在,才能團結在一起。


    現在卡羅索快完了,就差最後一口氣……那麽使徒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團結,實在不好說。


    更糟糕的是,消滅現在的卡羅索,已經不需要13位使徒同時出手了,少一兩位照樣可以凝聚成原初之暗。


    因此,比起行將就木的太初之光卡羅索,伊文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使徒合縱……畢竟卡羅索現在就是個活靶子,隻要自己恢複就能直接將其消滅,就怕有人不想讓自己恢複。


    總而言之,使徒的蜜月期已經到了尾聲,隨時可能為了利益撕破臉。


    ……


    主世界線,卡什尼母星。


    同盟軍擊潰最勇猛的首都衛戍軍之後,聯邦母星的最後一股抵抗力量隨之崩潰,徹底淪為了占領區。除了來自阿拉德大陸的餘孽,放眼整個星球,已經沒有什麽力量膽敢反抗光榮的同盟軍團。


    而在星際戰場上,依靠著超時空蟲洞賦予的機動性,同盟軍團也幾乎是戰無不勝;以星河旋臂為中心的連續幾次大戰役全勝,粉碎了卡什尼聯邦的反撲,進一步鞏固的戰果。


    但是連續不斷的勝利,並未令同盟軍獲得多少喜悅,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永恆神殿的一戰才是決定性的一戰。


    如果使徒們失敗了,那麽無論他們獲得多少勝利,這場戰爭都會無可遏製的走向失敗。


    此時的同盟軍司令部內部,卡倫茲和眾多軍官嚴密關注著戰局的每一絲動向,時不時的快速下達指令;在這片充滿了濃烈煙草味的空間內,所有軍官的臉上都隻有同一種表情——緊張和嚴肅。


    “司令官閣下,好消息!西部戰區的敵軍已經全麵潰退,第二、第四艦隊全滅。”就在這時,一名矮胖的軍官接到前線戰報,興奮的嘶吼道:“算上之前被殲滅的第一艦隊和第五艦隊,投降的第三艦隊,現在聯邦軍隊就隻剩下第六艦隊還有戰鬥力!”


    “很好!”


    卡倫茲激動從座椅上站起身,忍不住摩拳擦掌:“西部戰區的這場勝利,代表著大半個機械軍團可以投入北方戰區……加上聯邦殘餘勢力,被我們死死壓在北方戰區,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刻,整個司令部忽然震顫了一下,仿佛被某種龐大的力量正麵撞了一下;卡倫茲麵前的軍用保溫杯,直接被震的翻倒過來,開水直接淋在了他的手上,令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空間裏也變得安靜下來,將領們麵麵相覷,沒有知道眼前的震動代表著什麽。


    但是那場震動,似乎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前奏而已,第二次震動,第三次震動,然後是第四次震動……接二連三的震動此起彼伏地在天地之間爆發開來。


    劇烈的轟鳴綿延不斷地響了起來,一陣陣聲浪好像要將地皮都掀起一層似的,持續不斷的湧入指揮室,並且變得越來越清晰。


    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震動的源頭不是大地,而是他們頭頂的天空;等軍官們將監控鏡頭對準天空的時候,他們赫然發現——先前隨著使徒入侵關閉的永恆神殿,其門扉居然出現了一絲清晰的顫動。


    並且隨著一次次的震動,從縫隙處迸濺出了無數的碎光。


    ……


    暗紫色的碎光自天空中落下,光芒和大地碰撞,千百聲碎裂的聲音重疊在一處,化作吞沒天地的轟鳴。


    光焰蒸騰,氤氳在幽深的夜色中,哪怕端坐在指揮室的內部,他們也依舊覺得幾近窒息。


    伴隨著最後一聲震撼天地的轟響,永恆神殿的門扉緩緩開啟,四周天穹之上的驚雷橫過,下方照亮了軍部工事的猙獰輪廓。


    卡倫茲隻覺得一陣慌亂,不敢抬頭,隻能低垂著眼眸傾聽動靜。


    所有的軍官都是如此,因為他們清楚,使徒和卡羅索的戰爭結束了——誰從永恆神殿裏走出來,就是誰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嗖——!


    恐怖的身影伴隨著刺耳的音爆從天而降,落在聯邦首府最高處的浮島上,震蕩出一圈肉眼可見邊界的球型衝擊波,卻詭異的沒有摧毀任何事物。


    當他站起身的動作,猙獰而雄健的機械體表麵,身數百枚魔眼同時開闔,釋放出孔雀翎羽般的猩紅波動。


    天空被侵染成暗紅,如血流淌。


    在漆黑的夜色中,無數暗紫色碎光的覆蓋下,天地之間的暗紅波動此起彼伏,彼此交織;一陣一陣攝人心魄的心跳聲,像是巨大的鼓點,搖動著蒼穹,仿佛要覆蓋宇宙,灑落無盡的威壓。


    那一瞬間,無數雙眼睛或是隔著屏幕,或是擦亮眼睛,看著屹立在那個聯邦首府頂端的身影;緊接著,同盟軍的陣營裏,無數歡唿聲如同萬川歸海一般,匯聚成了一陣陣狂熱的呐喊,仿佛是想要把天穹掀翻一樣。


    “……”


    卡倫茲也在這一瞬間抬起頭,激動的望向屏幕;當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也遏製不住心中的狂喜,跟著聲音的洪流,奮力高唿著常勝之王的神聖之名。


    一時之間,整個同盟軍,所有占領區,包括作為大本營的庇護所,盡是山唿萬歲的洶湧洪流。


    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天之後。


    庇護所,海博倫星,王庭寢宮。


    厚重的白色簾幕遮蔽了光線,隔著簾幕,可以看到氤氳在窗戶玻璃裏的紫紅光霧。


    小艾拉開窗簾,陽光在空氣中劃出筆直的光柱,把縱橫的影子刻進雪白的牆麵。


    她坐在靠窗的茶幾旁,有些笨拙的調配著牛奶,然後用果醬塗抹每一片麵包,動作輕柔的仿佛在雕琢藝術品。初夏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簾的縫隙,光跡照在少女身上,給柔美的線條鍍上一層金色柔光。


    窗外,晨霧還未散盡,林立的石柱暈染著朦朧輝光。


    底下羅織如網的宮廷禦道上,車流與人海,往來不息,彰顯著前所未有的輝煌和繁榮。


    今天是星際戰爭結束的第三天,也是美尼斯帝國從遠東邊陲之國,一躍成為星河霸主的第三天;對她來說,如此和平而又繁榮的生活,每天都是節日,所以必須過的精致完美。


    而完美的一天,必須從早餐開始。


    折騰了好一會兒,小艾終於做好了自己愛心早餐,看著餐盤裏的豐盛餐點,她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輕嗅一下食物的香氣,確定沒有異味並且毒不死人之後,她小心翼翼的端起餐盤,朝著靜修室的方向走去。


    ……


    此時的靜修內,伊文挺直上半身盤膝而坐,雙手按著膝蓋,胸膛起伏間如同風暴雷鳴,將空間震動的轟鳴不止。


    他平平穩穩的端坐地毯上,身體似乎自內向外生出一股牽引力,拉扯吸附著一圈圈水紋漣漪般的虛空,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置身於洋流漩渦的深處。


    這三天以來,他一直試圖恢複卡羅索給自己造成的傷害,然而效果甚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詛咒’的緣故,無論是機械體的損傷,還是靈魂意識的損傷,都恢複的都極為緩慢。


    以至於伊文現在完全就是半個殘廢,一身戰力發揮不出三成……不過即便隻有這三成,也足夠他持平全勝時期的宿命者卡恩;更何況現在使徒都是殘血狀態,除了赫爾德這個劃水的死醬油,所有使徒都傷的很重……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擔憂,傷勢再嚴重總有恢複的一天。


    至於多元宇宙的排斥,伊文也僅僅是有所忌憚而已,以他如今的力量,足以無視大部分的衰運。


    比起以上的困難,使徒之間的裂痕,才是他真正擔憂的東西。


    雖說蜜月期已經過了,但是伊文依然想與其他使徒保持和平友好的關係,畢竟都是殘血,這時候內耗隻會便宜卡羅索。在努力維持友好關係的同時,也要提防別人搞合縱——尤其是赫爾德這個劃水醬油,所有使徒就她最會搞事,不能不防。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凝重神情頓時緩和了不少。


    緊接著,靜修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了。


    小艾捧著一隻銀色餐盤,一邊低頭朝著熱氣騰騰的牛奶杯吹氣,一邊款步走入了室內,看到伊文神情柔和的看著自己,下意識的加快了步速。


    此刻銀發少女穿著一條淺紫色的禮服長裙——小艾身材窈窕修長,兼具少女的青澀和成熟的誘惑,穿著這條束腰的紫色勾銀邊禮服長裙,顯得格外合身;纖細的身段下拖著寬大蓬鬆的裙擺,隻有最底端的裙邊露出一圈粉色的蕾絲邊襯裙。


    當她小心捧著茶杯走來時,腳下纖纖細步,英氣秀美的眉眼又和嬌怯青澀的氣質糅合起來——屬實是惹人憐愛。


    “我給你送吃的啦。”


    小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抬起內襯白蕾絲的喇叭形衣袖,將手裏的銀色餐盤遞到了伊文麵前。


    “食物在哪裏?”伊文故意不看餐盤,盯著她問道。


    “哪裏?”小艾詫異的望向他,結果被伊文伸手直接攬入懷中,用力摟緊,大笑著說道:“不是在這裏嗎?”


    “你現在這麽不正經的嗎?”小艾大窘,掙紮無果後,隻好乖乖就範。


    “正經?說得對,我得跟你談談正經事。”伊文抱著大貓一樣的少女,湊到她耳畔說道:“你看看,另一個你都給我生了三個孩子了,你是不是也幫我生一個?給我生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兒?”


    “生……生孩子!?”小艾羞的霞飛雙頰,幹脆把餐盤丟在地板上,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臉:“我還沒想好……而且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赫爾德他們在會客室等你呢,你吃完趕緊去吧。”


    “那好吧,先辦事。”


    伊文無奈的鬆開銀發少女,然後捧起她帶來的餐盤,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味道還行。


    小艾很明智沒有自己下廚,而是選用糕點和果醬搭配的早餐,雖然不如炸醬麵合他口味,至少也不算難吃。


    ……


    送上門的小艾捉起來,丟到床榻上,讓她乖乖等自己之後。


    伊文一個人來到王庭的議事廳。


    十二座冰冷的日輪束柱分布四邊,穿過深紅色帷簾,入目便是寬大的白色議事桌;桌椅上細膩的白色線條樸素卻不失森然威嚴,宛若鏡麵的地麵倒映著懸頂的水晶吊燈,淡淡的金色陽光彌漫大廳,令人倍感清爽。


    此時赫爾德、普雷、卡恩已經入席——普雷和卡恩都是一副重傷未愈的模樣,看上去病怏怏的,倒是赫爾德精神抖擻。


    實錘了,就是個劃水死醬油。


    “歡迎各位。”


    伊文坐到主位上,目光環視左右,隨後停留在赫爾德的身上:“各位想必是為了戰後清算來的吧?這件事我原本就準備跟大夥兒一起商量,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有什麽意見但說無妨。”


    他這一番話,就已經坦率表達了自己的誠意——隻要願意談,一切都好談。


    “既然製造者這麽說了,我就談談我的想法。”赫爾德含笑看著他,優雅的說道:


    “想必各位很清楚,卡什尼聯邦之所以犯下錯誤,完全是因為受到了卡羅索的蠱惑。現在最大的戰犯已經得到了懲罰,卡什尼聯邦作為從犯,應該得到懲罰,但是不應該遭受過分的盤剝。我希望這次戰爭,能夠限定在懲罰戰爭的範圍內,也就是說,保證戰後卡什尼聯邦的主權完整。”


    “……”


    聽到她的話,伊文表情頓時出現了微妙變化,目光的溫度迅速降低到了冰點。


    真是個碧池,剛剛搞定卡羅索,你就開始攪屎了?


    我這邊辛辛苦苦的幹死聯邦,你嘴皮子一動,就想虎口奪食?


    你配嗎!?


    雖說很想問候她全家,但是當著普雷的麵,伊文依然強忍著沒有發作,平靜的問道:“普雷閣下,你也同意赫爾德的想法嗎?”


    卡恩和赫爾德向來穿一條褲子,他的意見不重要,但是普雷還是可以拉攏一下的,畢竟他跟赫爾德本來就有舊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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