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光柱釋放著不詳而惡毒的氣息,與遠方旋轉的星空遙相唿應,分裂出無數光線扭曲著微弱的光芒,把一切都渲染得朦朧不清。海麵好像無法承載它的重量般,皸裂出了一道道無法彌合的深邃峽穀。混沌如同氣象恢弘的瀑布,被扭曲的力量牽引著環繞起來,從深邃的黑暗中傾瀉而出。而逐漸彌漫開的惡毒和陰冷氣息,卻又令周圍的一切沉澱入死般的寂靜。


    從武裝直升機的角度望去,整個天地都被黑色光線分割成了碎片,大小不一,就像是一張網羅了世界的‘蛛網’,一道道細密的‘蛛絲’橫豎交錯。


    “菲恩魯-米戈路內夫-克蘇魯-萊爾-瓦納戈-富坦?!”黑色光柱內部,轟隆隆的駭然驚叫如海浪般傳來,仿佛無數瘋獸的嘶吼,聲響不絕於耳,久久不曾停息。


    那是一種摧毀理智的瘋癲咆哮,既有獸性的嘶吼,也有人類獨有的吟唱。還有更可怕的、分不出是人是獸發出的聲音——聽著仿佛有無數把挫刀在磨礪靈魂的瘋狂大笑。


    野獸般瘋狂的吼叫和哭嚎劃破了黑暗,沿著一條條黑色的光線蔓延,仿佛刮起了來自地獄深淵的風暴,將整個天地就攪入了一片混亂的漩渦。


    仿佛是應和著那些瘋狂的嘶吼,黑色光柱的深處,由無數惡毒線條組成的青銅調速正在慢慢軟化,在混沌深處顯出詭異的身形。


    直升機斜掠著接近海麵,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光柱,時速達到了四百五十公裏每小時。在這過程中,眾人心底股惡心而陰濕的恐怖感越來越強烈,但是大部分人卻控製不了自己不去看那個身影。他們完全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仿佛麵對著一個黑洞,被吸得無法動彈。


    天地間彌漫著晦澀莫名的精神波動,對人的精神領域有一種汙染的能力,能夠讓人的理智被那種陰冷的恐怖給撕碎。


    除了伊文。


    綜合格鬥術更上一層樓,達到大師級的水平之後,他無論是意誌力還是對精神力的利用效率都增強了不少。再度麵對這頭怪物的時候,原本那種幾乎沉甸甸堵在心口的重壓已經稀釋了不少——雖然也有壓力,卻不至於被其影響。


    但也隻能到這種程度。


    “唿……唿……”


    特斯拉忍不住彎下腰,喉嚨裏發出沙啞的低吼,那種冰冷的恐懼感從腦海深處洶湧而出。他竭盡全力的昂著頭,瞪圓了充滿血絲的眼睛,操縱著直升機掠過半空中一頭頭正在孵化的畸形怪物,迅速接近那道黑色光柱。


    “特斯拉先生,你可以考慮把直升機交給我來駕駛。”伊文見對方一副不堪重負的表情,便嚐試著取代他的位置。


    “我還撐地下去!”


    特斯拉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握住操縱杆的手掌青筋暴漲,用一種強忍著痛苦的嘶啞聲音說道:“其實這就是它汙染侵蝕的上限了,別看我們現在這麽狼狽,隻要繼續適應下去,很快就能恢複平常的狀態。”


    “是麽?那麽請你繼續加油。”見他這麽說,伊文便打消代駕的念頭。


    雖然此時特斯拉還撐得住,但是他的副手佩吉已經不行了,那股汪洋大海般的巨大惡心感,讓她雙耳嗡鳴不斷。連視覺都遭受了影響,前方的景物就像置入了哈哈鏡中,變得扭曲不定起來。她忍不住扯下駕座旁的嘔吐袋,彎下腰嘔吐出一攤褐色液體。


    佩吉的遭受了影響之後,那些環繞武裝直升機的飛碟,也被牽連著開始失控,並且逐漸失去攻防能力。


    嗤——!


    就在這時,一個白影突然出現了。它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巨大冰雹,驟然落到了武裝直升機的上空。沒等特斯拉作出反應,它已經疾風般撲了過來,徑直撞向直升機的尾翼。


    “……”


    就在白影撞向直升機的前一秒,伊文突然伸手拍在特斯拉的右肩傷,力量不大,卻蘊含著無法反抗的雄渾力量。對方被這麽一拍,整個身體連帶著手裏的操縱杆都向右傾斜,武裝直升機被帶動的微微向右一偏,險而又險的避開了那道白影。


    砰——!


    白影擦著直升機尾翼的邊緣墜入海麵,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接著碎冰飛濺,猶如忽然間傾倒下來的冰雕,轉眼間在海水裏碎成了無數的小塊。


    “雖說能夠自由行動的鬼怪變少了,卻也不能疏忽啊!”


    伊文想到這裏,掃視了一眼眾人腰上的安全帶,便伸手打開直升機的艙門,迎著轟然湧入機艙的風雨衝了出去。此時他靈活的仿佛沒有任何重量,身體衝出艙門後手爪疾點直升機的裝甲,借著風力仿佛幽靈般一個後空翻,精準的落到了直升機頂端的旋翼下。


    “唿!”


    他口中猛地吐出一口又短又急的氣息,稍稍低頭,讓身體前傾的半跪在直升機頂端,舉起了手中的高溫溶解槍,雨衣的尾端如同風幡般飄揚而起。另一隻手五指屈伸,捏成鷹爪,抓住了一顆型號稍大的柳釘。同時降低身體的重心,利用滲透勁卸去風力,總算在直升機上站穩了身形。


    嗖——!


    就在這時,又是一道白影從黑色的光線中飛撲而出。那是一團巨大的冰塊,透過冰塊可以看見裏麵凝固著的一團模糊的骨肉。麵對著這團冰封的血肉,伊文感覺到彌漫在空間中的精神重壓又加強了不少,以至於他都感覺到了一種陰冷暈眩的惡心感。


    嗖——!


    他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遠遠的一槍射爆了對方,視線瞬間偏移,鎖定了周圍伺機靠近的各種怪物。


    嗖嗖嗖——!


    暗紅的高溫光線不斷橫亙天空,如同探照燈般遊曳不定,又仿佛是熾熱的閃電,將一頭頭身形可怖的鬼怪轟成焦炭。


    一一一一一一


    “嘶……好冷……”


    海豹感覺到腦海裏陰冷暈眩的感覺漸漸消失後,猛地搖了搖了頭,忽然感覺渾身上下一陣酸痛。接著就發現直升機的艙門打開了,雨點混在狂風中像是拳頭一樣打在身上,令他一陣陣的哆嗦。


    “鐵手呢?”


    他剛準備伸手拉上艙門,發現此時機艙裏沒有伊文的身影,天空中在不斷閃過高溫溶解槍的光芒。


    “伊文隊長正在直升機頂端戰鬥,替我鬼怪的騷擾。”駕駛直升機的特斯拉注意到海豹清醒過來,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此時的特斯拉似乎也逐漸恢複過來,看著一道道掃過漆黑夜空的紅色光束,忍不住感歎道:“他是我見過意誌最頑強的人,明明失去了超越常人的精神力,居然能直接豁免那個怪物的精神汙染,現實裏肯定是個恐怖的家夥。”


    “差不多吧,這家夥在他們的星球上被人當成真神敬仰,可以徒手跟三級機械師作戰。”海豹輕輕敲打的腦袋,籍次刺激精神,適應著漸漸淡化的陰冷暈眩感。


    “徒手跟三級機械師作戰?特洛波特星的龍族?爆龍王巴卡爾的親族?”特斯拉目光盯死了前方的黑色光柱,轉移壓力般的東拉西扯著。


    “差不多吧。”海豹這個時候雖然腦子犯渾,卻還記得無形空間的規矩,沒有隨便透露同伴的真實信息。


    “嘶!好冷,真是糟糕透頂的感覺。”


    “居然沒瘋……看來我比自己想象的堅強一點,莉莉絲你沒事吧?”


    “放心,在救活亞當之前我不會死!”


    沒過多久,白熊、艾麗卡、眼魔也逐一清醒過來,各自恢複了一陣後,勉強恢複了作戰能力。直升機也愈來愈接近前方的黑色光柱,再過幾分鍾就能穿過能源中心,進入粒子壓縮炮的射程。


    雖然此時襲來的鬼怪越來越多,但在佩吉清醒過來,重新開始控製那些機械飛盤之後,伊文的壓力反而減輕了不少。海豹、白熊、眼魔、艾麗卡也拿出了產自無形都市的武器,對著遠處襲來的怪物一陣掃射,緩解伊文和佩吉的壓力。


    一一一一一一


    嗡嗡嗡——!


    就在武裝直升機接近能源中心的外圍時,空氣突然彌漫起一種介於怪獸低吼和利刃磨礪的詭異響聲,仿佛能越過耳膜直接刺入腦髓一般,令眾人再度露出痛楚之色。沒有人知道聲音的源頭在哪裏,仿佛是地獄惡魔發出的詛咒,在蹂躪人的靈魂。


    蒼茫混沌的漆黑夜幕,在一個瞬間突然變得亮如白晝,仿佛整個世界徹底失去了自然規律,即將迎來淒涼悲慘的末日。


    “快!快一點!再快一點!”


    特斯拉癲狂般的喃喃自語著,用力拽緊操縱杆,右腳用力將油門踩到了底。


    佩吉拭去嘴角的汙漬,再度抬起頭時,心髒瞬間被恐懼撕成了碎片。遠處的天地已經被黑色光線一塊塊切割下來,每一塊碎片,都是一塊光怪陸離的獨立空間。


    而再原先那道光柱的位置,那座巨大青銅巨像已經化為了實質怪物,此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遮擋著,隻有一片黑壓壓的輪廓。看不到五官、看不到身體上具體的細節,仿佛幾百米厚重的沉甸甸的烏雲將它整個包裹了起來。


    嗖嗖嗖嗖嗖嗖——!


    伴隨著一陣陣刺耳的穿刺聲,遍布肉瘤的墨色觸須在天地間縱橫穿梭,仿佛潮水般洶湧地彌漫開來。一刹那吞沒了遠處慘白的天空,朝著直升機的位置蔓延而來。


    空氣裏激蕩著類似於膿皰破裂的刺耳聲音,連綿不斷的轟然作響。如果之前的攻擊還停留在精神層麵,那麽現在的刺耳音波已經上升到了物理層麵。眾人淹沒在古怪的音波中,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擊著,仿佛有一柄沉重的鐵錘,一下一下把他們的砸得渾身刺痛。


    “大家堅持住!我已經抵達了能源中心!再堅持三分鍾就行!”白熊一邊奮聲疾唿,一邊舉著步槍,對著西北方向三百米外的畸形怪物一通亂射。


    “加油加油加油!”海豹無意識的低吼著,也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隊友打起。


    “不行了,佩吉小姐好像不行了!我們必須幫幫她!”艾麗卡忍不住驚叫起來。


    “怎麽迴事?佩吉你清醒一點,佩吉!佩吉!你千萬要撐住啊!”特斯拉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慌之色,看著身旁的隊友,開始大聲的提醒對方。


    “咳咳……咳咳……”


    佩吉瞳孔渙散,無意識的咳嗽著,嘴裏仿佛湧泉一般汩汩地往外冒出鮮血。


    “好痛,好痛啊!我的頭好痛!”


    下一刻,她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捂著耳朵,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喉嚨裏也發出類似野獸的嘶吼和呻吟,捆綁在安全帶上的身體猛然間開始扭曲痙攣,仿佛正被無形的利爪一片一片撕扯著。


    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佩吉驀地停止了掙紮,歪著腦袋、軟軟的癱在了副駕座上——在她右側太陽穴的位置上,一處猩紅的槍傷正汨汨縈繞著白煙。


    “……”


    機艙內所有人都被槍聲吸引了注意力,視線在失去生氣的佩吉身上稍作停留之後,投向了神色蒼白、單手持槍對準副駕座的特斯拉。


    “她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怪物的一份子。我是她的隊長,有責任在關鍵的時候幫助隊員解脫。”他鬆手丟下手槍,以一種看似平靜的嘶啞聲線說道。


    “……”


    眾人沒有迴答,也沒有指責對方,隻是沉默繼續作戰,將一腔怒火傾瀉在襲來的鬼怪身上。


    沒過多久,佇立在遠處仿佛山嶽般巨大的黑影,終於緩慢而沉重地,朝著直升機的方向脈動了步伐。而在這過沉重,那些穿梭在天地間的觸手也加快速度,火山噴發後湧動的岩漿一般,順著巨大黑影的步伐,密密麻麻地湧動而出。


    此時海麵仿佛劇烈地震一般左右搖晃,轟隆隆的水波激蕩聲裏,洶湧的洪水飛速提取額,一道一道深不見底的峽穀裂縫在地表上爆裂開來。如同無數巨怪從地底裂開的血盆大口,地麵一片片的分崩離析,四處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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