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寬體胖,人逢喜事果然心情舒爽,哪怕手已斷頭又破,及至出院的時候,林晗不僅生龍活虎還足足胖了三斤。

    迴去的時候,夏苒親自開車,林晗喜滋滋坐上副駕駛,說:“總算能享次福坐一迴你開的車了。”

    可等夏苒鬆了手刹,掛檔踩油門,林晗被推力甩到中控台的時候,他立刻開始為剛剛話感到後悔:“苒苒,你以前是練賽車的?”

    夏苒兩隻眼睛緊緊盯著路況,自車位裏移出來的時候,堪比神舟飛船升天一樣緊張,抿緊雙唇一言不發,直到車子順利拐出醫院,她這才說:“多年不開,手生。”

    林晗嚇得緊緊一路緊握安全帶,比她還要認真地看著前方,說:“苒苒,要不然我們喊個代駕?”

    夏苒目不轉睛,握著方向盤的一雙手開始出汗,嘴硬道:“不用,開著開著就好了。”

    林晗一點不覺得這女人能開著開著就好,往日裏尚算溫柔的女人一開起車來就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加速便踩死油門,減速便踩死刹車,不像開車,像一艘扁舟行駛在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海。

    林晗這隻螞蟻緊緊纏在布條上上下左右的翻滾,時不時還要忍受前方近在咫尺的車屁股的視覺衝擊:“你刹車啊!打方向盤!別從右邊超車啊!紅燈!你慢點啊!”

    夏苒黑著臉將車子停到路邊,跨過變速杆一腳踹上林晗:“你給我滾下去!”

    林晗一張臉亦是鐵灰,此刻不想下車也下車了,一把推開車門蹲在路邊:“嘔!”活了幾十年沒暈過車的男人,今天頭一次在酒醒的時候吐得天昏地暗。

    重新上車的時候,林晗摸著嘴道:“苒苒,我要是早點坐你的車,咱們這輩子的姻緣就沒這麽坎坷了。”

    夏苒還在琢磨這話是好是歹,便聽他說:“誰能坐上你的車,還能戀上你的人,我就敬他是條漢子!”

    夏苒騰出一隻腳,又踹在了林晗身上。

    為了半路需要休整的林晗,兩人半路去了一趟超級市場,剛一進門,林晗便找了個購物車塞進夏苒手裏,他二話不說長腿一跨坐進裏頭。

    夏苒:“……”

    旁邊一家三口翩翩走過,含著大拇指的金發小男孩站購物車裏投來好奇的目光,空閑的小手一個勁拍著後麵推車的家長:“媽媽,媽媽,你看!”

    林晗衝他做鬼臉,拿手拍夏苒:“媽媽,媽媽——”

    夏苒:“……”

    剛進超級市場大門就被人攔下了,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一臉震驚地看了看林晗,又看了看夏苒,上前阻止:“對不起,我們的車子隻能裝貨物和小孩。”

    夏苒一臉茫然,林晗翻譯給她聽,她笑著說:“你告訴他,我們這裏頭裝的是貨物。”林晗一臉迷惑,夏苒解釋:“蠢貨。”

    林晗當然不能自損,一張笑臉堪比畫報上的陽光青年,不知跟人嘰裏咕嚕說了什麽,工作人員很興高采烈地放他們通過。

    進到裏頭,更是萬眾矚目,夏苒每走一處,都沐浴著無數道獵奇的目光,林晗的人來瘋適時發作,越是萬眾矚目,越是自得其樂,夏苒開始覺得自己推著的不是蠢貨,是巨嬰。

    超級市場裏東西繁多,夏苒買了這幾天的口糧,又挑了些國內不容易吃到的水果,林晗則是給自己身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膨化食品,結賬的時候順帶拿了一排安全`套。

    想了想,他又扒拉著櫃台,將套子放了迴去,象征性的留下了一小盒。

    夏苒全程目睹他滿是心機的小舉動,張了張嘴,到底沒說話。

    剛一到家,夏苒還在參觀他這一處狹小但裝潢考究的蝸居,他就蛇一樣的纏上來,連同唿吸都粗重起來,溫熱的唿吸噴在她脖頸,燒得她血液更沸騰一分。

    林晗低聲道:“媽媽,我餓了。”

    夏苒拿胳膊肘推他,因這稱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道:“還發瘋呢,你喊我媽媽,我喊你什麽……”

    林晗動手撩她的裙子,將自己擠入她兩腿間,說:“喊我叔叔。”

    夏苒一臉緋紅,連帶著脖頸後背都是一片淡淡的米分色,此刻微微收起身子,說:“哈哈,你戴`套呀!”

    林晗攔住她欲躲的腰,往下狠狠一收,躍然而入,她疼得彎成滿弓,急不可耐地要躲。林晗壓住她兩手包裹住她小腹,誘哄的語氣道:“別動,別動,過會兒就好了。”

    夏苒還記著上一茬,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戴上東西啊!”

    林晗臭不要臉地湊近她耳邊,一口含上她柔軟的耳珠,說:“不要,生個會喊你媽媽的小東西下來難道不好嗎?”

    夏苒惡狠狠地斜過一眼,說:“好啊,喊我媽媽,喊你叔叔。”

    林晗當即發狠地動起來,說:“老子姓林不姓王,老子才不做綠毛龜呢!”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方才停下來,兩個人攤餅一

    樣躺床上,林晗買的垃圾食品發揮功效,一人一包,捧著哢嚓哢嚓地吃。

    夏苒忽然忍不住笑出來,林晗問她幹嘛,夏苒說:“耗子開會。”

    林晗木愣愣:“啊?”

    夏苒將薯片嚼得哢哢響:“耗子開會!”

    林晗這才懂了,哈哈的笑。

    窗外,有霓虹閃爍,林晗翻身去摟夏苒,她嚇得一個勁往後躲,說:“不要了,我腰都疼。”

    林晗說:“你當我狗啊,你以前不是好奇我這兒的夜景嗎,現在正好可以帶你看!”

    兩人前後腳爬上飄窗,林晗將夏苒拉坐在懷裏,壞著的一隻手架在她肩頭,下巴磕著她頭頂,說:“漂亮嗎?”

    漂亮,自然漂亮,不夜之城燈火璀璨,摩天大廈的玻璃幕牆外,是形態顏色各異的led燈。

    馬路之上車流仍舊密集,串成長龍的路燈之中,星火點綴。

    夏苒說:“在這兒住著倒也不錯。”

    林晗說:“就是寂寞,看著外麵的燈火,更覺得寂寞。”

    夏苒側頭去看他胡茬理得一絲不苟的下巴,說:“你也會寂寞?身邊不是美女如雲嗎,這張床上來過不少人吧。”

    林晗去勾她下巴,湊近她麵前道:“是啊,你不知道孤獨的男人最惹女人憐愛嗎,都上趕著來爬我的床,各色皮膚的都有。”

    夏苒磨著牙:“具體點。”

    林晗說:“白種妹子腿長皮膚嫩,東南亞那邊的肉緊聲俏,非洲那邊的黑是黑了點,不過胸大屁股挺——”

    一隻胳膊已經死死頂到林晗胸前,夏苒氣得胸脯起伏:“林哈哈,你可真是牛啊,逼得我翻身跳下去是不是?”

    想好了既往不咎的,哪個成年人沒點陳芝麻爛穀子的過去,可聽到他這麽說起來還是怒火中燒是怎麽一迴事?

    林晗噗嗤笑出來,拉過她手環住了,說:“別跳,別跳,好不容易翻山越嶺才把你攬進懷裏,舍不得讓你離開。真以為我是禽獸呢,見到女人就想帶到床上嗎,我說我也是用心付出的你信不信,隻不過沒對你用心的十萬分之一罷了。”

    夏苒唿哧唿哧喘氣,更加不高興了。

    林晗低頭埋在她肩上,柔軟的嘴唇細密吻在她細膩的皮膚上,聲音低如蚊蠅,道:“苒苒,覺得我髒嗎?”

    夏苒一怔:“胡說什麽呢。”

    林晗說:

    “有時候我忍不住在想,要是能夠迴到過去,說什麽也不想輕易放棄,就牢牢跟在你身後,讓你怎麽也擺脫不了我的手掌心。初戀,初吻,初`夜,我的世界裏就隻有一個你。”

    夏苒想起那些被人緊追不舍的歲月,說:“那不是更讓我討厭嗎?”

    林晗忽然很激動地抱坐起她,說:“苒苒,我那麽喜歡你,可你從小到大,是不是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哪怕就隻有那麽一丁點的感覺,都沒有?”

    夏苒垂著眼皮看向他抱緊自己的一隻手,半晌,說:“哪有像你一樣喜歡一個人的。”

    林晗說:“是啊,再來一次,怎麽也不犯同樣的錯誤了。”

    夏苒說:“可咱們誰都迴不到過去了。”

    林晗沿著她頸線,一路她唇角,說:“所以我們珍惜當下,不再讓時間虛度。苒苒,我這人平時嘻嘻哈哈的,一正經起來就說不出話,有句話我可能一直都沒跟你說過,以後也不知道能說幾次……”

    夏苒一顆心悶悶的,腦子缺氧,仿佛置身臨考之前低氣壓的考場,她凝神靜氣地聽他講,終於自清醒的這個人嘴裏聽到他說:“我愛你。”

    謔地一震,像是虛浮的泥土重歸大地,心跳終於恢複搏動,耳膜隨著他話音輕動:“我愛你,從我知道這個字起就想告訴你……我知道說的有點晚,但還好,能趕得上你人生的後半程。”

    夏苒頭微微一偏,吃進他唇,他卻微微後仰著腦袋,說:“現在輪到你說了。”

    夏苒:“說什麽?”

    她眼神迷離,早已不在狀況之內,林晗克製裏鬆開她柔軟的舌頭,蜻蜓點水地摩挲她唇:“說你愛我。”

    ***

    林晗尚有一段事務需要移交,夏苒先迴國內。

    剛一到家,屁股還沒坐熱,侯勇的電話很是及時地打了過來,廠裏前期準備基本就緒,現在急等資金購買設備組織生產。

    夏苒直打哈欠,說:“你是不是在我旁邊放了眼線的,不然我怎麽剛剛到家就接到你電話了。”

    侯勇一本正經:“沒有,我掐表算的。”

    “……”夏苒說:“能有這麽著急嗎?”

    侯勇道:“著急啊,我跟廠裏的師傅約好了設備廠家,今天趕過去,明天就能談合同。”

    夏苒說:“今天就走啊。”

    侯勇說:“是啊,機票他們那邊都給出了

    ,我都替你買好了。”

    夏苒大跌眼鏡:“你連我身份證號碼都會背!”

    侯勇說:“上次簽合同我抄小本上的。”

    沒辦法,夏苒吃過午飯就踏上征途,夏父不高興,說:“剛迴來就要走,國家主席不一定有你忙。”

    夏苒嘻嘻哈哈抓過迴來用的拉杆箱,一件行李不用收拾的趕出門去。樓下,侯勇開車在等,見夏苒過來還有點不樂意:“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

    車過半路的時候,夏苒迷迷糊糊想,怎麽現如今倒像是侯勇成了掌舵人,她拎包在後管付錢,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會計。

    夏苒心裏有些不痛快,說:“我去也看不出什麽門道,還不如你和師傅兩個人去了。”

    侯勇這時候挺謙虛,說:“你是老板,你不最終拍板,我們誰也做不了主。”

    夏苒說:“我看不像,你們都和人談好了,我去不過是做移動印鈔機,你們要是手裏有錢袋子,估計連我姓甚名誰都忘了。”

    侯勇說:“有道理。”

    夏苒氣出內傷。

    到了機場值過機,看著登機牌上的目的地,夏苒更為光火:“那廠居然在隋興?”

    侯勇說:“一直都在隋興。”

    夏苒說:“你們幹嘛不事先告訴我?”

    侯勇反問:“你問過我?”

    夏苒覺得有機會真的需要治一治這男人,先利用,後拋棄,等工廠順利運轉,立馬調他去刷廁所。

    離別不久,隋興依舊維持著老樣子,隻是坐在車裏一路向北,從前是迴家的感覺,現如今隻是冷眼旁觀。

    她曾經大包小包,從來往飛馳的火車裏下來時,頭頂一方陌生的天空,告訴自己這便是今後生活打拚的地方。

    那時候心裏有惴惴,有不安,也有激動和對未知的好奇,因為知道這裏總有一個人等著自己,守護自己,大風大雨不過過眼雲煙。

    此去經年,心境變遷,她卻開始漸漸想不起來那時候的自己是何種模樣,也快要想不起來,那個給過誓言的男孩是何種模樣。

    晚上,廠家在市裏有名的飯店請客,夏苒與侯勇等人準時趕到,進到電梯間時恰好有扇門關上。

    侯勇手快去擋,沒攔住,電梯裏的人卻很是禮貌地按了開啟鍵,三人魚貫而入,夏苒說謝謝,卻在看到電梯裏的人時吃了一驚。

    杜

    希聲也沒料到會是她,怔了一怔,隨即便又冷靜下來,問:“是哪一層樓?”

    樓層按鈕在左手邊,夏苒自己去按了數字,平緩地說:“謝謝。”

    電梯裏燈火通明,照得她戒指一閃,放下的時候隻覺得手指發燙,身邊有一道視線緊緊追隨,她當沒有發現。

    甲乙雙方的見麵,除了恭維和被恭維,並無任何樂趣可言。夏苒中途找了個借口外出吹風,卻沒想到又在樓道裏遇見了杜希聲。

    避無可避,索性麵對麵,夏苒說:“好久不見,挺巧的,我剛一迴隋興,見了你兩迴了。”

    杜希聲站在垃圾桶邊抽煙,沙盤裏已滿是煙頭,他將煙掐了,說:“不是巧合,我在這兒等你半天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夏苒說:“有事嗎?”

    杜希聲指了指她左手,說:“戒指挺漂亮的。”

    夏苒忍不住用右手摸了摸,笑道:“是還不錯,我挺喜歡的,純度很高,切工完美,不是大路貨,是要花一點心思的。”

    說得冗長又累贅,她絲毫不覺,杜希聲靜靜聽著,卻像是被一把鈍刀割肉,臉上還要保持著淡然的笑容。

    做人很累,尤其是分開之後維持表麵上的風平浪靜,更累。

    想說不要放手,想說你快迴來,但隻能看著她一點點剔除他在她生命中的痕跡,然後束手無策。

    杜希聲說,覺得心開始滴血:“已經準備要結婚了嗎?”

    夏苒說:“還沒有定時間,不過應該快了。”

    杜希聲頓了頓,說:“到時候送你們一份大禮。”

    夏苒莞爾:“好啊,破費了。”

    一時無話。

    夏苒指了指自己的包廂,說:“我該進去了。”

    杜希聲又看了看她,說:“好啊。”

    夏苒踟躕著是否還要問一問他近況,聽說他被趕出董事會,離開了他為之打拚多年的公司,他今後有什麽打算,是否還要東山再起。

    夏苒隨即又問自己,他現在經曆著的一切,你還想參與嗎,你真的想知道嗎。她搖頭,那又何必要問,何必要說呢。

    她於是轉身,於是遠離,於是走得平緩然而堅定,於是留下一道抓不住的背影,於是永遠再看不到身後男人通紅的雙眼,流下的熱淚。

    老婆,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給你買帶鑽的。

    老婆,等我手上寬裕了,我給你買個大房子。

    老婆,我離對你的承諾又近了一步。

    ……

    老婆,迴家吧,我還愛你。

    你說人這一生,春有幾迴。

    平凡世界裏,愛與背叛的故事又要演出幾場。

    但願你能永遠記得二十來歲的杜希聲。

    但願你永遠都被二十來歲的杜希聲愛護。

    但願。

    夏苒很快折返禾水,沒過多久,設備進廠。

    夏父特地請了巷口的半仙算日子,定在一個黃道吉日開工破土。

    夏苒接過那張寫滿鬼畫符的單子,一直看到最低,方才從龍飛鳳舞的筆跡裏辨認出四個大字:八月初八。

    夏苒拉過父親,問這就是你出門晃蕩半天算下來的結果?夏父欣然點頭。

    “花了多少大洋?”

    夏父伸出一隻手。

    “五塊?”

    搖頭:“打發乞丐呢你!”

    “五十?”

    “知道豬肉多少錢一斤了嗎?”

    “五百?”

    夏父點頭:“老熟人,還給打過折了。”

    夏苒嘴角抽動,這麽簡單粗`暴的一個日期,其實她也可以算出來。

    誰也沒想到,八月初八那一天天降大雨,不但將準備的花籃打得稀巴爛,還澆得現場記者的攝影機冒起青煙。

    夏苒作為負責人剛說了沒兩句,大雨已經漫過坡台直接灌進了廠房,房內人人做鳥獸散,還是侯勇有良心,外出前順手拉了夏苒一把。

    夏苒想不然晚點再派他刷廁所,腳跟卻在進門墊上卡了下:“等——”不等,侯勇狠命一拔,暴走,停下時,夏苒赤著腳傻傻看向他。

    夏苒一邊在家洗澡一邊罵人,擦幹身子跑出來的時候,夏父正將一個箱子往門裏拖。

    夏苒問:“什麽?”

    夏父說:“有人給你寄來的快遞,沒署名。”

    夏苒咕噥什麽玩意,卻在看到快遞單上模糊的鋼筆字時驀地一怔,哪怕字跡已因雨水暈開,她還是輕易認出了這筆跡。

    杜希聲給她送了什麽呢?

    夏父遞來剪子,箱子裏卻原來是一件雪白的婚紗,展開的時候,她更加訝異,這不是她陪蘇珊試禮服時,她穿過的那一

    件嗎?

    ……你給我補辦婚禮,我要verawang的曳地婚紗,還要去度假,聽說馬代很漂亮,房子都建在海上。

    卻原來他都還記得。

    卻原來他要送的禮物是這個。

    還記得過去的時光嗎,還記得曾經的誓言嗎。

    還記得象牙塔裏朗朗的書聲,還記得揮灑如雨的汗水嗎。

    還記得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還記得那年夏天不顧一切的逃離嗎。

    我都一點點想起來了,你呢,你還記得嗎……

    夏苒忽然抱著這團雪白哭得低聲抽泣。

    夏父站在一邊靜靜看著,懂了什麽。

    門鈴又響,夏父去開,很是高興地對門裏的人說:“苒苒,你看看誰迴來了?”

    夏苒循聲望過去,哭著,又笑,像闊別已久,見到尋她迴家的親人那樣張開手。

    好像無論走得有多遠,道路有多偏,總有這樣的一個人,跟著她,追著她,有時也會走散,會分別。

    但他永遠可以在她失落失望失掉方向的時候跳出來,帶著或猙獰或可恨的笑臉迎接著她。

    就像現在一樣,林晗抱住她,說:“你哭什麽,我不是迴來了嗎?”

    依偎在他懷裏,夏苒不知怎麽的倏忽記起很久以前念過的一首詩。

    ……

    永恆,刹那,刹那,永恆

    等你,在時間之外,在時間之內,等你

    在刹那,在永恆

    ……

    忽然你走來

    步雨後的紅蓮,翩翩,你走來

    像一首小令

    從一則愛情的典故裏你走來

    從薑白石的詞裏,有韻地,你走來

    感謝,你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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