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父後……!”

    跌跌撞撞的奔跑在東宮通往鳳翔宮的路上,流月一直在心中不停的默念著,似乎要把自己最後的希望寄予在這兩個字上.

    身後,隨月緊跟,在多少次流月即將要跌倒的瞬間,他都是揣緊了拳頭,緊張的上前兩步,卻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來。

    他知道,她現在需要的是能有人挽救她即將覆滅的愛情,而不是無用的攙扶,他幫不了她,所以……,他沒有出手。

    天上的雲越來越密了,那一道道的閃電劃過了漆黑夜空,帶來一刹那間的白亮,照射在流月總是恬淡而笑的臉上,在這一刻卻顯得那樣的慘白。隆隆的雷聲響起妨若有摧山之勢,在頭頂一個接一個炸裂。

    風很大,鼓動著流月解了束腰的白色長袍,臘臘做響。那放開的長發在風中狂舞,遮住了她前進的視線。

    一片黑暗中流月幾乎要辨不出方向。

    “誰?”

    “儲君殿下啊!”

    “奴才們給殿下請安,請問殿下要往哪裏去?”

    不知道碰到多少巡夜的禁軍,流月都沒有理睬,隻是向前跑著,留下的是一路跪著的人,與她們妨若見了鬼魅一樣吃驚不解的眼神。

    “在哪裏,在哪裏?”

    流月心中焦急的嘶吼,焦急萬分,突然覺得這條記不得走了多少遍的路,再這時竟如此的陌生。

    路,在腳下延伸,漫長的似乎總也走不到盡頭……

    過了許久,終於,在流月的前方出現了些須的火光,盡管微弱,盡管它乎明乎暗的閃動不停,但在這四周一片漆黑的夜裏,卻也顯得格外的明亮。

    流月知道,那飄搖在風中的便是鳳翔宮裏點起的宮燈,想到這兒,腳下的步子更加的急了。

    “父後呢?父後在麽?”

    一跨進院落,流月伸手便緊抓著鳳翔宮裏守門房的小侍,心急火燎的問著。

    “殿……,殿下?”

    看清楚眼前這個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人是誰後,那宮侍便瞪大了眼睛,滿臉不信的結結巴巴的喚道。雖然進宮以來對於這個神秘的儲君殿下他沒有見過幾次,但一年前的那日遠遠的一瞥,翩若驚鴻的身影還是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裏,午夜夢迴時,他也曾在心中做著甜蜜的夢!

    可是,眼下……,小侍不明白,總是在哥哥們口耳相傳中聽知的這位舉止優雅待人有禮的儲君,為何在這麽個大冷的夜瘋了似的跑,,還……如此衣衫不整的緊抓住他不放。

    紅了紅臉,小侍感到貼著自己皮膚的那隻手熱的燙人。

    “暖閣!今天天冷,陛下害怕娘娘有了孕身子不好,下旨說今天在暖閣休息,殿下……!等等!殿下!”

    暖閣外,一路暢通無阻的流月還是被今天值夜的綠衣攔了下來。

    “綠衣!讓我見見父後好不好!我有急事找他!”

    苦苦的哀求著綠衣,流月紫色的眼睛盈盈閃動,急的要流下淚來……

    這是綠衣這麽久以來除了溫柔外,第一次在流月的身上看到如此情緒化的一麵,對於這個從小便顯得過於乖巧懂事,甚至有些讓人琢磨不透的儲君,綠衣的心中不勝唏噓。

    “不是我不讓,今兒個娘娘身子不適,陛下說了要好好休養,今夜誰也不見,恐怕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啊!綠衣,你就進去通傳一聲可好!求求你了!”

    “殿下,不是我不幫!”看流月這樣,一直看著她長大的綠衣也心生不忍,但還是無奈的拒絕著:“您也知道,這話是陛下發下來的,現在我若進去,惹惱了陛下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我隻是個宮侍,做不得主,殿下還是明天再來吧!”

    硬著身子擋在門前的綠衣,在昏黃宮燈的照映下,望著這個幾乎和他一樣高的流月,她修長的身子在風中瑟瑟的發抖,臉上除了那紫色的眼睛外再無別的顏色,一片的慘白。

    輕勸著流月,綠衣知道他的這位殿下為何在這個糟糕的天兒跑來,想到今天宮裏那些小侍們爭相傳誦的流言,綠衣心裏不明白,看起來對流月如此傾心的暮雲,為什麽會突然……?

    唉!他們這些小兒女的事情,他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他隻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便行了,至於別的事,他不能管,也管不了!

    “你若不去,那就對不起,我隻有硬闖了!”

    突露的狠意,在流月的臉上所表現的效果比她人更顯突出,沒有辦法的她,此時能隻選擇這樣的方法.

    隨著她脫口而出的話,閣樓的外麵,那些原本隱身在暗處的人,也開始按捺不住紛紛現身,準備情況一旦不對便將他們強行驅逐。

    這些就是女皇身邊的七衛,隸屬於女皇暗影的統帥,不同於別的侍衛不敢招惹眼前這位現下的儲君,未來的女皇,在她們的眼中就隻有自己主人的命令,別人無論是誰,通通不在她們考慮的範圍之內。

    流月的身後,隨月握緊了腰間的匕首,木然的神情再見到這些人的同時突然變的肅殺,一時間閣樓的前麵,兩方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咳咳!”

    綠衣咳了兩聲咽了咽口水,心裏有些緊張,雖說不能違反女皇的旨意放殿下進去,但是若真的動起手來傷著了殿下,那情形更為不妙,而這七衛,他知道,全是些隻知執行命令別的什麽都不管的殺人機器,若殿下堅持要進,他們的這場爭鬥定然少不了。

    “殿下……!”想了想,綠衣安撫了下難得暴走的流月,輕輕的開口說:“殿下幹嗎今天非要見娘娘呢?從進來到現在殿下雖然沒說是什麽事要見娘娘,但綠衣明白能讓殿下選個這麽個天趕來,必定是和今天暮雲世子被指婚的事脫不了幹係!綠衣身在後宮雖然不清楚朝堂之上所發生的一切,卻也知道無風不起浪,這樁婚事相傳是暮雲世子自己提出的,這想必也假不了,殿下不去找正主問個清楚便來和娘娘糾纏吵鬧,這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

    流月看著綠衣,神色漸漸的平靜下來,若有所思……

    “殿下!”看著已經平靜的流月,綠衣知道他的這位殿下已經把他的話聽了進去,便不由得再接再厲道:“殿下,我要是您就會去找世子問個明白,要知道他才是事情最關鍵的當事人啊!沒有他的同意,別人難道還能強迫了他去,您現在這樣吵鬧的要見娘娘,就不怕惹惱了陛下,她連娘娘的話也聽不進去,要是那樣的話,事情真要想有轉機便也是萬分的困難!您……,您說呢?”

    不愧是在鳳後身邊呆久了的人,綠衣果真是有著一幅好口才,長著顆七竅玲瓏心,一席話說的流月無言以對,愈發覺得自己莽撞。

    “是啊!雖說不信這些傳聞,但她還是向暮雲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再和他一起來找父後吧!這樣沒頭沒腦的,看來她真是急糊塗了!”

    輕輕的朝綠衣笑了笑,流月有些不好意思,鎮定下來的她臉色不複見剛剛的慘白反而多了絲隻有小男兒才有的嬌憨。

    “綠衣哥哥,今天流月莽撞為難了你,別往心裏去。我這就走,希望沒有打擾母皇和父後,明日若是父後問起,還請多多的替流月幫襯,流月再這先謝過了!”

    擺了擺手,流月帶著隨月離開了,緊張的氣氛這一刹那也頓時消失於無彌。

    “恭送殿下!”

    綠衣從地上站起的時候,七衛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退了下去,消失的不見蹤影,看著那帶著漆黑的身影遠走的流月,他輕吐了口氣,轉身敲了敲門,走上樓去。

    “進來吧!”

    明亮溫暖的閣內,女皇和鳳後正相對的坐著,滿是悠閑的下著棋。

    “稟陛下!殿下走了!”

    跪在地上的綠衣恭敬的叩首迴道。

    “難為你了!今兒個讓墨蘭守夜,你退下休息吧!”

    旁邊的女皇沒有答話,倒是鳳後一臉溫柔的說著。

    “謝陛下和娘娘,綠衣告退!”

    輕輕的關上門,綠衣的身影漸漸的變遠,消失在暖閣前。

    “你說,暮雲見了流月會改變心意麽?他不會到時又改口了吧!”

    閣內沒有人了,女皇從棋盤上抬起頭來,望著鳳後說道,語氣有著隱隱的擔憂。

    “絕對不會!”

    輕輕的執起一枚黑子,鳳後敲下,絕色的臉上溢滿了自信。

    “那孩子,責任感太重,隻要抬出他那為國捐軀的母親曉以大義,即使是要他的命,他也會承受下來!”

    “歎隻歎,他命運多舛啊!要不是長樂也喜歡他,要不是忌憚長樂的能力和她那位未來嶽母的兵權,其實隻要流月能夠高興,讓他呆在流月的身邊這也未嚐不可,隻能說,這都是命啊!”

    迴憶起領旨時的那張仿佛七魂六魄都皆不在的臉,女皇心裏還是有些惋惜,那樣青竹般風姿的人兒,和流月倒也相配,隻可惜……

    “過了今夜,隻怕流月要恨他了吧!”

    “那也沒有辦法,讓流月恨他,總好過讓流月對我們心懷芥蒂要強,這樣以來,流月便能夠盡快的把他忘掉!這樣豈非一舉兩得!”

    看著女皇的不忍,鳳後一臉堅定的笑著說,他要的東西,他要得到的結果,從來沒有人能夠反駁,也從來沒有失手過。

    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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