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伯洛戈遇到的危機,遠超他往日遭遇的種種,尚未擺脫追擊的失心者們,又遭遇到了完全加護化的約克,並且在兩者之外,夜王還在步步緊逼。


    在這血腥的屠夫之坑更外圍,還有更多的嗜血者、夜族在行動,現在伯洛戈可以確定,自己的行動已經完全引起了忤逆王庭的注意,幸運的是,那些高階夜族暫時分不出餘力前來鎮壓自己。


    駭人的嘯風聲自百米高空之上傳來,仿佛要劈開塵世的雷霆肆意劃過,如同一頭頭巨大的遊蛇,所到之處,將天地映照成淒厲的黑白。


    在伯洛戈等人被一個又一個的強敵追逐不止時,在王城的另一端,伏恩與霍爾特等人依靠著超凡災難·風隕之歌,已經突破了怒海的屏障,強行登陸上了永夜之地。


    多重的榮光者反應從那團致命的以太亂流中釋放,現實被一點點地扭曲、壓垮,海量的以太堆疊在一起,幾乎要形成另一個可怖的以太渦流點。


    遠遠地感知著那裏震撼的以太波動,伯洛戈莫名地慶幸了起來,相較於自己身處的險地,那處充滿榮光者的戰場,才是真正的地獄所在。


    不,這根本沒多大的差別,都是一個地獄和另一個地獄罷了。


    眾人背靠著背,每個人都像是一把上膛的槍、繃緊的弓弦,嚴陣以待地應對逐漸靠攏過來的敵人們。


    直到這一刻,瑟雷的表情終於嚴肅了起來,猩紅的眼眸環視著周圍的敵人,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裏滋生。


    瑟雷知道,這一抉擇足以拯救眼下的所有人,但同時也會令瑟雷陷入致命的危險之中。


    他在猶豫要不要這樣做,畢竟自己這等卑劣的存在,和那崇高的獻身是如此地格格不入,更何況眼下瑟雷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想到這,瑟雷望向神情嚴峻的奧莉薇亞,她和其他人站在一起,陰影肆意湧動,凝聚成可見的黑暗實體,如同森林投下的密集投影,張牙舞爪。


    瑟雷已經找到奧莉薇亞了,接下來隻要帶著奧莉薇亞離開這裏就好,至於永夜之地內發生的一切……這和瑟雷無關,也無需瑟雷去煩惱。


    要再一次地逃避嗎?


    恐怕就算瑟雷想這樣做,奧莉薇亞也不會答應他,她和她母親一樣,是一個極具勇氣的女士,當伯洛戈等人破門而入之際,她就已下定決心和他們站在一起,直至死亡。


    “別停下!”


    伯洛戈大吼著,率先發動了攻勢,以太揮灑向大地,秘能迅速擴張,令自身的場域將周遭的領地完全吞沒。


    地震般,大地突然搖晃起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顛覆,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無數猙獰的岩刺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它們扭曲而奇特,像是大地痛苦呻吟的實質化表現。


    此時從高空俯瞰大地,岩刺層層疊起,就像一道道從大地之下崛起盛開的巨大花瓣,它肆意綻放著,將伯洛戈等人包裹在安全的花蕊之中,隨後無情地絞殺推翻周圍的一切建築與強敵。


    轟隆隆的餘音中,花瓣的邊緣掛滿了嶙峋的尖刺,鋒利而危險,頂開了屍山血海,尖端掛滿了腐爛的屍體,讓人不寒而栗。


    臨近的失心者們被這恐怖的場景所震退,嗜血者被成批地壓成血肉的汙泥,殘存的夜族們在成片的成片廢墟上狂奔,他們驚恐地尖叫著,試圖逃離這個惡夢般的地方。


    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惡心和不適,原本熟悉的景色已經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蕪和恐怖。


    伯洛戈喘著粗氣,如此大規模的地質變遷,對他自身的以太量是個不小的消耗,但成效也是極為明顯的,伯洛戈一舉打亂了戰局,令重重包圍的局麵變得再次混亂起來。


    帕爾默的質問聲響起,“我們該先殺哪一個!”


    局勢雖然混亂了起來,但真正的威脅一個都沒能解決,無數的荊棘藤條從巨大的花瓣間伸出,它們彼此拉扯著,拖動著約克那早已異化的軀體,當他完全呈現在眾人眼前時,約克已經變成了一團海藻般的可怖荊棘團。


    伯洛戈握了握手中的伐虐鋸斧,高亢的狂怒之意從中釋放,恍惚間,伯洛戈甚至聽到了陣陣嘹亮的號角聲。


    那是決鬥開始的信號。


    “先解決失心者。”


    一個模糊的計劃在伯洛戈的腦海裏逐漸清晰了起來,話音剛落,他直接脫離了隊形,朝著廢墟的另一端衝去,那是失心者們所在的方位,更遠處,黑暗虛無以堅定的態度緩慢地蔓延著,如同沉重的霧氣,緊緊地貼合著地麵。


    奔襲途中,伯洛戈毫不猶豫地用斧刃割開了自己的肩膀,鋸齒狀的鋒刃吮吸著伯洛戈的鮮血。


    猩紅的獻祭下,這具禁忌武器正一點點地活了過來,如同活化的血肉武器般,鋸齒狀的斧刃進一步地開裂,裸露出的縫隙裏,有猩紅的肌腱與韌帶將破碎化的斧刃牢牢地抓緊在一起。


    與此同時,嗜血的狂怒在伯洛戈的心底叢生,那遍布他軀體的傷口也莫名地蠕動了起來,金屬化的尖刺一點點地探出血肉。


    伴隨著源罪武器的完全蘇醒,伯洛戈正逐漸被伐虐鋸斧同化,受到那來自於永怒之瞳的加護·獻身戮武的影響。


    奧莉薇亞見伯洛戈離去的身影,她隱隱猜到了伯洛戈的想法,身影當即潰散成了一團不可測的陰影,朝著伯洛戈身下的影子彈射了過去,根本不給瑟雷阻攔的機會。


    艾繆輕聲道,“伯洛戈,她跟上來了。”


    猙獰的影子在伯洛戈的身下展開,就像拖曳著一道漆黑的可怖裙擺。


    “不用管她。”


    伯洛戈的聲音嘶啞,狂怒正緩慢地占據他的心神,眼下每說一句話,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極大的壓力。


    轟隆的戰鼓聲陣陣,變得越發清晰,越發響亮。


    鼓點變得密集了起來,像是在催促著決鬥者們之間的廝殺,伯洛戈仍在強忍著殺意,而另一位決鬥者早已按耐不住了。


    “冠軍!”


    扭曲的荊棘團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聲,而後它就像一顆巨大的風滾草般,在廢墟之間開始了翻滾,每一次旋轉都有粗壯的荊棘條向前延伸,如同鉤索一般,拖動著約克那早已異化的身體,直追伯洛戈的身影。


    當伯洛戈撞擊進失心者群中時,那漫天的荊棘條也已將伯洛戈與失心者們一同包圍。


    咆哮聲中,一整片荊棘海洋席卷而來,它們像狂暴的戰士,向大地發起衝鋒,它們的目標是伯洛戈,另一位鮮血的決鬥者,唯有殺死伯洛戈,約克才能在晉升冠軍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伯洛戈故意挪動著身影,在自己與約克之間,成群的失心者們成為了礙事的阻礙。


    “保持理智。”


    伯洛戈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對約克低語,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刹那間,荊棘們就像是從地獄深處湧出的長矛,無盡而冷酷,迅猛而狂暴,它們從天空各處跌落,宛如被詛咒的隕石群,以無法阻擋的勢頭砸向地麵。


    每一根荊棘條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毫不費力地刺穿一頭頭失心者的軀體,在無盡鮮血的獻祭與魔鬼之力的加持下,這些軀體在他們麵前如同一層薄紙,貫穿。


    失心者們哀鳴著,揮動著以太反過來撕裂著荊棘,可它們就像無窮無盡般,斬斷了一根就生長出兩根,新鮮的血肉在荊棘條的穿刺下像串在一起的果實,一顆顆破碎的心髒、肺腑、肝髒一並化作屠殺的祭品。


    穿刺、撕裂、摧毀!


    “冠軍!”


    約克嘶吼著,他和失心者們一樣,健全的心智早已在無盡的殺戮中破碎殆盡,眼下驅使他的,隻剩下了暴怒之罪那本能的殺戮。


    他要贏,他要贏過所有決鬥者,成為永怒之瞳唯一的冠軍。


    永世的冠軍。


    約克揮舞鞭撻,荊棘就像千萬把刀刃,刮擦出無數的傷口,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大地上被染成了一片紅色。


    那些被荊棘條貫穿的失心者們,有的在痛苦地扭曲,有的在無聲地哀嚎,有的在無助地掙紮,這片大地已經變成了一片屠宰場,一切的聲響都隻是在為這場盛大的死亡挽歌添磚加瓦。


    即便是伯洛戈在見到約克的這份力量時,也不由地心驚了起來,邪異瘋囂的力量在約克的身上彌漫,對於這股奇異的氣息,伯洛戈並不陌生,甚至說在前不久,他便剛剛麵對過類似的力量。


    此世禍惡。


    難道說,隨著源源不斷的殺戮,戰勝一個又一個的決鬥者,加護·獻身戮武的終局,就是化身此世禍惡嗎?


    伯洛戈懷疑著,關於這一情報,他也無法完全確認,經曆了這麽多,他已經意識到魔鬼們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不過,伯洛戈至少達成成了初步的目標,將約克引至失心者的周邊,令他們之間爆發廝殺,極大程度緩解了戰事的壓力。


    遺憾的是,哪怕約克的攻勢看似致命,但並非能徹底地殺傷失心者們,僅僅是將它們創傷罷了。


    荊棘叢中,失心者一個接一個地掙紮著,以太在它們的體內凝聚、釋放,像是扯斷枯樹根般,它們粗暴地扯開了那染血的荊棘,並將鑽入自身體內的藤條一根根地拔了出來,哪怕那尖銳的倒刺帶出了脆弱柔軟的內髒也不停歇。


    “抱歉了,約克。”


    伯洛戈站在一塊凸起的花瓣上,望著那不斷朝自己靠近的可憎怪物,他誠懇地道歉著,“對不起,讓自己的組員變成這副模樣,是我的失職。”


    閉上眼,伯洛戈靜思著些什麽,周遭喧囂的聲音逐漸遠去,隻能絕對的寧靜。


    這一刻,不斷靠近的約克消失了,那些朝著約克衝鋒的失心者們也消失了,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伯洛戈自己。


    當伯洛戈再次睜開眼時,他已下定了決心,腳下的花瓣劇烈顫抖著,凝聚成不斷隆起的土丘,化作高塔,一舉將伯洛戈送入高空之上。


    高速的攀升中,點點的火花從伯洛戈的衣襟下墜落,名為光灼的力量,於伯洛戈胸前懸掛的晶核中迅速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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