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嚐試從瑟雷口中獲取情報失敗後,伯洛戈沒有在不死者俱樂部內過多停留,而是直接離開,返迴了秩序局。


    伯洛戈已經在瑟雷的身上失敗太多次了,現在的他對於瑟雷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如今伯洛戈有別的事要做。攝政王出現在誓言城·歐泊斯內,這是何等重要的情報,伯洛戈必須立刻匯報給決策室……其實伯洛戈猜測,決策室已經察覺到了這些。


    鏡像世界將兩人間的戰鬥的影響降低到了極限,但出現於物質世界內時,湧動的以太波動還是過於顯眼了,以秩序局的偵測能力,他們應該也發現了些蹤跡。


    可在鏡像世界與物質世界的交疊下,伯洛戈的以太反應斷斷續續,幾分鍾前還在東邊,幾分鍾後就在西邊了,並且以太反應是突兀出現的,沒有任何過度,即便是秩序局追蹤起來也有些困難。


    如果伯洛戈沒猜錯的話,許多人正等著自己歸來。伯洛戈沒有猜錯。當伯洛戈剛踏入秩序局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周圍空間的畸變,腳下的地麵開始坍縮、歸於漆黑,直到視野完全陷入昏暗,緊接著微弱的光芒亮起,照亮那位於陰影之中的森嚴身影。


    召見室。伯洛戈對於突然身處這裏並不感到意外,他熟練地走到那個身影前,朝著黑暗就坐了下去,隨後一把椅子穩穩地接住了他。


    “發生了什麽?”略顯冷酷的聲音響起,同時耐薩尼爾的臉龐在陰影裏顯現。


    自衰敗之疫事件後,這位秩序局副局長、外勤部部長就變了許多。曾經,在伯洛戈的眼中,耐薩尼爾是一個和瑟雷有幾分相似,帶著一種浪漫精神的優雅存在,他的心態是如此年輕,可氣質卻帶著幾分歲月的滄桑感,令伯洛戈難以分辨他到底算是一個健壯的老者,還是一位顯老的中年人。


    可如今耐薩尼爾的模樣變了,他身上不再有那年輕的浪漫氣息,心態也變得古樸,連帶著他整個人的神情、外形,都朝著陰冷頹喪的方麵發展。


    明明隻過了半年而已,耐薩尼爾卻像老了許多歲……不,耐薩尼爾經曆了這麽多,他本就是一個老東西了,隻是他的心態一直都是年輕人、充滿活力。


    直到衰敗之疫事件改變了這一切。耐薩尼爾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事,那件事徹底擊潰了他年輕的心態,令他意識到某個殘酷的真相,連帶著自己也頹敗了下去。


    伯洛戈很好奇,但他沒有勇氣去問,隻是將這種想法藏進了心底,講解起了他過去二十四小時內的荒誕經曆。


    沒用多久,伯洛戈就把與攝政王的爭鬥,戰鬥中分析的種種,以及後續與瑟雷對話的內容,全部講述了出來。


    除了聽聞自己遭遇攝政王時,耐薩尼爾的神態有稍許變化外,剩下的時間裏,他一直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等伯洛戈講完了,耐薩尼爾問道,


    “口渴了嗎?要喝些什麽東西嗎?”


    “不了。”伯洛戈搖搖頭,他已經在不死者俱樂部內喝夠了。即便是不死者也要健康生活,所以伯洛戈一直有在控製自己糖分攝入的,帕爾默對此則完全無法理解,搞不懂都不死者了,還惦記什麽身體健康,要是帕爾默是不死者,他一定會嚐試溺死在酒精裏。


    耐薩尼爾沒有聽到伯洛戈腦海裏,那極具反差感的頭腦風暴,而是略顯疲憊地說道。


    “也就是說,先不考慮攝政王有沒有撤出誓言城·歐泊斯的情況下,現在至少有一位純血夜族隱藏在城市內,而且她還是瑟雷之女,《破曉誓約》中的不受束縛者?”


    “現在的情況,大概是這樣。”伯洛戈繼續分析道,


    “我猜測之前夜族與猩腐教派在城市邊緣活躍,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讓攝政王無聲無息地潛入進來。”耐薩尼爾沉吟片刻,又問道,


    “你說攝政王和你說什麽‘公平決鬥’,就認輸,把你放了?”即便耐薩尼爾見過許多堪稱神經病的不死者了,可這種類型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說他蠢吧,他的行為顯得很有原則,說不蠢吧,他的行為又是如此莽撞。


    換做其他不死者,耐薩尼爾還不會在意,可這位是攝政王,眼下秩序局的頭等大敵。


    因霸主·錫林與其侍王盾衛的存在,這段時間裏,國王秘劍對於秩序局的威脅性反而下降了不少。


    “是的。”迴想起這些事,伯洛戈自己也覺得古怪。


    “這或許與他身負的原罪有關。”伯洛戈猜測道,見耐薩尼爾露出困惑的神色,他進一步地解釋道,


    “與魔鬼相關的人,多少會受到那股瘋囂之力的影響,具體一點的,就像受加護者。例如縱歌樂團那些病態的自虐瘋子,猩腐教派貪食的惡鬼們,我猜攝政王這麽恪守承諾,可能也與其可能的加護有關。”力量扭曲了性格,想到這,伯洛戈再心底暗暗說道,


    “可能我也是如此。”耐薩尼爾沒有應答,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樣,這時伯洛戈繼續分析道,


    “也可能是,他已經意識到行動失敗了。”耐薩尼爾眼神示意伯洛戈繼續說下去。


    “奧莉薇亞就處於不死者俱樂部的周邊區域,隻要她想,她隨時可以推開那道門躲進去,”伯洛戈頓了頓,


    “雖然我猜奧莉薇亞極度抗拒這個抉擇,但麵對她的父親,總比麵對攝政王強。”耐薩尼爾低聲道,


    “她離不死者俱樂部太近了。”


    “我們應當立刻暗中搜索全城,並在不死者俱樂部周邊布置警戒,”伯洛戈果斷地說道,


    “瑟雷拒絕參與這一切,那麽我們隻能想辦法抓住奧莉薇亞,隻要抓住了她,我們就能搞懂忤逆王庭的疑雲,甚至說……”耐薩尼爾玩味道,


    “甚至利用瑟雷?”伯洛戈的語氣一滯,沉默良久後,他歎息地搖頭,


    “不,瑟雷已經退休了,沒必要把他扯進來。”


    “好,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了。”耐薩尼爾站起身,接下來他要送客了,伯洛戈則在自己被驅離召見室前,突然問道。


    “部長,你最近還好嗎?”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耐薩尼爾一愣,看著伯洛戈這張臉,耐薩尼爾本不想迴答的,可還是鬼使神差地說道。


    “不太好。”伯洛戈的身影蠕動,消失在了召見室內,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隻剩耐薩尼爾一人。


    從召見室離開後,伯洛戈在中庭躊躇了片刻,然後他抵達了特別行動組的辦公室,在那裏見到了一如既往在忙碌工作的列比烏斯。


    簡單交換了一下信息,兩人都對目前的狀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與耐薩尼爾一樣,列比烏斯隻在聽到攝政王降臨時,表情有些異常,其它時候,都很安定。


    隨著事態的升級,大家的閾值越來越高了。聊了兩句後,列比烏斯把話題扯到了灰石鎮的事上。


    列比烏斯說,


    “鴉巢那邊的審訊結束了,他們在考慮如何處理你帶迴來的那個神父。”


    “約克嗎?”伯洛戈低聲念叨的同時,破碎的信息拚接在了一起,約克沒有說謊,他遭遇到了攝政王,並且攝政王一直遊離在誓言城·歐泊斯之外。


    這麽一來,伯洛戈推測,奧莉薇亞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潛入了誓言城·歐泊斯之中。


    “鴉巢那邊的想法是什麽?”伯洛戈問。


    “他是不死者,通常會被關進黑牢裏……”伯洛戈搶先說道,


    “直到世界盡頭是嗎?”他接著搖搖頭,否決道,


    “還是算了吧,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講講看。”


    “他是身份很複雜,不止是不死者,還是源罪武裝的持有者,”伯洛戈說著以審視的目光看向列比烏斯,


    “你不覺得,我們特別行動組也該招點新人了吧。”列比烏斯大概明白了伯洛戈的意思,他開玩笑道,


    “我以為你一個人可以解決一切。”


    “我確實能解決一切,但同一時間,我隻能出現在一個地方。”伯洛戈講述起他對約克的安排。


    “我覺得他的品性還不錯,雖然說,算不上世俗意義上的好人,但以我們秩序局的道德標準來看,他無疑是符合的。”秩序局的道德標準……伯洛戈覺得這個詞匯莫名地帶著一種荒謬感。


    “加上他自身那些複雜的因素,我覺得可以把他吸納進來,以他的能力,經過短暫的培訓,就可以上崗了。”


    “你想讓他做什麽?”列比烏斯問,


    “他即便入職了,也隻是一階段的凝華者,對於我們眼下要處理的事,一點幫助都沒有。”一階段的凝華者還是太弱小了,在高階凝華者的戰鬥中,他們將像白紙一樣被撕的粉碎。


    “要做什麽?很簡單,把灰石鎮交給他負責。”伯洛戈解釋道,


    “他在灰石鎮生活了很多年,不僅熟悉那裏,在那裏也很有威望,現在因灰石峽穀的存在,那是一條可以直接通往遺棄之地的道路,哪怕絕境前哨站在那裏布防了,我還是覺得,直接把灰石鎮打造成一個橋頭堡比較可靠。”列比烏斯被伯洛戈有些說動了,他又問道,


    “那件源罪武裝呢?要交還給他嗎?”


    “這件事,暫時算了,升華爐芯還在研究那件武器,而我……”伯洛戈沒有繼續說下去。


    按照與賽宗的約定,他應該立刻去尋找賽宗才對,可伯洛戈沒有這樣做,這令他的內心略感不安。


    伯洛戈問,


    “總之,我的想法就是這些,你覺得如何?”列比烏斯沉吟了片刻,又說道,


    “約克需要實習一段時間,還要經過種種考核。”


    “這部分就交給你們了,你們不是很擅長這件事嗎?”伯洛戈麵帶著笑意,


    “就用你們考核我的方式,去訓練他吧。”交代完這些事後,伯洛戈動身離開,走在墾室內,他能明顯感到其他更忙碌了些。


    伯洛戈自己覺得沒什麽,但在其他人聽來,一位榮光者無聲無息地來過這裏,這簡直和秘密戰爭重演沒什麽區別。


    大批外勤職員被調迴,城市間多出了許許多多神秘的身影,每個人都警惕不已,在之後的幾天裏,連帶著市政廳也被秩序局調動了起來,居民們能明顯地發覺,巡邏的騎警變多了,不知不覺中,城市的氛圍變得越發嚴肅起來。


    風雨欲來,但這和伯洛戈無關了。解決一係列麻煩事後,伯洛戈沒有急於迴家,而是前往了升華爐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找到了正拿著文件快步奔走的艾繆。


    伯洛戈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站在不遠處,望著她的身影。


    “瑟雷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伯洛戈雙手抱胸,喃喃自語著。他試著代入瑟雷的情感,妄圖以這種方式窺探到一絲破綻,但他在嚐試幾次後,就宣告放棄了。


    伯洛戈對艾繆的感情與瑟雷對奧莉薇亞的感情一樣,這都是可以被定義為愛的情感,但愛又是一個很籠統的詞匯,它可以進一步地細分。


    伯洛戈與艾繆之間是純粹的男女愛情,瑟雷與奧莉薇亞,則是一位糟糕的父親與他叛逆的女兒,無論伯洛戈再怎麽代入,也沒有一個結果。


    “顛覆永夜帝國,難道是為了你的女兒嗎?”伯洛戈不禁思考,如果說顛覆永夜帝國,是對他的女兒有益,那麽這個


    “益”到底體現在哪呢?想不通,伯洛戈實在是想不通,他連婚都沒結過,更不要說以一個父親的角度去考慮這些了,到最後他隻能歸結於,不死者們都是神經病這一點。


    停止思考後,伯洛戈向前走去,穿過一個又一個的人,最終來到了艾繆身旁,艾繆也注意到了這個突然靠近的身影,她轉過頭,眼中寫滿了驚訝。


    幾秒後,艾繆擔憂又驚喜的聲音響起。


    “伯洛戈?你哪去了!”對於熟知伯洛戈的朋友們而言,他剛剛神秘失蹤了二十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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