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灰暗的戰場上,第三位榮光者的以太反應拔地而起,猶如升起的另一顆烈陽白日。


    第一席的身影凝滯在了半空中,身體像是被虛無的大手扼住,隨著無形之手的用力,骨骼開始一點點被擠碎,劇烈變形,發出慘痛的卡察聲,血液在身體內翻滾,肆虐般地衝擊著每一根血管,洗刷著內髒,從傷口之中噴濺而出,如同破洞的水袋般幹涸。


    如同一場緩慢且殘酷的處刑般,第一席的肢體扭曲變形,肌肉如同毒蛇般蜿蜒著,滿臉蒼白,眼中隻有痛苦的呻吟和瘴氣彌漫的瘋狂,耳邊不斷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以及血肉拉扯的恐怖唿喊,濃密的血腥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


    第一席能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在迅速衰落下去,搖搖欲墜,他試著反抗,同樣為榮光者的力量擴張爆發,來自猩紅主母的力量也在腸胃裏一並翻滾,既然被扭斷了十根骨頭,那麽就增殖出百根骨頭。


    不知不覺中,第一席已逐漸失去了人形的姿態,反而化作了某頭野蠻生長的血肉造物,強行掙脫了無形之手的束縛。


    望著那蠕動、癲狂的可怖身影,伯洛戈想起那深埋在大裂隙下的此世禍惡。


    第一席的身體變形,迅速膨脹起來的肌肉,無情地壓迫著鮮紅的血管,讓它們在慘叫聲中綻放,他幾乎徹底失去理智,張牙舞爪,牙齒與指甲在變形的同時變得越發尖銳。


    “錫林!”


    毒怨的聲音從沾滿鮮血的喉嚨裏飄來,他的唿喚猶如言靈般,徹底喚醒了那複蘇的天神。


    第一席不理解,更無法接受,“你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


    本該死去的人再度出現在了自己眼前,第一席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那最有可能顛覆王室的人迴來了。


    可是……可是他明明死了那麽久……


    第一席迴想起了那道十字劍光,還有那個被自己隨手殺死的人,屍體就橫在不遠處,血像是流盡了般,匯聚成了一小片的血泊。


    “他做了什麽!”第一席懷疑道。


    大理石凋塑般的麵孔逐漸擺脫了僵硬的冰冷,經過短暫的適應,錫林再度掌控起了這具身體,重拾了榮光者的力量。


    錫林搖搖頭,並沒有迴答第一席的問題,冷漠的嘴角挑起,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


    “好久不見啊,”錫林開口道,“第一席。”


    迴應錫林的是第一席的一聲咆孝,第一席幹脆放棄了秩序局這一方,揮舞著懺魂之劍咆孝著刺向錫林。


    奪歲之霧狂湧上漲,連綿起來的霧潮猶如海嘯般推進,頃刻間吞噬了大地,哪怕是堅固的岩石,也在接觸的瞬間蕩成塵埃,彌漫的塵煙迅速地向前推進,化作死亡的鐵壁向前推進。


    霧氣中夾雜著微弱的響聲,時而像是嗡鳴般的低吟,時而像是野獸般的嘶吼,一個又一個虛幻的、幽魂般的身影在霧潮裏顯現,它們揮舞著刀槍劍戟,劈砍著途徑的一切,無論是鋼鐵還是血肉,都將衰變成一捧塵土。


    錫林對著霧潮邁開步伐,這具身體在容器裏已經漂浮了太久,久到肌肉都有些發硬,他需要點時間適應一下。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錫林的步姿從起初的輕飄飄、像是隨時都會摔倒般,逐漸變得穩定了起來,乃至他的每一步都如磐石般沉重。


    一同升騰的,還有被不斷喚醒的力量。


    恩賜·化身。


    來自於嫉妒之利維坦的力量,它可以令錫林自己的靈魂,與他人的靈魂自由交換,前提是他人的獻身。


    這是一個可以令錫林獲得不死的恩賜,也是一個令錫林假死、避開所有人視線的秘能。


    有時候錫林會想,自己獲得這樣的恩賜,似乎是利維坦設計好的,是為了眼下這一切而早已埋下的伏筆。


    構成一位凝華者的基礎,正是《黃金論述》中經常提及的,乃至是一切超凡知識的底層基礎。


    身、心、靈的三位一體。


    煉金矩陣便是基於這樣的構成而誕生的,它銘刻進靈魂內,映射在身體上,由心靈意誌操控。


    身、心、靈的錯亂,將導致秘能陷入沉默,這也限製了錫林在化身狀態時,無法使用秘能,隻能利用外物。


    現在隨著血移之劍劈開曲徑,他操控著格雷的身體,觸及自己本體的那一刻,迷失已久的靈魂終於重歸了故土。


    時隔多年,錫林的身、心、靈再度拚湊在了一起,三位一體,喚醒了沉眠已久的強權統馭之力。


    艾繆察覺到了那高濃度的、幾乎化為實質、壓垮現實的龐大以太量,錫林牽動著天地的以太,虛幻的能量這一刻開始具現化,它們化作無數道耀光的線條,螺旋狀地垂落到錫林的身上。


    如果說以太在此地匯聚成了風暴,那麽錫林正處於風暴眼中。


    艾繆不由地驚歎著,“霸主錫林……”


    一道身影迅速朝著艾繆撲來,直接將她一把撈起,扛在肩上,待視野清晰後,艾繆才看清,自己被耐薩尼爾扛起,在另一邊是血淋淋的伯洛戈,傑佛裏艱難地跟在他們身後。


    “我們不能待在這了。”


    耐薩尼爾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兩人抵達了戰場的邊緣,帕爾默與列比烏斯正在那等著他們,帕爾默看起來是幾人之中,傷勢最輕的,準確說他根本沒受什麽傷,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這個幸運兒正在迷霧裏亂撞。


    “哇!伯洛戈!”


    帕爾默驚歎著伯洛戈的傷勢,哪怕他是不死者,這副樣子也未免太慘了,但和列比烏斯比較起來,伯洛戈這還不算什麽。


    列比烏斯倒在地上,氣息萎靡,雖不致死,但也少有生機,換做普通人,這種時候該暈厥過去了才對,可他卻強睜著眼,注視著錫林的歸來,以及第一席的狂怒。


    “對,就是這樣,列比烏斯,見證這一切。”


    邪異的聲音在耳旁徘迴,此刻列比烏斯的身旁,貝爾芬格正半蹲在這,他扶正了列比烏斯的腦袋,扒開了他的眼瞼,強迫他看著這一切。似乎隻有列比烏斯能察覺到貝爾芬格的存在。


    耐薩尼爾抬頭注視著錫林的行動,他的表情被雄獅麵具所遮掩,一言不發。


    霧潮如洪流般侵襲了錫林,但錫林的身前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尖刀般,輕而易舉地劈開了滾動的霧氣,諸多的幽魂在霧氣裏咆孝、揮砍,可錫林的身旁像是環繞著一圈無形的壁壘,霧氣一旦靠近錫林,就會受到強大的斥力幹擾,無法前進半分。


    錫林的目光燃燒了起來,海量的以太在煉金矩陣內燃燒,他像台沉眠已久的機器,轟隆運行了起來,誓要碾碎路途上的一切。


    令人戰栗的力量自錫林的身上釋放,可怖的漣漪一重重地衝擊著四周,帶動著塵埃。


    伴隨著錫林的前進,四周的地麵詭異地蠕動了起來,細膩的煙塵裏,忽然分出一縷塵土朝著錫林卷去,下一刻整片大地都震蕩了起來,無數的塵埃升起了足有數米之高,億萬的顆粒懸浮著。


    錫林揮了揮手,億萬的顆粒匯聚在了一起,化作一縷縷漆黑的線條纏繞上錫林的身體,那是數不清的、從土壤灰塵裏分離出的細小鐵渣,在秘能的統馭、鍛打下,鐵渣熔化為一體,塑造成堅固的鐵甲覆蓋在了錫林的赤身上。


    鏗鏘的鐵鳴聲中,越來越多的鱗片、甲片覆蓋,它們層層堆砌,塑造起一具泛著冷芒的甲胃,金屬之間布滿了裂紋,像是龜裂的冰麵,而在那裂紋之中,流淌著近乎是鎏金般的光芒。


    第一席帶著嘶啞的長鳴,自霧海之內撲殺而出,懺魂曲的鳴響抵達了極限,音律轟擊在錫林的身上,卻沒有起到絲毫的效果,錫林隻是皺皺眉,像是感到了一陣刺痛。


    攤開手掌,做出一副製止的動作,緊接著龐大的斥力吞沒了第一席,他僵持在了半空中,無法前進半分。


    嘶啞的聲音從第一席的喉嚨裏響起,“錫林……”


    錫林依舊是那副無所謂的微笑,眼神空洞沒有焦點,似乎是在望向更遙遠的地方。


    霧海裏猛地卷動起一道銳利的劍光,它擊碎了音障,帶著轟鳴的餘響,直接橫貫了第一席的身體。


    一道碗大的傷口在第一席的畸變身體上洞穿而出,其中的血肉被擠壓成汙血,骨骼碎裂成粉塵,而那劍光在刺耳的嘯叫後開始減速、折返,再度朝著第一席怒刺而至。


    這一次第一席揮起懺魂之劍,劍刃碰撞在了一起,這才阻止了劍刃的刺擊,也是在這時,第一席才看清,那把劍刃正是不動之劍。


    不動之劍被震開,在半空中高速旋轉著,同時另一聲嘯叫逼近了第一席,第一席放眼望去,一片火紅燒穿了霧海。


    像是有顆燃燒的火流星正朝著自己墜落而來,極高的速度瞬間拉長了火焰,將整片霧海劃出一道熾熱的光線。


    火流星所到之處,高溫瞬間沸騰了空氣,產生了可怖的壓力波,它同樣突破了音障,帶著一道刺耳的巨響,向第一席急速靠近。


    隨著火流星的逼近,周圍的環境和物體都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產生了大量的火花和光點,激起了一連串的爆炸聲和閃光。


    第一席匯聚起奪歲之霧,洪流與火流星對撞在了一起,濃稠的白霧如海水般將焰火完全包裹起來,榮光者的以太反應全麵揮動起了秘能,加速衰變焰火,這才勉強壓製住了這顆致命的火流星,但當焰火盡滅之時,熟悉的劍刃破霧而至。


    第一席記得這把劍,至高秘劍·芯焰之劍。


    他不理解,明明這把至高秘劍是佩戴在影王身旁才對,斬首影王時,第一席搜索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這把至高秘劍,他以為影王為了避免自己得到,將其丟入了大裂隙。


    影王、芯焰之劍、十字劍光中的身影、錫林的歸來……


    一個又一個破碎的信息在第一席的腦海裏浮現,第一席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某個關鍵,可訊息又如蝴蝶般,逃出他的掌心。


    第一席沒時間想那麽多了,他握起一把精純的以太刀劍,耀眼的光芒劈飛芯焰之劍,短暫的翻滾後,芯焰之劍穩定住了劍身,隨著以太的注入,火焰再次籠罩在劍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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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熱的金屬發出了滋滋的聲響,它與不動之劍交錯在了一起,折返了迴去,懸浮在錫林的身後,除了這兩把劍刃,還另外兩把劍刃正懸浮在錫林的身後,這都是格雷留給錫林的武器,分別是血移之劍、沉默之劍。


    四把秘劍劍刃朝外,環繞在錫林的身後緩慢地轉動著,猶如一道由劍刃構成的光環,刃鋒上充盈著以太的力量,分別喚起了各自的能力,燃起焰火、空間的錯位感、劇毒的腐蝕、冰冷且絕對的金屬。


    這一刻錫林仿佛真的化作了天神,抬手下壓,布滿裂紋的大地瞬間崩潰、化作細膩的流沙,尖叫聲、嘶吼聲、轟鳴的風聲、塌陷的鳴響、流沙刮擦金屬的沙沙聲……


    開辟山石的聲響衝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沙暴塌陷後,露出漆黑的深淵。


    腳下的大地消失不見,同時千鈞的重力壓在第一席的身上,迫使著他與錫林一並墜入深淵之中。


    深淵不斷地向著外界坍塌,一直蔓延到了伯洛戈等人的所在處才緩緩停下,畫出一道規整完美的圓。


    在這漆黑的深淵裏,榮光者的力量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以太燃燒的輝光猶如烈日般照亮了黑暗,光芒衝出深淵,鎏金般的光將深淵化作了燃燒的火山口,致命的熔岩蓄勢待發。


    下墜的黑暗裏,第一席張開手,狹長如劍刃般的骨爪釘入峭壁,撕碎了不知多少的岩石,他的下墜穩定了下來,但在揚塵的另一端,熾熱的火流星轟撞著,形成了熾紅的火尾,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接觸的瞬間便產生了一片混沌,灼熱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燒焦了每一寸可燃的物質。


    爆炸的餘波中,第一席迅捷地躍出,但那把芯焰之劍仍緊跟在他身後。


    劍刃呈現出燃燒的狀態,攫取了空氣中的氧氣和燃料,形成了一縷熊熊燃燒的火焰,這股火焰如流星般快速地墜落,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從第一席的身旁掠過,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迅速燒焦的可怖疤痕。


    空氣被高溫的火焰燒灼成了一片閃電般的光華,形成了一個明亮的軌跡,軌跡呈現出亮度極強的光點,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光芒轉瞬即逝,不動之劍破空而至,再度絞殺著第一席,急速的墜落中,第一席艱難應對著,最終他直直地撞入了彷徨岔路之中。


    這處建在峭壁上的扭曲建築群,被連續的戰鬥波及了太多次,到處都是快速腐爛的屍體,震顫的鳴響不斷,一座又一座建築滑落向下方的霧海裏。


    不等第一席起身,一道血色的十字劍光在他的身後綻放,他迴頭的瞬間,猩紅的血移之劍刺入他的胸口,錫林憑空做出掐捏的動作,第一席的整隻手臂直接受到了巨力的擠壓、扭曲,在一聲聲骨骼的碎裂聲中,炸成一團汙血。


    “該死的!該死的!”


    第一席不斷咒罵著,他不明白事態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就像他至今也搞不懂,為什麽錫林會複活。


    傷痕累累的第一席對上了怒火填膛、巔峰狀態的錫林,勝負的結果已經很明確了。


    錫林一把抽出血移之劍,身後十字劍光消散的同時,錫林在第一席的身上,再度劈出了一道十字劍光,血色的光芒擾動著曲徑,空間的錯位直接切割開了第一席身上的骨甲,把它砍的支離破碎。


    第一席紅著眼,奪歲之霧試圖擴張,席卷錫林,可錫林直接大步邁入了劈開他胸膛的十字劍光,出現在了彷徨岔路的另一端。


    格雷的力量還是太弱了,他不足以調動這件契約物的全部力量。


    錫林遠遠地看著狼狽不堪的第一席,揮了揮手,一陣伊呀的聲響後,第一席身後的整麵峭壁開始破碎,萬噸的巨石坍塌砸落,直接壓垮了挺立的廢墟,砸斷了彷徨岔路的一角。


    這裏幾乎化作了一片廢墟,但錫林覺得還不夠。


    第一席從廢墟裏鑽出,然後他便看到了從天而降的焰火,芯焰之劍帶著驚人的速度切割著空氣,突破音障,產生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它狠狠地撞擊在了廢墟上,產生了一係列的爆炸和火光,衝擊波甚至炸出了一個模湖的火球,無數火花四散飛濺。


    第一席變得疲憊不堪,即便來自魔鬼的賜予,也難以繼續維係這傷痕累累的身體,更不要說他自身的以太,在接連的戰鬥下,已經消耗了大半。


    忽然間,第一席開始懷疑,這是否是一個針對自己的殺局,今天在這裏出現的榮光者已經夠多了。


    當他這樣思考時,頭頂忽然黑了下來,緊接著一塊巨石如隕石般砸落,第一席提劍劈開了巨石,可在巨石之中,還有數不清的、千萬噸的巨石環繞在錫林的身旁,隨著錫林的意誌,它們一個接著一個的砸向第一席,將他打的喘息不止,也將彷徨岔路砸的千瘡百孔。


    “錫林!”


    轟鳴的撞擊聲中,第一席的哀求聲響起,他匍匐在地上。


    “我向您臣服……我向您臣服……”


    錫林冷漠地看著他,十字劍光閃爍,他從遠處抵達了第一席的身前,見他這副模樣,錫林忽然笑了出來。


    與此同時第一席暴起,他的胸口直接裂開,一把血淋淋的手臂從其中伸出,握著懺魂之劍,朝著錫林的心髒刺去,劍尖幾乎要觸及錫林的甲胃了,但它卻懸停在了那,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錫林張開手,做出了製止的動作,可怖的統馭之力構建起無形的高牆,水火不侵,刀劍無痕。


    “我想這樣做很久了,第一席。”


    錫林的聲音很清晰,不帶絲毫的情緒,可他所說的內容,卻染透了血跡。


    “我的怒火、我的劍刃、我已被束縛太久了。”


    鎏金的光芒在錫林的童孔裏徘迴,他的神情震怒無比,錫林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可他卻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留下了隨意的一句話。


    “算了,戴上王冠時才需要說些漂亮話,現在我需要的隻是……行動。”


    錫林一把推開了第一席,第一席覺得自己像是遭到了火車的正麵撞擊般,整個人撞穿了層層牆壁、棟棟建築,直接被打穿到了彷徨岔路外的半空中。


    視野最後的畫麵裏,錫林背後的劍刃光環裂解,秘劍一把接著一把地高速掠襲,同時煉金矩陣在錫林的體表映射而出。


    秘能·王權疆域。


    時隔多年,第一席再次見識到了這份強權之力。


    第一席的身體在半空中被凝滯,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不動之劍,無比堅固的劍身完全承接住了錫林那可怖的力量,刹那間便疾馳到了眼前,第一席此時已經跟不上錫林的速度了,不動之劍貫穿了第一席的胸口,從背部刺出,鑿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血液向外噴湧,廢棄的碎骨、內髒的碎片、粘連在一起的組織,如同傾倒的垃圾一樣灑落出來,匯聚成血腥和惡臭的淤血混合物。


    肉體尚未自愈恢複,芯焰之劍橫斬過第一席的腰腹,嵌進了脊柱之中,隨後燃起熊熊大火,如同殘酷的火刑般,第一席瞬間化作了一團火球。


    從呻吟到尖叫,從哭泣到咒罵,哀嚎和嘶吼聲交織在一起迴響在熾熱空氣中。


    血色的光芒乍現,血移之劍破空而至由上至下貫穿了第一席的肩膀,削掉了他大半的臉頰,暴露出來的血肉像魚一樣在切口處蠕動,緊接著不動之劍再度襲來,從背部貫入,劍尖從咽喉處探出,發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


    三把秘劍嵌進了第一席那肆意生長的血肉之中,他試著反抗,但一陣轟隆的巨響由遠及近,夾雜著許多怪異的聲響,充滿不安。


    震顫中,彷徨岔路的一切都在毀滅,建築破碎成磚石、板材、鋼筋、混凝土塊……所有畸形的廢料堆積在了一起,它們糾纏成頭畸形的巨蟒穿行。


    隨著它吞食的建築越來越多,巨蟒的體型也在迅速擴大,線纜纏繞在縫隙裏,揚起密密麻麻的、泛光的玻璃渣,蛇首高高昂起,上麵布滿了各種顏色、形狀、大小不一的材料,從遠處看去,它像一張巨大的拚圖。


    錫林盡情地統馭著彷徨岔路上的建築們,他早就想將這裏砸了個稀巴爛了。


    巨蟒的表麵布滿了突起的角、尖銳的棱邊以及深淺不一的凹陷,形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視覺效果,每當它爬行時,這些材料便會互相碰撞、摩擦、擠壓,發出響聲和悶響,給人一種混沌、無序、恐怖的感覺。


    如同彷徨岔路的化身。


    透過這混沌的外表,可以看到巨蟒內部有一些大塊的混凝土磚和鋼筋,它們像是巨蟒的骨骼,支撐著整個體形。


    巨蟒張開大口撲向第一席,第一席試著移動身體,來自秘能的壓製力禁錮著他,秘劍們也限製著他的血肉與骨骼,第一席能在巨蟒的身上看到那些曾經燦爛的瓷磚碎片,它們的鮮豔花紋在這陰邪的環境中顯得異常孤單和不協調。


    巨蟒撞在了第一席的身上,一瞬間像是有無數的利劍切割過他的身體,在他的身後蕩成碎片,墜落霧海。


    錫林做起了開弓的動作,他手中沒有弓,卻有一把沾染了魔鬼之毒的沉默之劍,被汙染的、近乎漆黑的劍刃在錫林的身旁高速旋轉了起來。


    沉默之劍離弦而出。


    劍刃的高速旋轉使得它在空氣中留下了明顯的螺旋痕跡,氣流被刃鋒的旋轉剪切,形成擾動與阻力,空氣在擠壓與劍刃的穿越下形成渦旋。


    尖嘯聲高而清晰,短暫一瞬,尖嘯聲就被風聲所淹沒。


    破碎的磚石將第一席切割的支離破碎,但在魔鬼的加護下,他總能活過來,直到沉默之劍貫穿了他的心髒,直到那來自魔鬼的猛毒,浸透了他的心神。


    瑪門賜予格雷劇毒,好幫助他抹殺榮光者,這把劍刃確實履行了它的職責,但它殺死的卻不是錫林。


    第一席的臉色蒼白了起來,眼圈變得漆黑,血液也被浸染,毛細血管也紛紛化作濃稠的漆黑色,密布在蒼白的身體上。


    “錫林……”


    第一席還想說什麽,但他什麽都說不出口。


    錫林攤開了握緊的拳頭,第一席的身體劇烈蠕動了起來,他能感到有力量從四麵八方而來,拉扯著他的身體,下一秒,他如同被魚群啃食的螃蟹般,畸變的肢體被盡數扯斷,斷骨裸露、內髒飄灑。


    巨力碾壓著血肉,撕開了他的胸膛,擊碎了他的肋籠,抽斷了筋腱,切碎了腸子,乃至將頭顱連帶著整根脊柱一並拔出,嶙峋的骨質上掛著血絲。


    四散的力開始收攏,它們紛紛擠壓向核心,仿佛這殘軀之中出現了一個微小的點,這個點迸發出可怖的引力,扭曲的血肉被壓縮成了一個血色的球體。


    球體炸裂,第一席的血、肉、骨、筋等等盡數化作血雨灑落,墜向霧海的深處。


    散落的懺魂之劍受到了錫林的統馭,它折返、懸浮在了錫林的身後,和其它的劍刃一同環繞著,化為散發著鋒芒的劍刃之環。


    “感謝你這些年的招待,瑪門。”


    錫林扭頭看了一眼彷徨岔路,接著起身衝入上方的雲霧中,在錫林消失後不久,地動山搖間,大裂隙周邊的峭壁全部向內塌陷了起來,接連不斷的巨石砸在彷徨岔路上,一點點地將這畸形的腫塊徹底根除。


    榮光者的力量衝出深淵,伯洛戈抬起頭,他看到那身負劍刃光環的存在,那雙冷漠的、燦金的眼童也落入了伯洛戈的眼中,與其對視。


    錫林輕聲喚起名字,“伯洛戈·拉撒路。”


    燦金的眼童裏,頭一次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可不等錫林有更多的動作,一陣聲音響起遠遠地傳來,仿佛是從天穹之上響起。


    “你該離開了,霸主。”


    錫林順著聲音抬起頭,不知何時衰敗之疫與奪歲之霧居然緩緩散去了一片,露出了天空那狹窄蔚藍的一角。


    那人明明高居於天空之上,卻如履平地一樣,緩步行走著,腳底踩著數不清的氣旋。


    錫林沒有說話,隻是重重地看了伯洛戈一眼,轉身劈開一道十字的劍光,待劍光熄滅,他也消失不見,隻剩下了身負重傷的幾人倒在大地上,感受著破滅後的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彌漫在深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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