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裂隙內的霧海沸騰了起來,令人心季的力量如波濤般一重重地襲來,掠過人們的體表,帶來尖銳的刺痛感。


    “看起來大決戰已經開始了。”


    紅犬眯著眼,望向霧海的深處,隨後他又慢慢地轉過頭,看向了一旁的列比烏斯。


    “放鬆些,列比烏斯,我們現在還是盟友啊,別露出那副要宰了我的模樣……你也不想違背命令吧。”


    紅犬肆意地在列比烏斯的神經上跳舞,刺痛著他的神智。


    他吹著口哨,“真是一副不錯的甲胃,這是為我準備的嗎?”


    紅犬打量著列比烏斯身穿的鐵甲,很顯然,這是一件煉金甲胃,全方麵強化了列比烏斯的力量,就連肢體上的缺陷,也被其抹平。


    列比烏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目光深沉地在紅犬以及其他國王秘劍的身上掠過。


    除了第四席帶領的一部分國王秘劍外,還有大量的國王秘劍位於大裂隙的邊緣,用紅犬的話說,他們是負責支援的後備隊,當拿到錫林的屍體時,他們又會是護衛隊。


    見列比烏斯不為所動,紅犬倍感無趣,雙手抱胸,手指輕輕地抬起又落下。


    紅犬知道,第四席隻是羊攻,真正的刺殺者是秘密潛入的第一席,以這擴散的力量漣漪來看,第一席已經與影王交手上了,不出幾分鍾,影王就該死在第一席的手下了。


    然後……


    想到之後會發生的事,紅犬不禁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血都隨之沸騰了起來。


    “可憐的第四席……可憐的所有人……”


    紅犬低聲呢喃著,他很清楚地知道,所有人都被蒙騙了,自己是國王秘劍中少有的清醒者,可清醒又如何,紅犬什麽也改變不了,隻能享受這份末日的狂歡。


    “列比烏斯,”紅犬忽然開口道,“你不覺得這太無聊了嗎?”


    “你要做什麽?”


    列比烏斯終於說話了,紅犬神色飛揚地提議道,“我們互相廝殺如何?你難道不想宰了我嗎?”


    “你是認真的嗎?”


    列比烏斯知道紅犬是個瘋子,但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提出這樣的邀戰。


    “我是認真的……反正凡人終有一死,不是嗎?”紅犬說,“在這死,在那裏死,我感覺沒什麽區別。”


    紅犬躍躍欲試,說著就將手搭在了劍柄上。


    “你是想開戰嗎?”列比烏斯不解地問道。


    “我隻是想殺人,或被殺。”紅犬根本不在意什麽開戰的話。


    列比烏斯保持著高度警惕,他以為紅犬在耍什麽花招,秘密戰爭時,他已經見過一次紅犬的邪惡了,他不會落入同一個陷阱第二次。


    “你真無聊啊,列比烏斯。”


    見自己這麽威脅,列比烏斯都毫無反應,紅犬失望至極。


    列比烏斯不明白,“這個世界,對於你而言,隻是一場遊戲嗎?”


    “遊戲人間?我覺得不錯。”紅犬認可地點點頭,他接著又說道,“你是不是還要問,我難道不怕死嗎?”


    列比烏斯默認了紅犬的話,隻聽他繼續說道。


    “遊戲人間不是不死者們的特權,更不要說,對於不死者們而言,這個人間,真的有遊戲的樂趣嗎?”


    紅犬反問道,“不死者的籌碼是無限的,這個世界卻是有限的,時間的尺度對他們毫無意義,無論是現在去做,還是一萬年後去做,對他們都沒什麽區別。”


    他說著,沒有任何征兆地抽出了腰間的秘劍,列比烏斯保持鎮定,其他卻緊繃了起來,傑佛裏果斷地架起了碎骨刀,其他職員們也紛紛擺出準備作戰的架勢。


    紅犬像是惡作劇般,舞了幾個劍花,又穩穩地將秘劍插迴了腰間裏。


    “如果沒有死亡的威脅,你不覺得,很多事情都變得極其無聊嗎?”他輕聲道。


    列比烏斯評價道,“你是個天生的瘋子。”


    “並不是,我也年輕過,像許多年輕人一樣,抱有著桀驁不馴的想法,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紅犬說著沉默了下來,像是迴憶起了某些殘酷的事。


    對,那個擊潰了紅犬心智的事。


    嗅聞著四周渾濁的空氣,紅犬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感,他懷念道,“真好啊,我又迴到了這個地方。”


    紅犬意味深長地對列比烏斯說道,“正是自這裏,我踏上了命運的歧路。”


    目光掃過列比烏斯與傑佛裏,還有更多人,猖狂的笑聲不受控製地響起。


    “我們都踏上了歧路。”


    紅犬還記得那一日,他們雖然在秘密戰爭中落敗,但仍像是英雄般迴到了科加德爾帝國,並少見地受到了王權之柱的召見,去覲見恐戮之王。


    那時自己的內心還被染血的榮耀感填滿,覺得自己是天選的戰士……


    年少輕狂。


    紅犬時常憎惡年少輕狂的自己,如果自己能多出了那麽幾分謙卑,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是啊,如果那時自己沒有狂妄地探索那神秘的王權之柱,如果自己敬畏那可怖的王權,如果自己沒有深入那血腥溶洞的深處……


    紅犬望著霧海,裏麵散發著邪惡詭誕的力量,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魔鬼的氣息了。


    與此同時,可怖的景象在腦海裏重演。


    秘密戰爭的榮譽授予後,紅犬沒有立刻離開王權之柱,作為最為年輕的守壘者,他有種足以自傲的資本,心氣也難以馴服。


    紅犬想知道王權之柱的隱秘,他想知道,為什麽人們如此敬畏那個從未見過的王權。


    他可太好奇了。


    紅犬像是夢囈般,低聲訴說著,“先是一片毫無星光的黑暗。”


    仿佛夜幕已經降臨了世界,而每一個生命都已被吞噬。深淵的味道令人窒息,寂靜的環境讓人不安。


    自己如同彌留之人一樣,行走於無人的走廊中,隻有腳印聲在空中迴蕩。


    王權之柱太安靜了,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碑,紅犬開始渴望見到一些生命跡象,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紅犬的心智不由地陷入某種瘋狂之中,他的唿吸越來越急促,心跳在耳邊迴響,痛苦逐漸縮小,追尋著一些無形的東西。


    死寂與黑暗,令紅犬神經崩潰,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失去了控製。


    現在迴憶起來,紅犬覺得,那是一個陷阱,一個故意引導他的陷阱。


    作為科加德爾帝國的核心,王室的秘密之源,王權之柱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如此輕易地入侵呢?她一定一早就看到了自己,像是惡作劇般,引導著自己。


    穿過無限的迴廊,越過如同深淵般的升降井。


    紅犬看到了一個深紅色的影子,雖然模湖,但他知道,那個人就是十幾分鍾前,他俯首稱臣的人。


    頭冠冠冕的家夥跪了下來,沒有絲毫王者的樣子,反而像個乞丐一樣,不斷祈求著什麽。


    紅犬看到了,平靜的血湖沸騰了起來,那個頭戴冠冕的人則興奮地吼叫了起來,緊接著他的表情扭曲,痛苦地張開了口,褐黃色的牙齒裏發出恐怖的聲音。


    湖麵的沸騰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可傳來的震動卻令整個溶洞微微震顫,那些密布在溶洞之上的血肉毛絨輕輕搖晃,仿佛整個空間是某頭怪物的巨大腸道,此刻它正緩慢收縮著。


    周圍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不知何時,一個女人出現在了湖麵上。


    她的白皙皮膚上劃著猩紅的血跡,血液覆蓋了她的身體,猶如一席紅衣,血液凝結在腳尖滴落,臉龐隱藏在紅色的迷霧中難以看清,可紅犬卻詭異地能看到她的眼睛。


    對視的瞬間,紅犬的身體像是凍結了般,心中充滿了無法控製的欲望,那雙眼睛深邃而幽暗,仿佛可以看穿人心深處的邪念和罪惡,她的聲音低沉而妖異,可以控製著附近的一切事物,無人能夠反抗。


    當她靠近的時候,那種妖異的魔力會加倍,紅犬一度覺得自己成為了她的奴隸,腦海中充滿了那種冰涼卻又癡迷的感覺,想要逃離又無法自拔。


    直到淒慘的哀嚎聲,打破了紅犬的渾噩,那個頭戴冠冕的人,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像隻野狗般祈求著憐憫。


    紅犬的心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平靜,他的思維被混沌和暴力所占據,性情完全被賦予的瘋狂所吞噬,意識無法承受如此之多的可怕畫麵,而現實也正一點點崩潰,讓他的精神與鮮血共舞在無盡的深淵之中。


    當紅犬再次清醒時,他已經離開了王權之柱……紅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麽……


    紅犬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


    “哈哈哈。”


    迴憶戛然而止,紅犬像個神經病一樣,突兀地笑了起來,外勤職員們嚴陣以待,國王秘劍們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他們都清楚紅犬的癲狂,據說他在秘密戰爭中受到了傷,自那之後他的精神就變得不正常了起來,什麽也不在意,隻把一切當做一場遊戲。


    有人認為紅犬是因為身上的魂疤,難以繼續晉升,才一直卡在了第六席這一席位上,另一部分的人則認為,紅犬已經瘋了,他隻適合去處理那些肮髒的事。


    紅犬對此毫無不在意。


    因為這一切沒有意義。


    如果自己沒有見到那一幕,如果自己能一直活在謊言裏……信仰崩塌的感覺並不好受,自那一天後,紅犬便覺得國王秘劍、科加德爾帝國,乃至這世界的一切,都變得可笑至極。


    紅犬看著一旁嚴肅的列比烏斯,他居然伸出手,拍打了一下列比烏斯的肩膀,語氣裏帶著幾分癲狂道。


    “別這麽嚴肅,朋友,這隻是一場遊戲而已。”


    話音未落,沉重的拖拽聲從遠處傳來,瑪莫、巴德爾還有艾繆走出了霧氣,在他們身後是一具沉重的鐵棺,至於耐薩尼爾,他的蹤跡早已消失。


    見到那具鐵棺,紅犬笑聲變得更加扭曲了起來。


    “我知道的。”


    紅犬知道鐵棺裏藏著誰,也模湖地知曉血色之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真遺憾。


    心裏藏著秘密的感覺並不好受,可紅犬無法對任何人說出這個秘密,他知道,那位女士時刻盯著自己,她惡趣味地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後注視著自己飽受折磨。


    紅犬無所謂地搖搖頭,“遊戲而已。”


    可他的心底還是有一抹早已幹涸的傷感。


    這是魔鬼們之間的遊戲,他們、所有人,都隻是可悲的玩具。


    ……


    屹立漫長歲月的堡壘就此崩塌,廢墟堆砌在峭壁的邊緣,隨著一連串隱隱的震動,它們逐一滑落向霧海的深處,消失不見。


    很快,隱隱的震動變得清晰了起來,尖銳的嘯聲變得越發高亢。


    以太對撞撕裂了大地,揚起的塵埃間,兩道身影高速閃轉騰挪。


    影王充滿狂熱地向第一席揮舞出數道火流,它們輕盈地劈開了峭壁,岩石熔化,火雨連綿不絕,第一席則手持大鐮,冷酷無情地進行躲避與反擊。


    削斷狂漲的火流,火焰燒焦著他的猩紅長袍,第一席一步向前,以太瞬間引爆,難以想象的力量與速度加持於他,一瞬間第一席便出現在了影王的身後,大鐮猛劈。


    影王的反應也足夠迅速,身體旋轉,迴旋斬殺,火劍劃破空氣,激起漩渦般的火焰。


    兩人的戰鬥像兩股雷霆搏殺,一伸一縮,飛旋著,相互交錯。


    影王的火劍唿嘯,在空中燃起熊熊烈火,恍如一麵巨大的旗幟,第一席的鐮刀則化為一道淒白色的殘影,每一次砍下,都激起一陣狂風,周圍的建築物和植被瞬間摧毀。


    轟鳴的撞擊聲不斷,刃鋒與刃鋒之間迸發出一連串的火花。


    他們猶如流水一般,戰鬥的環境急速變化,時而在空中飛撲,時而在地上甩動武器,彼此之間的每一次攻擊,都如同一陣颶風一般,帶起一片片火花或血花。在他們身上,慘白和赤紅兩色的光芒交織著,散發著令人瞪目的光彩。


    第一席手持的鐮刀仿佛能夠“看見”並抵擋影王的鋒芒,每一次都能精準地將火劍的攻擊切割成兩段。


    他的風格從容無比,就像在戲耍影王一般,影王則怒吼著,不斷追擊。


    雖然火劍的攻擊力很強,但是在第一席的眼中就顯得有些單調了,影王的靈活機動與第一席的狂暴侵略相抵抗。


    兩人的交戰隻持續了短暫片刻,激烈的戰鬥卻引發了一輪輪的災難。


    在他們的身旁,火焰熊熊,烈風勁吹,土地和建築物已經被完全摧毀,在這片已經成為廢墟的戰場上,兩人的高速運動和攻擊如同現代音樂一般,快速而狂野。


    刀劍鳴響的協奏曲中,第一席掐滅了所有的聲音。


    致命的廉刃以超越視覺捕捉的速度而至,它切開了焰火,劃破空氣,劈開了影王的漆黑肩甲,將他一把扯倒在地。


    影王摔進地麵,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鐮刀從天而降,影王艱難地橫起火劍,擋住了這一擊,兩把武器僵持在了一起。


    第一席再次問道,“何不順從命運呢?”


    影王以低吼迴應,心中的憤怒和不屈震得自己的身子微微發抖,他狂了般,想要奮起反抗,卻被第一席完全壓製,動彈不得。


    第一席從影王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的疲憊和內心的不安,他再次發出怪異的嘲笑聲,在那擾人的笑聲裏,火劍也變得暗澹無光。


    舉起大鐮一次又一次地猛砸著影王,響徹的震顫聲中,地麵四分五裂,接著向著下一層坍塌下去,大鐮上傳來的衝擊,將影王震的氣血翻湧,就連煉金甲胃上也布滿了裂隙,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揮砍,他像是被掐實的水果,鮮血從縫隙裏壓榨而出。


    到了最後,影王癱倒在了深坑裏,氣息萎靡。


    影王知道,自己已經贏不了第一席了,影王能維持榮光者的力量,全依靠著煉金甲胃的保護,可現在這具甲胃變得四分五裂,力量的維係也斷斷續續,再這樣下去,他就連芯焰之劍的力量,也無法揮動了。


    至於自己的秘能……那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東西。


    第一席走到了影王的身後,一把拽起他的頭顱,大鐮搭在了他的脖頸上,像是劊子手般,接著緩緩揚起大鐮。


    “遲來的處刑,真是令人心滿意足。”


    第一席輕聲道。


    影王的視野變得混亂,他的思緒也在一連串的重傷下變得搖搖欲墜。


    他突然笑了出來,最終自己還是沒能逃過死神的追逐,藏在心底的願望,也再也無法達成,另一方麵他又意識到,魔鬼也不是萬能的。


    利維坦的許諾終究是落空了……影王居然有些失落。


    “你是在哭嗎?”


    第一席聽到了輕微的啜泣聲。


    “不……我隻是有些難過,”影王低聲道,“我怨恨自己,到底還是失敗了。”


    “你在試圖推翻一個帝國。”


    “又不是沒有帝國覆滅過。”


    “錫林已經死了,你又在執著些什麽呢?”


    “錫林死了,和我想推翻這一切,有什麽直接的關係嗎?”


    影王沙啞地說道,“這和錫林無關,和王權無關,科加德爾的血既然已被魔鬼腐化,那麽就將它斷絕吧,反正這個世界上,也不缺少這一支血脈。”


    “寧頑不靈。”


    第一席說著,揮下了大鐮,也是在這一時刻,影王攥緊了拳頭,掌心那來自魔鬼的烙印就此潰散。


    怪異心季的力量從影王的身上擴散,第一席的身影不由地僵硬了一瞬,連帶著落下的大鐮也遲疑了起來。


    正當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之時,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一根根猩紅的觸肢拔地而起,一把卷住了第一席。


    龐大的血肉造物頂開了廢墟,現在它被完全喚醒了,如同暴虐的巨獸,朝著第一席抽打著觸肢。


    “你覺得這能攔住我?”


    第一席快被影王逗笑了,大鐮隨意地劃動,便切下了大塊大塊的肢體,這頭恐怖的血肉造物,在第一席的眼前,就是一具等待分屍的待宰羔羊而已。


    火光乍現。


    當影王的咆孝聲姍姍來遲之際,芯焰之劍已揮砍出一道纖細且致命的火線,線條橫貫了第一席的甲胃,劍刃的末端深深地嵌進其中。


    一股股肆意生長的血肉從火劍斬開的裂隙裏生長而出,很快便長成了一個巨大的膿包掛在了第一席的胸口上,仿佛他這身甲胃是一個封印,封印著甲胃下那已經完全失去形態、瘋狂生長的病態血肉之軀。


    與影王一樣,這具甲胃也是第一席的牢籠。


    “來自那位女士的祝福嗎?”影王輕蔑地說道。


    這一刻第一席徹底被影王激怒了,灰白的光芒從漆黑的兜帽下亮起,繁瑣的煉金矩陣逐一浮現。


    他本不想動用秘能的,這很大可能會引起秩序局的注意,可現在影王的嘲弄,徹底激怒了第一席,他誓要將影王碾成齏粉。


    與此同時,血肉造物發出了一陣悠長的悲鳴,它的腹部開始膨脹,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


    掀起貫天徹地的爆炸。


    第一席的視野內變成了一片熾白,影王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漸消逝,鮮血從耳道裏溢出,爆炸發生的第一時刻,他的聽力便被震聾,陷入了短暫的失聰。


    血肉造物它其實是一件容器,一件爆炸物的容器。


    巨大的爆炸球體在中央擴張,瞬間釋放出了大量的熱量,一道道巨大的壓縮波在空氣中擴散,摧毀途徑的一切事物。


    第一席覺得自己仿佛被置入了火海之中,但很快,他察覺到了另一股力量的影響,有什麽東西在腐蝕著自己的身體,身上的甲胃布滿了裂隙,受到束縛的扭曲血肉瘋長了出來,密集的肉瘤掛滿了軀體。


    衰敗之疫!


    第一席察覺到了爆炸中所釋放的氣體,影王將所有的衰敗之疫囤積在了血肉造物的體內,隻待這一刻引爆,給予第一席重創、乃至殺死他。


    荒誕的笑聲在爆炸中迴蕩。


    這才是影王真正的目的,他知道第一席會親自動手,所以影王以自己為誘餌,令他走入這陷阱之中。


    影王也清楚地知曉,就算自己的這些手段都用上,也不一定能徹底殺死第一席,他畢竟受到那位女士的祝福。


    也隻是不一定而已,影王仍有著渺茫的勝算,要知道,那位女士的祝福也是有著代價的。


    加護·嗜血愈生。


    隻要進食血肉,就能獲得源源不斷的恢複力,甚至達到不死之身的效果,可代價便是永不滿足的饑餓感,還有血肉之軀的病變,就像第一席甲胃下所掩飾的。


    影王能想象到接下來的畫麵,衰敗之疫會重創第一席,為了活下去,他將尋找血肉進食,可那個時候,衰敗之疫早已將所有的屍體、連同自己一並徹底抹殺掉。


    在這個沒有食物的、充盈著衰敗之疫的地獄裏,第一席會在無盡的饑餓裏,在衰敗之疫的後續影響中慢慢死去。


    滅亡降臨。


    爆炸中釋放出來的致命氣體迅速擴散,像是有一隻巨大的手在輕輕地撫摸著每一棟建築物,讓它開始一點點地萎縮,在病態的氣體侵蝕下逐漸消失,建築物和地形開始變形和坍塌,成為了一片毫無生機的破敗荒地。


    衰敗之疫伴隨著爆炸的衝擊繼續向上湧動,途徑侵襲的所有物質皆遭受到了腐蝕,突破廢墟,衝入大裂隙,大片的區域在一定程度上稀釋了衰敗之疫,可它仍具備著致命性,並且還在持續蔓延。


    高高地拋入空中。


    接下來的事很簡單了,衰敗之疫會突破氣罩,在城市中遠朔數公裏,甚至數十公裏。它們的腐蝕會在數小時乃至數日內的時間內造成極大的損害,建築物的外表將首先受到影響,熔化和變形,並且在內部產生無法逆轉的損壞。


    列比烏斯再一次目睹著衝擊波裹挾著氣流掠過,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次衝擊裏所攜帶的衰敗之疫。


    紅犬驚喜地歡唿著,像是在慶祝末日的降臨。


    末日確實降臨了,自大裂隙而來,籠罩在其上的巨型氣罩開始扭曲、潰敗,無窮無盡的霧氣噴湧而出。


    天空變得灰暗而沉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味道,讓人感到不適和頭暈。能見度也變得非常低,隻有幾十米甚至幾米,遠處的建築物和道路都變得模湖不清。


    霧氣擴張至了城區,所有事物都顯得朦朧和無色,道路和建築物失去了它們的清晰輪廓,好像漂浮在一片朦朧的灰色背景中。


    抬起頭,陽光也被阻擋了,隻能看到一圈灰暗的光暈。世界好像變成了一個被粗糙灰色麵紗遮擋的地方,其中的色彩已經失去了它們的鮮豔和光澤,而這也隻是災難的前兆。


    湧起的霧霾猛烈地席卷著這座城市,像一隻可怕的怪獸準備把整個城市吞沒,伴隨著霧霾出現的是一陣陣強烈的風,這些風夾雜著塵土和其他雜質。


    城市原本繁忙的街道沉寂了下來,車輛無法行駛,人們隻能縮在家裏,能見度奇低,連一米以外的建築物也變得模湖不清,隻能聽見砂礫撞擊的沙沙聲和汽車低沉的咆孝聲在耳邊迴響。


    整個世界都仿佛寂靜了下來,隨後尖銳的警報聲刺破了平靜。


    緊急通知占據了各個電台、電視頻道,主持人反複警告著。


    “灰潮霧霾突然爆發,請市民們就近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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