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擦拭著酒杯,將它們一個接一個的掛在頭頂的杯架上,目光裏帶著幾分憂愁,臉龐上刻畫著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憊。


    這是她加班的第四天了,任誰像阿菲亞這樣忙碌,表情都不會太高興。


    白天阿菲亞通常在家裏的花店工作,但最近花店的生意並不好,加上協定區的租金貴的可怕,為了補貼家用,最近她會在花店關門後,來這間酒吧工作。


    酒吧的經理是個很友善的人,他通常隻給阿菲亞排午後到晚上的班,這段時間裏沒有多少客人,也沒有多少麻煩的家夥,對此阿菲亞很感謝他。


    經理對此點點頭說,他有個女兒,年紀和阿菲亞差不多大,他還說努力生活的人,值得受到友善的關照。


    上司這麽好,薪資也不錯,這讓阿菲亞更努力工作了。


    擦拭完酒杯,阿菲亞看了眼酒吧內,還未到深夜,酒吧裏基本沒有多少客人。


    一切和平常差不多,但也有著稍許的不同。


    阿菲亞將目光投向了吧台旁,那裏坐著一位奇怪的客人,用“奇怪”這個詞來形容,阿菲亞覺得可能有些不禮貌,但在她短暫的從業生涯裏,這樣的客人她還是第一次見。


    那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男性,一頭黑發被紮在了腦後,些許的發絲落下來,遮在青色的眼眸間,膚色有些不健康的白皙,穿著工整的黑色衣裝,座椅旁放著一隻公文包。


    因為酒吧臨近碼頭的原因,來這裏飲酒作樂的人,通常都是碼頭人的工人,一天的疲憊後,他們穿著汗水浸透的衣服,身上散發著些許的魚腥味。


    滿臉的橫肉與胡茬,開著糟糕的玩笑,經理隻讓自己在人少的時間段上班,也是為了保護阿菲亞。


    這樣的體麵人,在酒吧裏阿菲亞還沒見過幾個,而且從男人的舉止來看,他也不像是來飲酒作樂的,更像是在等人。


    阿菲亞用視線的餘光繼續打量著男人,真正令阿菲亞對男人感到好奇的,不止是他那格格不入的氣質,還有那種神秘的感覺。


    上一個給她這種感覺的人叫丘奇,是個常來花店光顧的客人,丘奇很健談,經常和自己聊一些趣事,但聊的越多,阿菲亞反而覺得自己越不了解丘奇,好像丘奇就像遠在天邊的雲彩,你能看到他,卻無法觸摸真實的他。


    眼前的男人也給她一種和丘奇相似的感覺,而且絕大部分時候,丘奇也和男人一樣,穿著一身黑,就像要融入陰影裏。


    有那麽一瞬間阿菲亞甚至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伯洛戈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那一天他在外頭跟柯德寧談話,根本沒有進花店中,自然也不認識阿菲亞。


    青色的目光茫然了幾秒,很快伯洛戈意識到了什麽,對阿菲亞說道。


    “麻煩給我來杯橙汁。”


    他以為是自己幹坐著不消費,引起了女孩的不滿。


    “哦,好的。”


    看了眼時間,阿菲亞就快下班了,她都準備解圍裙了。


    “我以為你會點酒類的飲品。”


    忙碌之後,阿菲亞向著伯洛戈推來一杯橙汁。


    從她的感受來看,她覺得男人更適合沉默地飲酒,伯洛戈喝起橙汁的感覺,就像一個壯漢進了餐廳,選了一份兒童套餐。


    “我不喜歡在工作時間飲酒。”伯洛戈說。


    “工作時間?你是在上班嗎?”


    阿菲亞有些意外,這個時間段,大家應該都下班了才對。


    “準確說是一會上班,”伯洛戈抬頭看了眼時鍾,“工作是這樣的,什麽時候有麻煩事了,你就得什麽時候到。”


    “聽起來蠻糟糕的,大家通常會用酒精放鬆自己。”阿菲亞說。


    “但酒精會令人反應遲鈍,雖然隻有一點點,甚至說完全沒有影響但專業人士,不能允許任何風險的存在。”伯洛戈一本正經地說道。


    “聽起來真敬業啊。”阿菲亞不明覺厲。


    “幹一行,愛一行。”伯洛戈對阿菲亞舉杯。


    酒吧的門被撞開,幾個人走了進來,他們大聲嚷嚷著,經過一天的疲憊,每個人都滿身的汗味,阿菲亞暗道一聲不妙,平常這群人下班沒這麽早的。


    “呦!阿菲亞!”


    為首的男人看到了吧台後的阿菲亞,興奮地喊道。


    “今天是你當班嗎?”


    “不,我馬上就下班了。”阿菲亞說,她非常不擅長應付這些人。


    “別啊,每次都這麽急匆匆地走,為何不多陪陪我們呢?”


    男人坐在吧台前,雙手拄著下巴,一臉癡迷地盯著阿菲亞。


    阿菲亞的外貌並不算驚豔,但她身上常帶著一股鮮花的芳香,僅僅是在她身旁都會感到一股溫暖的柔和,讓人不由地沉醉其中。


    阿菲亞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孩可不多見,大家喜歡開著糟糕的玩笑,然後看著阿菲亞一臉嫌惡與羞紅地離開。


    對於他們而言,這是一天之中為數不多的樂趣時光。


    其他人也依次落座了過來,就像一堵人牆,將吧台包圍住了,伯洛戈坐在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他倒沒有在意這些人,反而是看著阿菲亞,感到有些意外。


    如果沒有什麽重名的話,這個阿菲亞應該和花店的阿菲亞是同一個人,伯洛戈不禁搖搖頭,有時候他覺得歐泊斯大的離譜,有時候又覺得歐泊斯很小,經常遇到熟人。


    之前帕爾默就說,丘奇之所以被阿菲亞吸引,就是一次進花店時,他在花叢中看到了正在澆花的阿菲亞。


    午後的光芒透過玻璃窗柔和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就像誤入塵世的花精靈,就這麽輕易地征服了冷漠陰暗的丘奇。


    “各位安靜些,別吵到阿菲亞了。”


    年輕的聲音響起,又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了進來。


    “瞧瞧這位體麵人,你是來錯地方了嗎?”


    他注意到了伯洛戈,興奮地大喊著,揮起手,用力地拍在伯洛戈的身上,其他人發出一陣哈哈的大笑聲。


    他們早就注意到了伯洛戈,在這裏他顯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伯洛戈轉過頭,拍在伯洛戈身上的手掌僵硬了起來,年輕的男人又或者說鄧普羅愣住了。


    他不認識伯洛戈的臉,那天在陰暗的小巷裏,這家夥根本沒有給他們正視自己的機會,但鄧普羅記得這雙眼睛,冰冷無情的眼睛。


    “哦,是你啊,我記得你。”


    看到鄧普羅後,伯洛戈感到更意外了,歐泊斯這城市還真小啊。


    “你是換地盤了嗎?還是工作?想想也是,街頭的生活並不好過,哪怕混混也是需要工作維生的。”


    伯洛戈自顧自地掏了掏口袋,取出了幾張鈔票,遞給了鄧普羅。


    笑聲停住了,其他人的目光都有些迷惑,搞不懂伯洛戈在做什麽。


    結合這上下話的語句,更像是伯洛戈在施舍鄧普羅,每個人的眼中都升起了些許的怒意。


    “你在做什麽?”


    其他人不懂伯洛戈的兇狠,但鄧普羅可知道眼前這家夥的邪惡,眼下的瘦弱都是他偽裝的,隻等有人揮出第一拳。


    “那天揍的人應該都是你朋友吧?我管其中一人借了些錢,麻煩你還給他。”伯洛戈麵無表情地說道。


    “就這樣?”


    “不然呢?我那天隻是正當防衛,不是搶劫。”


    伯洛戈為自己辯解著。


    鄧普羅一怔,好像好像還真是這樣。


    手微微顫抖著,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很清楚如果接下這些錢,便是認輸,不接的話


    腦海裏閃過伯洛戈揮拳的動作,鄧普羅猶豫了幾秒。


    被伯洛戈揍了一頓後,鄧普羅醒悟了,但他醒悟的方向不太對,他意識到自己當個混混終究是沒有出頭之日的,自己需要另一個更大的舞台。


    另一個更大的舞台便是這了,蘭德令區的碼頭涉及大量的灰色生意,鄧普羅一度覺得自己能就此蛻變,一點點地混成老大。


    他做的很不錯,僅有的幾天的時間,便和這些人混成了朋友,還了解了諸多的內幕,他甚至有種成為大人物的錯覺。


    “先生您先離開吧。”


    阿菲亞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勸說道。


    “沒什麽,反正一會就要工作了,不如先熱熱身。”


    伯洛戈一副滿不在意的姿態,他現在心情還不錯,沒必要找這些麻煩,但在見到阿菲亞就不同了。


    他還記得丘奇與阿菲亞的關係,雖然隻見過一丘奇一麵,但兩人多多少少也算得上同事了。


    隨手幫一把同事,好像也沒什麽問題,更不要說這位同事,還是自己的搭檔的前任搭檔。


    “橙汁?你是孩子嗎?”另一個人嘲笑道。


    伯洛戈沒有理他,而是對阿菲亞說道,“麻煩報警吧。”


    阿菲亞點點頭,在酒吧工作經常遇到這種事,更不要說蘭德令區的治安也不算太好,這看起來是最佳的答案。


    但接下來伯洛戈的話,弄得阿菲亞有些不知所措。


    “麻煩對警察說,大概是鈍器傷,還有些腦震蕩之類的。”


    “什麽?”


    阿菲亞聽不明白,接下來伯洛戈用行動解釋了這一切。


    他抓起公文包用力地甩了起來,隻聽一聲悶響,為首的男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等其他人有什麽反應,伯洛戈操起沉重的公文包挨個砸了過去,慘叫聲與撞擊聲不斷,與此同時門外還響起了摩托車的鳴笛聲。


    鄧普羅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沒有出手,伯洛戈也沒有揍他,他就像個觀眾一樣,旁觀著這一切。


    不到幾分鍾,一切便都結束了。


    他們被伯洛戈砸的人仰馬翻,伯洛戈則一副淡然的模樣,甚至沒有流汗。


    轉過頭看了一眼阿菲亞,伯洛戈從公文包裏掏了掏,隨手拿出一把羊角錘。


    “給,留著防身吧。”


    伯洛戈把羊角錘放在吧台上,阿菲亞整個人已經完全傻掉了。


    “哦好的,謝謝。”


    “不客氣,替我向丘奇問好。”


    伯洛戈說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名字,阿菲亞有些恍惚,她意識到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伯洛戈和丘奇是認識的,他們身上有著相同的神秘感。


    當阿菲亞還想追問什麽時,伯洛戈已經離開了,酒吧內隻剩下倒地呻吟的人群,還有沉默佇立的鄧普羅。


    兩人對視在了一起,沉默了幾秒,鄧普羅罵道。


    “那個家夥。”


    伯洛戈沒有對他動手,就像沒看見他一樣,沒有肉體的疼痛,但卻帶來了巨大的羞辱感。


    “覺得被羞辱了?”阿菲亞察覺到了鄧普羅的情緒。


    不等鄧普羅說什麽,阿菲亞示威式地舉起羊角錘,抱怨著。


    “你們這些人怎麽就學不會尊重別人呢?這種玩笑難道很有趣嗎?還是說覺得這種威風凜凜的感覺很帥?”


    鄧普羅不再說話,躲避著阿菲亞的視線。


    走出酒吧,一輛邊鬥摩托停在路邊,帕爾默注意到了伯洛戈,朝他揮手。


    “我以為你會把那些人都殺了。”


    帕爾默顯然意識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他說道。


    “隻是維護治安而已,又不是執行正義,我可不是什麽殺人狂。”伯洛戈坐進邊鬥,解釋道。


    “我可不是什麽殺人狂”


    帕爾默擺出鬼臉,用著怪異的語氣重複。


    伯洛戈白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說來,這就是專家嗎?你還真會挑地方匯合啊。”帕爾默說。


    伯洛戈抬起頭看向道路的前方,沿著這條道路筆直前進,便是今夜任務的目標地點。


    “東西你都帶了嗎?”伯洛戈問。


    “帶了帶了,”帕爾默拍了拍包,“畢竟是專家的意思啊,我特意迴了一趟秩序局,去取這些東西。”


    “對了,包裏的是什麽東西,沒見你拿過啊。”


    帕爾默好奇道,伯洛戈出門好像從不拎包,這還是帕爾默第一次見這樣的。


    伯洛戈打開公文包,裏麵裝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又一把羊角錘、錐子、扳手還有一條團在一起的鎖鏈,最為奇怪的是,這些東西完全是由金屬鑄就,沉重無比。


    “你是要開五金店嗎?還是說當什麽五金俠!”


    帕爾默怪叫道。


    難怪這公文包能輕易地砸倒男人們,這鬼東西在伯洛戈的手中,跟一塊鐵磚沒啥區別。


    “‘統馭學派’隻能對現有的物質操作,以防萬一,我就隨身攜帶一些了。”


    伯洛戈解釋著,在征召之手的驅動下,這些東西不再是工具,而是隨時可以被塑造成劍刃的原材料,他就像名鑄劍師,隨身還帶著鑄劍的鋼材。


    “必要時,我可以偽裝成一個修理工。”


    伯洛戈一本正經。


    帕爾默啞口無言,不得不敬佩,這就是專家嗎?還真是麵麵俱到啊。


    “哦,對了,我還在裏頭遇到阿菲亞了,花店的那個阿菲亞。”伯洛戈說。


    帕爾默挑了挑眉,“歐泊斯還真小啊,等會,你見過阿菲亞嗎?”


    “沒有,但我想應該不會重名那麽巧。”


    “嗯?聽起來還不錯,說不定接下來還會遇到熟人。”帕爾默說。


    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伯洛戈搖了搖頭。


    “那還是算了吧,我可不希望熟人出現在接下來的行動裏。”


    多餘的話,伯洛戈沒有說,接下來他們就要展開突襲了,突襲中所遭遇的熟人,無疑都是敵人。


    “那麽走吧,專家。”


    帕爾默拿出黑色頭套,戴在了頭上,就像一個準備搶劫的悍匪,伯洛戈也戴上了那猙獰的麵罩,淡淡的霧氣溢散著,傳來驚悚的寒意。


    摩托車啟動,他們沿著道路前進,盡頭便是敵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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