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深一樣樣地把它們拿出來。第一樣是他上小學時候的校牌,因為年份實在太久,上麵的照片已經泛起了歲月留下的黃色印跡。蘇斷盯著上麵才不到十歲的小嚴深看了一會兒,評價:“好小啊。”嫩唿唿的。嚴深小時候長得就秀氣,而且打小就是一副板著小臉兒不愛說話的樣子,不過年齡小又長得好看,看著還是讓人心癢得不得了。第二樣是一本相冊,裏麵大多是嚴深三歲以前的照片,還有百日照,別看嚴總現在這麽人模狗樣的,嬰兒期也是一個肉唿唿的光屁股小娃娃,不過看起來似乎要比其他嬰兒嚴肅一些,照片裏也都不帶笑的,仿佛連下巴肉的弧度都透著冷峻。看得蘇斷很想……捏。那時候嚴父還沒迴國和嚴母徹底撕破臉,女人對他還是有一些耐心的,照片裏有時候還會出現女人的身影。不過嚴深三歲之後的,除了那張校牌上的一寸照之外,就沒有照片了。蘇斷明顯對這個相冊非常感興趣,翻了兩遍不止,嚴深看他喜歡,就直接送給他,讓他帶迴房間慢慢看。蘇斷立刻美滋滋地答應了,抱著老舊的相冊,笑得眯起月牙眼,像隻往腮幫子裏塞了一大堆瓜子、心滿意足的小倉鼠。……大多數都是細小的東西,比較特殊的大概就是一封信和一塊玉墜。信是嚴母十年前寫的,拿起來的時候紙張發出不堪重負地嘩啦聲,好像隨時會破裂一般,嚴深看了一遍後沒有發表什麽意見,折好又放了迴去。最後就是一塊玉墜,淡翠色,通體散發著清潤的光,成色極好,拿在手裏的觸感也溫潤極了。嚴母在信裏說這是她年輕時候得來的,讓嚴深假如有一天找到了喜歡的女孩兒,就把這塊玉送給人家。嚴深把玉拿在手裏摩挲兩下,問蘇斷:“做個吊墜?”然而蘇斷不大想要,他這草小氣,人類的壞毛病學了一大堆,心眼偏到天上去,對於造成了自己對象心理問題的人下示意的排斥,當然也不想要她的東西。抱著自己從嚴深手裏扒拉出來的相冊,蘇斷想了想,盡了最大努力,委婉地說:“我想要你親手送我的。”嚴深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並沒有一定要把母親留下的東西給他的意思。並不是因為不重視蘇斷,而是對這個吊墜的主人沒有那麽在意。有些感情破裂了就是破裂了,錯過了修補的時機,即使後來有唏噓感慨,但終究也迴不到完好的時候。“那就不做了。”既然蘇斷不想要,嚴深就把玉墜和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放迴箱子裏,準備轉頭再存到銀行的保險櫃裏。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他露出一抹笑,眉眼都舒展開了,說:“好,明天就去挑石頭,給你打個小倉鼠出來掛脖子上。”小倉鼠戴著一隻更小的倉鼠,那畫麵想想都讓他忍不住笑開了。蘇斷卻不明白他在笑什麽,還想著難道嚴深喜歡倉鼠?想養一隻?他要不要買一隻送給嚴深,或許能讓他心情好點兒。他對首飾之類的東西沒有特別精細的要求,嚴深送什麽他都是喜歡的,所以很快也就不糾結了,乖乖地說:“好。”第115章 大佬的藥嚴深得了肯定的答複, 滿腦子都是小倉鼠疊著小小倉鼠的模樣, 連最後一絲煩心事也忘在了腦後。他揉揉蘇斷軟乎乎的發絲,放下手後用手背試試玻璃杯的溫度, 確認這次徹底不燙了、甚至還有些偏涼之後, 才遞到蘇斷唇邊, 說:“喝一點水。”流了那麽多眼淚出來,這會兒總該渴了。蘇斷的神思一部分還陷在嚴深給他講的那個“故事”裏,一部分在想嚴深要送他倉鼠吊墜的事, 用於思考的也就大大減少了,對某些事情也遠沒有從前的敏銳,聞言慣性地聽嚴深的話張嘴, 含了一口茶水進去。這次水不燙了, 清香與苦澀混雜得恰到好處的溫熱茶水流入口中,不算濃厚卻富有層次的味道在舌尖品的很清楚。蘇斷將茶水咽下,發現有個軟趴趴的留在了他嘴裏,嚼起來還有點兒韌勁, 就是太苦了。這是什麽……?感覺有些像是花瓣。他鼓著嘴嚼了兩下,意識也跟著慢慢集中,數秒後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 忽然將眼瞪得圓溜溜的,嘴巴也不動了, 整個人的臉色都十分凝重。用眼角瞄了一眼眼前玻璃杯中已經被泡開、露骨地展示著自己花瓣的小菊花, 蘇斷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仿佛要變成一顆暈過去的茯苓了。他親手泡了花茶, 還試圖把它們給嚴深喝,自己還已經喝了兩口——他這是都幹了些什麽?!大概是因為做人的時日加起來總共也有好幾百年了,怎麽也稱不上短了,而且當人的生活比做植物的時候生動鮮活的多,所以蘇斷的生活習慣和觀念在他自己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開始向著人類的方向偏移了。剛剛他滿腦都是擔心嚴深,隻記得菊花茶能清心去火,卻硬生生忽略了花對於植物而言是不可言說的部位這件事。這種認知對於當了幾千年植物的蘇斷而言是本能一般的東西,和人要吃飯喝是一樣的,可剛剛短暫的一段時間裏,他卻將這種本能全部忘到了腦後……這不是代表著,他對於自己的人類身份越來越適應了?蘇斷有些迷糊地想。思維能夠更加貼近人類,按理說這原本應該是一件好事,但他這時候已經迴過神來了,含著那片已經無意識地嚼了兩口的花瓣,隻覺得憑空生出了一股血淋淋的殘忍感,本能性地將手往自己的腿根處挪了挪,小心護住自己的花。嚴深見他忽然呆住,皺眉扯扯他因為嚼東西還微微蓬著的腮幫子,奇怪地輕聲問:“斷斷?怎麽了?”難不成是又燙到了?還是這茶水裏有東西?嚴深端起蘇斷的茶杯,隻見茶水微黃、清澈透亮,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可疑的。正當他準備也嚐一口試試的時候,終於迴過神來的蘇斷一下拉住他的手腕,沒什麽力氣的細瘦五指這次用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嚴深竟是被拉的手在桌麵上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