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魯娘子的丈夫,也就是醫館的主人,視財如命,要求魯娘子每次診治病人,收費不得低於十兩銀子,而今天魯娘子看過病人,隻收了九兩銀子,因此她丈夫大發雷霆,把她毒打了一頓。


    這個病人,指的就是她了?白瑤華驚詫萬分:“魯娘子懷著身孕呢,他丈夫下得了手?”


    “她連生了兩個閨女,據說肚子裏揣的那個,又是個女兒,他相公本來就不想要,哪會下不了手!”那群八卦的路人,又是爭先恐後地迴答。


    白瑤華提起裙子,拔腿朝迴跑。


    綠柳趕緊跟上,問道:“小姐,奴婢去教訓他一頓?”


    教訓?她們馬上就得走,教訓得了一時,教訓不了一世。魯娘子的丈夫吃了虧,迴頭隻會在魯娘子身上撒氣。白瑤華想著想著,放慢了腳步:“不能打他,不然倒黴的是魯娘子。”


    她說著,從頭上取下一枚鑲了珍珠的金釵,遞給綠柳:“去把這個給魯娘子,充作診金,叫她丈夫不要再打她了。”


    綠柳吃驚道:“小姐,這枚釵子,是蘭陵王送給您的。”


    這事兒要是讓蘭陵王知道,鐵定又要生氣。


    白瑤華把金釵塞進綠柳手裏:“他送的東西多了,不會在意這一件,你趕緊去,我在這裏等你。”


    綠柳隻得拿著金釵,上醫館去了。


    她腳程很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迴來了。


    白瑤華關切問道:“魯娘子怎麽樣了?”


    綠柳向來少有同情心,今次卻歎起了氣:“好可憐的女人,連脖子上都青一塊紫一塊,一定是被掐過了。她自己被打成那樣,還得護著女兒,護著肚子,她那相公,真不是人。不過她相公見錢眼開,看到金釵,馬上就放過她了。”


    “那就好。”白瑤華亦跟著歎氣,“這女人若是遇人不淑,還不如不嫁呢。”


    綠柳卻道:“小姐,嫁之前,哪個媒人不是把對方吹得天花亂墜?嫁過之後才知道,卻已經遲了。”


    “你說得是。”白瑤華很是讚同,“所以成親前,不能光聽媒人說,一定得自己親眼看看,找機會多接觸。”


    “小姐,您不是說,蘭陵王願意娶您的麽?”綠柳笑嘻嘻地湊近了她,“那您還不趁著出使梁國的機會,和他多接觸?”


    白瑤華擺了擺手:“跟他這種人,接觸是沒用的。”


    “那什麽才有用?”綠柳好奇問道。


    白瑤華想著魯娘子那一句“完璧之身”,輕聲一笑:“要想了解他,必須不能相信他的話。”


    這意思是,蘭陵王滿嘴謊言?可她是怎麽看出來的?綠柳依舊好奇,但又不知該如何朝下問,隻得住了聲。


    ------------


    朱修文離開早市,並未迴住處,而是來到了另一條街道,讓車夫把車停在了街口處。


    這是該縣最主要的一條街道,沿道都是商鋪,首飾店,成衣店,裁縫鋪,金鋪,當鋪,應有盡有。


    他到了這兒,卻不下車去逛,這是要做什麽?李德全問道:“王爺,下去瞧瞧這裏的民風民俗?”


    朱修文答非所問:“她是雇車走的,還是坐轎子走的?”


    這是在擔心白瑤華麽?李德全忍著笑,迴答道:“迴王爺,侍衛們等到綠柳迴來,就撤走了,那時白大小姐還在攤子上吃早飯,所以不知道她是雇車走的,還是坐轎子走的。”


    朱修文推開車窗,朝外看了看,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但沒有白瑤華的身影。他曲著手臂,撐在窗台上,像是在自言自語:“她出京匆忙,未曾攜帶銀兩,隻怕一多半是步行的。”


    步行?李德全呀的一聲,叫了起來:“白大小姐腳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可走不得遠路。”


    “可不是!”朱修文麵色微沉,“她又愛逞強,這一路走下來,舊傷複發,等到了梁國,還得一瘸一拐。本王可不想帶個瘸子去梁國,有辱我朝形象,你趕緊派人去找她。”


    李德全應著聲,趕緊派人去了。


    縣城不大,白瑤華剛從醫館出來,走得也不快,李德全派去的人,很快找到了她,把她帶到了朱修文的馬車上。


    朱修文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撐著窗台,側坐在車窗邊,一言不發地打量她。


    大概因為走多了路,她顯得有點疲憊,但唇角卻是上揚著的,顯然心情很好。這是因為他服了軟,派人去找她,所以得意地笑了麽?女人哪,氣焰不可長,要不是因為她的腳傷,他才不會縱容她!


    朱修文不動聲色地從她的頭,看到她的腳,最後目光停在了她的發髻上:“你的發釵呢?”


    作為男人,他並不算細心,但此次白瑤華出來,因為太匆忙,什麽首飾都沒戴,就戴了頭上的那支金釵,所以少了它,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兩人慪氣之後,他說的頭一句話,卻是問頭釵?白瑤華愣了一下,方才迴答:“迴王爺,那發釵讓民女充作診金了。”


    “診金?你怎麽了?”朱修文緊張起來。


    白瑤華隨口扯謊:“也沒什麽,就是走到一半,腳踝有點疼,民女不好當著郎中的麵挽褲腿,隻好找了個女郎中,卻沒想到女郎中收費高,民女帶的銀子不夠,隻得把金釵拔下來給她了。”


    她拿他送的金釵抵錢,朱修文本是不高興,但聽說她是因為腳疼,便顧不上了:“既是舊傷複發,為何不讓綠柳迴來報信?”


    都不知道他在哪兒,怎麽迴來報信?白瑤華很想翻白眼,但她這會兒心情好,不想跟他計較,便沒有作聲。


    朱修文沉著臉嗬斥:“不是腳疼麽,怎地不坐下?”


    他沒有賜座,誰敢坐呀,這不是故意挑刺兒麽?白瑤華還是沒忍住,暗自翻了個白眼,在蒲團上坐下了。


    但朱修文還是不高興:“離本王那麽遠做什麽?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遠麽?就隔著不到兩步的距離。白瑤華瞅了他一眼,站起身來,緊挨著他坐了。


    朱修文以為她會強著不動,卻不料意圖被瞬間識破,不免有些羞惱:“本王讓你離近些而已,可沒讓你黏過來,你這是要勾引本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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