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修文沒有應聲,修長的手指一挑一按,彈起琴來。


    琴聲如水瀉,或巨浪拍石,或潺潺溪流,聽得人心曠神怡,直想拋開這塵世間的一切,隱歸山林,做個自在閑人。


    白瑤華聽得出了神,琴聲漸止而渾然不覺,猶自發呆。


    朱修文收手起身,看了她一眼:“你居然聽得懂。”


    白瑤華迴過神來,福了一福,走到他的椅子上坐下,試了試音,也彈了起來。


    李德全在一旁看見,嚇得差點跌下了假山。那是王爺的椅子,王爺的琴,她怎麽未經請示就去彈了?!王爺最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的,當初祝大小姐隻不過摸了摸他的筆筒,他當場就讓人把筆筒扔了,差點鬧得祝大小姐下不來台。


    朱修文看著白瑤華,果然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他臉上的不悅就被驚訝所取代了。


    李德全在蘭陵王府熏陶久了,亦略通音律,漸漸地也聽出了名堂,白瑤華彈的曲子,竟是朱修文剛剛彈過的那首,雖然琴技平平,跟高超一點都不搭邊,但卻一個音都沒有錯!


    白瑤華居然有這手本事!真是小看她了!


    一曲終了,白瑤華起身行禮:“王爺,如果民女沒有記錯,那日您彈的曲子,就是這首吧?”


    朱修文似還沉浸在驚訝之中,過了一會兒方才迴過神來:“不錯,就是這首。”


    白瑤華微微地笑了起來:“民女彈完了,王爺可還滿意?不用再禁賽了吧?”


    朱修文垂下眼簾,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這就叫彈完了?比本王初學時還要差勁。”


    “王爺隻是罰民女把曲子彈會,又沒說要彈好。民女隻有這個水平,勉強不來,王爺不能要求太高了。”白瑤華理直氣壯,當日朱修文說的話,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彈好曲子,的確非一日之功,若是硬作要求,那便是強人所難了。朱修文無法反駁她的話,啪地一聲,折斷了身旁的一根鬆枝。


    怎麽,沒能如願看著她出醜,不高興了?不好意思,並不是每一個穿越女,都五音不全,音律不通,她雖然不擅於此,但記性卻好得很。白瑤華看著地上的斷枝,暗暗一笑:“王爺,曲子民女已彈,請容民女告退。”


    朱修文把袖子一甩,沒有理她。


    白瑤華端端正正行了一禮,轉身下山去了。


    李德全在假山腳下追上了白瑤華,氣喘籲籲。


    白瑤華趕緊停下腳步,迴身問他:“公公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李德全抹了把汗,猶豫了一下:“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瑤華忙道:“公公盡管教導我,我心裏隻有感激的。”


    李德全朝假山上指了指,道:“王爺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雖然今天他沒有說什麽,誰知道哪天又生氣?白大小姐往後還是注意些,免得惹了王爺不高興,他又要罰你。”


    白瑤華鄭重行禮,謝他提點:“剛才是一心想著記住曲子,生怕過一會兒就忘了,所以才莽撞了一番,公公放心,您的話我記下了,以後不會了。”


    李德全笑道:“白大小姐不必緊張,王爺剛才沒有生氣,說明你是個有福的人,指不定哪一天,我還要靠你拉拔呢。”


    “公公這是哪裏話,公公是王爺最為倚重的人,瑤華還得靠公公在王爺麵前美言。”白瑤華說著,又給他行禮,心想此時給銀子,未免顯得生分,還是迴頭備上一份大禮,派人給他送來。


    說話間,轎子來了,白瑤華向李德全告別,登轎離去。


    李德全送走白瑤華,正要上山,卻見一道人影一晃而過,上了假山。他嚇了一跳,趕緊招唿他的小徒弟:“臨淄王來了,快向王爺通報!”


    “通報什麽?難不成通報遲了,蘭陵王會砍了你們的頭?”朱仁澤聽見了李德全的話,大笑著躍上山頭,像一隻展翅的大鵬鳥,落到了朱修文的琴案前。


    朱修文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到訪方式,但依舊出聲斥責:“沒規沒矩!”


    朱仁澤並不接他的話,而是坐到一旁的假山石上,望著他一陣大笑。


    朱修文聽著這笑聲,有些無名火起,惱道:“笑什麽?”


    朱仁澤笑得前仰後合:“我笑有些人,用了些拙劣的技巧,一心想要手把手地教姑娘彈琴,誰知人家姑娘有本事,自己把曲子彈了出來,讓某人的一腔期許,付諸東流。”


    朱修文把琴案一拍,猛地站了起來:“你胡說些什麽!”


    “既然我是胡說,那七哥你惱些什麽?”朱仁澤詫異道,“啊,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這是惱羞成怒,對不對?”


    朱修文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平靜下來:“我有什麽好惱的,隻是擔心你這樣口無遮攔,壞了別人的閨譽,這得是多大的罪過。”


    “恩,七哥都在乎別人的閨譽了,可見是真動了心了。”朱仁澤重重地點頭,自己下了結論。


    朱修文輕蔑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我的心跟你似的,那麽廉價,說動就動?等你娶了王妃,我定要跟她好好講講,你曾追著王小姐去了內蒙,還曾追著曾小姐下過江南,是不是還有一位李小姐……”


    “好好好,你別說了,我認輸,行不行?”朱仁澤抱著拳,連連求饒。


    朱修文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你來做什麽?”


    朱仁澤來了精神:“我用了種新法子,做成的臭豆腐很有些臭味了,所以想借七哥的地方,辦個品鑒會,你看如何?”


    “你自己嫌臭,所以借我的地方?算盤打得倒是挺響。”朱修文聽完,不分由說,讓人把他趕了出去。


    ----------


    白瑤華乘著馬車,朝著白虎橋去。


    其實還有半天時間呢,可是所有的活兒都讓朱修文推了,她隻能先迴去了。


    他這種行事做派,讓她怎麽感激得起來!


    途徑菜市,喧鬧聲比平時格外響亮,似乎有人在吵架。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扭過身,隔著車窗對白瑤華道:“白大小姐,前麵有人鬧事,車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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