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旗心靈深處完全被震撼了,她一直知道她父母感情特別好,卻不知原來他們能夠走到一起竟是那麽不易。

    或許愛情真的隻有曆經磨難之後才會變得深刻,這個年代的速食愛情和婚姻讓人們太輕言就能放棄,分開的時候也早已忘記了當初彼此相約一生相守的初衷。

    她想起每次生日時媽媽煮的兩碗長壽麵,那個八個月已成型的男嬰就是她的哥哥。對於這個早夭的哥哥黨旗感情有些複雜,如果當初他活了下來,也許就沒有她了。

    黨旗心疼自己的媽媽,想不到李夕楠那廝小時候就這麽混蛋,她想他如今混成這樣也算得了報應,便有些幸災樂禍地把李夕楠的事告訴了媽媽。

    黨靜秋聽到李夕楠的名字微微皺眉,但聽黨旗說他和代善的前夫被捉奸的事忍不住搖搖頭,這孩子算毀了。

    “媽媽,你還恨他們嗎?他們當初那樣對你。”

    黨靜秋摸了摸女兒的手,說:“媽媽告訴你以前的事隻是覺得你長大了,既然你想知道,媽媽就告訴你,不是讓你覺得媽媽多委屈,更不是讓你去恨誰。仇恨隻會把自己變得不幸,生活中還是陽光更多一點,當年媽媽是恨過,但媽媽現在很幸福。”

    “所以,即使你現在不恨他們了,但也不代表原諒了,對嗎?”

    黨旗問得很是忐忑,不恨不代表原諒,這就是媽媽這麽多年依舊不願提起娘家事的原因不是嗎?

    黨靜秋一時無語,她自己似乎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恨不恨,原不原諒還重要嗎?父母兒孫繞膝,他們也並不在意她這個不孝的女兒在哪裏,是死是活,而她有疼愛自己的丈夫和聰明乖巧的女兒,她已經很滿足了。

    黨旗不確定地說道:“其實沈城找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說,沈家老太太中風了,這會兒還在醫院躺著,她想見我。”

    中風?黨靜秋心裏有些悶悶的,如今想起來母親也已是八十幾歲高齡了,身子骨再硬朗也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這個年紀中風基本等於半個身子入土了。

    “旗旗,你不用顧忌媽媽,即使她當年做了錯事,但她依舊是生養了媽媽的母親,你應該叫她一聲外婆的。既然外婆想見你,你就去看看她。”

    “媽媽你不跟我一起去嗎?我覺得其實比起我,她應該更想見你。我不喜歡外婆,因為她對你不好。但是如果她忽然走了,你卻沒見到她最後一麵,媽媽我怕你會後悔。”

    黨旗還

    是沒辦法一下子就叫沈家老太太為外婆,尤其在聽了爸媽當年的故事之後,沈家怎麽盡出奇葩,從上到下,從老到小,她媽媽不會是撿來的吧?

    黨靜秋認真思考著女兒的話,最後道:“我們旗旗真的長大懂事了,媽媽很欣慰。好了,這件事媽媽會考慮的,現在我們還是先出去拯救一下周小六吧,你爸爸肯定沒給好臉色。”

    要不是媽媽這麽一提醒,她都差點兒把周頌玉給忘幹淨了,不過有一點她媽可說錯了,周頌玉那猴精什麽時候用得著她去拯救了,再說,她巴不得他被黨國富好好修理呢。

    事實上呢,在她們母女進房後黨國富果然就開始擺起譜,雖然他不在京城混,但旗勝集團他還是知道的,這地產界巨頭的旋風早就席卷了長三角這塊巴掌大的地方,他的舊廠房就是給遠勝開發的新樓盤挪的地兒,要不是當時補償款給得還算大方,他這會兒早就把這家夥給轟出去了。

    周頌玉將自己帶來的見麵禮拿了出來,沒有大包小包一堆,隻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眼尖的一看就能發現這看似普通的小木盒是用上好的小葉紫檀精心雕刻而製成。

    “這是我們蘇州本地木雕大師盛昌榮的作品,老先生已經收山很多年,兩年前仙逝,你這盒子哪兒找來的?”

    黨國富雖然不屑他的收買,但盛老和他相交多年,家中也有不少盛老的作品,對於他的遺作他還是很願意收藏的。

    “前些年因緣際會和盛老結識,便厚臉央請老先生打造了這個木盒,”周頌玉說著打開木盒上的金扣鎖,“這是八八年的茅台,也就是旗旗出生那一年釀製的。”

    如果周頌玉不說這是酒,誰第一眼看到這木盒裏擺放的瓶子都會以為是大瓶裝的香水,因為瓶身造型太獨特了——整個酒瓶就是一個超大號的戒指,鉑金指環兩端猶如對半分開的古典雕花酒瓶,指環中空的位置封了透明的水晶玻璃,裏麵是晶瑩剔透的陳年老酒,戒托上鑲了八十八顆碎鑽,正中央是一顆碩大的斯裏蘭卡星光藍寶石,即是瓶蓋所在。

    這頌玉這禮物不可不謂是心思用盡,裝禮物的木盒是黨國富的故友之作,八八年的陳年茅台和八十八顆鑽,四個八,正是黨旗的出生年月日,而酒瓶的戒指造型是他親自畫圖設計後找人定製的,世界上獨一無二。

    戒指對是婚姻的承諾,酒則寓意長長久久,而這份禮是送給黨國富的,這便是要黨國富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以及誠意。

    “憑你這二兩酒就想娶

    我姑娘?”

    黨國富將盒蓋一拉,不看了。他顯然是故意忽略那些細節重點,就揪著這二兩酒不放了。

    說來也奇怪,過去黨旗跟周培談戀愛時黨國富反應倒沒這麽強烈,去北京看女兒時還能坐下來和周培喝兩杯,聊幾句。可到周頌玉這兒就截然相反了,即使周頌玉哪哪兒都比周培好,黨國富就是八百個看不上。

    後來還是黨媽媽一語道破天機,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他這是意識到這迴小情人真的要嫁人了,心裏舍不得鬧的,當然哪哪兒都看周頌玉不順眼。不過這是後話,暫且不談。

    如果單說周頌玉這個人,真的是沒什麽可挑的。可就是太過完美,這還是人嗎?周家和沈家既然是世交,自然是他人眼中的豪門,可黨國富隻希望黨旗找個普通人,過平凡的生活,在他看來之前介紹的那個搞建築的就還行,叫段什麽來著?

    黨國富將周頌玉晾在一邊繼續擇菜,周頌玉倒也不覺尷尬,挽起袖子坐在一邊幫忙。黨國富朝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麽。

    等擇完菜黨國富進了廚房準備做中飯,周頌玉又跟了進來,默默地在水池邊上把菜都洗好放到籃子裏瀝水。

    “你會做飯?”黨國富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周頌玉答道:“以前在國外上學的時候都是自己做,現在工作忙沒什麽時間,做的少了。”

    黨國富想起黨旗去美國交換那一年,他得知她經常在外麵吃什麽漢堡熱狗就氣得上火,又不是沒錢,不會做飯就去中餐館吃,省這兩個錢幹什麽。

    “黨旗從小就被我和她媽慣著,家務也不用她做,她也不怎麽會做飯,所以我一直不希望她留在北京,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整天在外麵瞎吃什麽。你跟她平時在一起都吃什麽?”

    黨國富這話聽著像閑聊家長,但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這話有陷阱,一個合格的女婿就是要隨時聽懂嶽父的試探並給出令其滿意的迴答。

    所以周頌玉說:“平時中午她休息時間比較短,所以一般她在公司解決,晚上下班了我就帶她去飯店補充點營養再送她迴去。周末偶爾我也會買點菜去她那兒給她做點菜,吃不完放冰箱,微波爐熱熱就能吃了。”

    黨國富聽了難得“嗯”了一聲,說:“哪能天天下館子,飯店裏的菜油多味精多,一點也不健康,以後還是少吃得好。”

    周頌玉這話說得很狡猾,潛在台詞就是他

    和黨旗沒有同居,所以他沒機會經常下廚,要知道即使這個年代對未婚同居已經見怪不怪,但對著準嶽父,還是別觸這個黴頭。

    黨國富也不是傻的,雖然知道他說的十有八九是在扯淡,但聽起來還是怪舒服的,也就懶得揭穿。

    洗菜切菜準備完畢,油煙機燃氣灶啟動,黨國富將周頌玉趕出了廚房,這才套上小熊圍裙,熟練地做起飯來。

    黨旗和黨媽媽從房間裏出來便隻見周頌玉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雜誌,看狀態似乎還不錯,一派悠閑,這麽快就把黨國富拿下了?不可能吧。

    聽到廚房油煙機嗡嗡的聲音就知道肯定是黨國富在燒飯,黨旗踢了踢周頌玉的腳,問:“你怎麽跟個大爺似的坐在這兒,也不知道進去幫幫我爸。”

    周頌玉表示自己剛被從廚房轟出來,大概她爸怕他偷師學藝吧。

    黨旗無語了,這理由還真夠冠冕堂皇的。看到茶幾上放著的木盒,她拿起來打開看了眼,便有些挪不開眼睛了,這什麽玩意兒啊,造型也別致了。

    “香水?”黨旗以為這是周頌玉送給她媽媽的,也不對,之前也沒見他拿出來,可送她爸香水也太荒唐了吧。

    “聞聞不就知道了。”周頌玉說著又從西裝內側口袋裏翻出一個錦盒,裏麵是一個天鵝造型的胸針,鵝身嵌著一顆色澤飽滿的黑珍珠,這才是送給黨媽媽的見麵禮。

    黨旗就知道他做事肯定滴水不漏,第一次上門就空手而來完全不是他的風格,但左手拎水果,右手拎煙酒更不是他的style。她一直覺得男人西裝內側的口袋就像多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一樣,你永遠不知道會從裏麵變出什麽花樣來。

    黨旗弄了好一會兒才摸索出了開瓶蓋的要領,這鑽石和藍寶石做的瓶蓋也太奢侈了,這確定是送給她爸不是給她的嗎?她家黨國富可是很樸素節儉的,這麽浮誇的東西一點兒也不對他的胃口。

    瓶蓋一打開黨旗就問道一股濃濃的酒香,原來是白酒,看容量也就一百毫升左右,至於搞個這麽奢華的酒瓶裝著嗎?難道是幾百年前出土的老酒?

    “你不會拿這二兩酒跟我爸求親了吧?”黨旗看著戒指造型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可看這盒子被隨意扔在茶幾上,八成就是被她家黨國富給嫌棄了。

    這父女倆說話還真一個口氣,重點是酒嗎?周頌玉有些不爽,說:“酒瓶是我親自設計的,上麵鑲了八十八顆鑽,裏麵的酒是八八年的茅台,黨旗,這

    並不僅僅是二兩酒。”

    黨靜秋笑笑說:“小六比你爸當年浪漫多了。”迴想那本手寫的存折,黨靜秋至今仍記憶猶新,不浪漫但很實在,怎麽說呢,實在得過頭了,真是個木頭腦袋。

    黨旗心裏其實已經感動了,他的用心她感受到了,她早就知道這個男人浪漫起來誰都承受不住,可她嘴上偏偏要說口是心非的話:“你要是做個足金的酒瓶,我爸估計會愛不釋手。”

    黨國富正好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聽到黨旗的話忍不住哼了聲:“怎麽編排你爸呢,我有那麽俗嗎?”

    “你不是給我攢金條了麽?說當我嫁妝。”黨旗打趣道。

    “還沒嫁人就知道要嫁妝了,我那些黃金可不是給你攢的,是給我以後外孫留的,你要是隨便找個人就嫁了,我才不管你。”黨國富來勢洶洶地說著,順便瞟了眼那個“隨便的人”。

    “那我不嫁人了,我就跟你和我媽媽過一輩子。”

    黨國富懶得理她,把菜往桌上一擱又進廚房了。黨靜秋有些抱歉地朝周頌玉笑笑,這父女倆說話一向沒遮沒攔。

    周頌玉倒覺得挺新鮮,原來父女還可以這麽相處,在周家他見多了的是所有人對老爺子的畢恭畢敬,跟老爺子說話都像在跟領導作匯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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