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輸入正文。一眾人計劃幾乎是齊聲而笑,被顧遙的言語驚得有些好笑,也越發覺得是顧遙詭辯。


    這還消問,必然就是他強迫於這丫鬟。


    “顧解元的意思,倒是想要誣陷這位姑娘,是人家這樣清清白白的姑娘,巴巴地貼上來輕薄你。”


    語氣裏無不譏諷,更多的是看笑話的意思。


    顧遙暗歎,倒是不消她誣陷,原本就是這麽一迴事。


    “這裏約莫是有書院裏的同窗的,應該知道,顧某不是個左撇子。若是顧某強迫,必然用的是右手,這口脂印子也該是在右臉。”說到這裏,顧遙便含笑不語了。


    她臉上的口脂印子是在左臉,且是靠近耳邊的位置。若是不仔細推敲,當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可若是仔細一比劃,便絕對知道這不順手。


    隻是憑此就說是個弱質女子輕薄他一個風流少年郎,也實在不敢叫人相信。


    顧遙也心知如此,正想著再挑出幾個細節來。


    還不等顧遙繼續說話,便忽地插進一個聲音來:“咦——怎麽又是這個瘋丫鬟,先前不是還有個小廝說要將她抓迴去,免得出來輕薄這滿院子的俊俏少年郎麽?”


    崔五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目光便落到顧遙身上,盯著她臉上的口脂印子瞧了一會,忽地笑出來。


    原本就是謫仙一般的人,走到哪裏,便沒人能不將注意力擱在他身上,此時眾人都向崔五瞧去。


    看到崔五臉上也是一隻嫣紅口脂印子,眾人心裏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一聯係崔五的話,倒是大約曉得是怎麽一迴事來了。


    也不是都曉得了,總有腦子慢些的:“崔五郎君也見過這個丫鬟?”


    崔五隨意倚靠在欄杆上,白衣寬袖被風吹得唿啦作響,他不甚在意地扯扯袖子,道:“豈止見過,某先前還被這個瘋丫鬟輕薄一頓。”鳳眼微挑,有點森森的意思,“她倒好,轉臉便嚷嚷起來,說是某輕薄於她。”


    “秋水”趕緊哭著反駁,可信接連兩人都是一樣的說辭,就算覺得不可思議,竟然也沒人相信那小丫鬟的話。


    顧遙如今的名氣,在上蔡覺得算不得小,尤其是在一群以讀書科考為目的的讀書人當中,更是如雷貫耳。


    想到今日竟然幫著一個不知羞恥的蕩婦這樣誣陷顧遙,眾人心裏皆是惴惴不安,趕緊做鳥獸散了。


    崔五和顧遙麵對麵靠著欄杆,站在後麵的玉娘稍退一步,屈膝道:“奴去給郎君取熱茶。”便嫋嫋地一路行遠了。


    顧遙對著崔五道了謝,還是忍不住好奇道:“隻是不知道,五郎君如何願意幫扶遙一把。”


    這樣的話,其實是對他的形象頗有損害的。大世家的子弟,最在意的就是風骨氣節了。


    但是崔五是個恣意隨和的人,倒是很不錯的,顧遙想著。


    他慢悠悠地從袖子裏取出一隻紫檀木的折紙扇,扇麵未曾題字,一片潔白。一麵搖一麵道:“你都細心到如此地步,若是還是被人詆毀成功了,我也瞧不過去。”


    顧遙終於真心笑出來了,見顧遙如此,崔五也不由跟著笑起來了。


    兩人說了會子話,倒是越發覺得投機。


    ************


    陳知喝得醉醺醺的,顧遙帶著陳知迴了滄浪書院,便徑直去找孟辭。


    孟辭如今的處境越發不好,幾乎連來書院見他的人都不多見,而他也幾乎日日都呆在書院裏,在自己的屋舍裏不大出來。


    顧遙到的時候,孟辭正在吩咐小廝給書房裏加一盞燈。


    “我記得你從前眼神是極好的。”顧遙見夜已經深了,語調有些輕。


    孟辭閉眼揉額心,神色多半是疲倦,在沉沉夜裏越發明顯。


    “年紀大了,總不比從前年輕。”


    於是顧遙笑笑,不多說什麽,安靜又從容地走到一邊的圈椅前坐下。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書院。”眾人隻當他是要徹底歸隱,顧遙卻不會這樣認為。


    “明年,明年春闈過了,我便離開。”


    顧遙原本已經猜到是這樣,心裏還是微微顫動了一下,這才繼續道:“是去西北還是……”


    隻見孟辭已經看向了她,似笑非笑的神色,被燭火照得分外溫柔。顧遙心裏有事猛地一跳,連瞳孔都不自覺地收縮了一下子。


    她覺得自己又猜到了孟辭會說什麽,可卻把那個猜測拋開了,隻看著孟辭的眼睛等他說話。


    “阿遙必然是一甲,往後便可入翰林。隻是,翰林院是閑職,倒不如領個縣令的實差,憑借一甲進士的功名,升官或可快上一倍。我想,阿遙的打算便是如此罷。”


    她不光是想好了這一步,甚至已經想好了要去哪裏做縣令。


    顧遙點點頭,撐著下巴看桌上新添的燈火,火光跳躍得很是可愛。


    既然孟辭的意思是護著她,顧遙也稍微鬆一口氣。她唯一可以相信,或是可以依靠的,就隻有一個孟辭。


    不是想靠旁人,隻是希望有一個靠得了的人罷了。


    “河北一帶近來鬧騰得厲害,你多留心些,屆時處理起來也容易。”


    顧遙點點頭,垂睫想,河北這個地方離上蔡不算近,但也不遠。離孟辭的屬地遠,卻仍在他的勢力之下,真是再好不過。


    見顧遙一派的平和沉穩,孟辭卻有些憂慮,不放心地問一句:“若是林修除了,你能否放下執念?”


    若是林修除了,她能不能放下執念?


    顧遙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林修除了,父皇會迴來麽,秋水會迴來麽。幹淨明媚的杜杳,能迴來麽。


    “那是我如今唯一想做的事情。”顧遙看著孟辭的眼睛,然後笑了笑,“到那時候再說罷。”


    兩人都沉默一陣,空氣裏凝滯一片。漆黑的夜色似乎濃稠起來,燈花劈啪一下,屋子明亮了一瞬,孟辭的聲音乍然響起:“到那時,我娶阿遙。”


    她就想起自己一身紅嫁,走在一片皚皚白雪裏的場景。迴過頭望去,十裏長街,寂寂無人,隻有一雙滿是絕望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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