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脈脈本想在這扶桑木上突破至化炁。


    然而她想,恐怕花靈的發情期是有時間的,就跟以前她家狗狗一樣,萬一因為自己閉關耽誤了她的發情期,完不成任務總是不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己完全可以完成任務之後再擇地突破。


    所以,第二天他們還是如約照常去了萬山真人府。


    一路上,龐脈脈不免有些低落,心裏總是沉甸甸的。


    趙千行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昨夜他又監督她練習循環了一次小周天,查看了她體內靈力的狀況,告訴她沒有問題了,隻要找個清靜地方閉關三天,基本就直入化炁期。


    至於他為什麽在這裏,又到底在忙什麽,他什麽也沒有說。


    龐脈脈捫心自問,其實心裏並不是不感激他總是幫助自己,包括他對她說的那些刻薄話,雖然實在是難聽得很,且至少有一部分是出於他對她並不喜歡卻不時受到她吸引後惱羞成怒故意說得難聽些來泄憤或撇清的,然而那些難聽話的出發點也沒有不為她好,到底是警醒和監督她的。


    她早已發覺,二人之間確確實實荷爾蒙吸引超常,彼此不知道是基因層麵上還是某種審美地圖上相當契合,她也知道,趙千行於人格意義上並不真的喜歡自己,甚至有一部分是否定和排斥的,而因為這一點,她也就不用考慮自己對對方要不要動心的問題了。


    她又沒有自虐傾向,非要去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隻是喜歡自己身體,而且還因此覺得他自身受到了侮辱的男人。


    要能躲著他是最好的。


    見麵實在是折磨。


    就像昨晚,剩下的時光裏,他們孤男寡女,在這樣的初夏夜裏,這樣夢幻的地點,什麽情愫發酵不起來呢?


    就像磁鐵的兩極,遇到了怎麽都想要吸引到一起。


    有那樣軟弱的一瞬間她簡直希望自己是言情小說女主角,隻要柔軟了下來就可以攀附,隻要抓住了趙師叔就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從此有人可以讓她停泊,從此不怕風雨,安全幸福。


    然而她知道她不是。


    且不說這樣危險的世界裏,真的有人可以讓別人依靠嗎?也不說趙千行肯不肯做她的港灣。即便一切如意童話再現,她也未必願意做一個依附男人的女人。


    這個世界雖然危險,但也神奇,她也渴望用她的雙足踏遍,用她的心征服。


    無上大道,翻雲覆雨的無邊力量,對她終究也充滿吸引力。


    麵對他,她總需要控製自己,而昨晚她也第一次清晰感覺到趙千行同樣在壓抑他自己。


    隻不過可能男性征服欲更強也更容易被*左右,所以他行事時而出格一些。


    因此她麵對的壓力就更大了。


    這真的很不公平,趙千行不過是因為他比她強大罷了,想出現便可以出現在她麵前,想厭棄便可以厭棄她,而她偏又總是躲不過他。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甚至因為力量的差異,她想要罵他幾句打他一巴掌什麽的,也不可能做到。


    貌似隻能忍呢。


    一路上龐脈脈都沒有露出什麽笑容,連陳青路展開攻擊模式都沒有讓她進入還擊模式。


    端木小豬因此都覺得不開心了。


    不過到了萬山真人府時,她還是打起來了精神。


    因是她接了任務,所以龐脈脈並沒有同意讓端木馥出麵替她處理,而是選擇自己投上名帖。


    修真界的名帖很有意思。


    名帖大都和持有者的靈根及專長相關,比如有的木靈根修士,就會用某種植物當做名帖,而上品水靈根者,他們的名帖大都是凝冰而成,至於火靈根者,有的用的是操火之術,會讓收到者麵前的爐火或者別的火突然出現字跡,人形或發出聲音。


    有一次龐脈脈在隨師父盧真學習的時候,在盧真的小院裏,有一棵梧桐樹上的青藤突然蜿蜒而至,好像蛇一樣延伸爬到他們麵前,開出一朵淺綠色碗口大的花,異香撲鼻,然後花中升起一個清瘦男子的麵龐肖像,還開口說:“多時不見,故友安好否?”


    那是盧真的老友,一個木係的金丹修士來訪,也是龐脈脈第一次看到這裏修真界的名帖。


    名帖是在正式拜會或某些正式場合使用的,實際使用頻率並不高。大都是大宗門的內門弟子或者散修中特別風雅之輩,才會去弄這個。


    而且一般至少也要到化炁中期以後,才會有實力去設計和凝聚自己的名帖。


    作為一個引氣期還沒完全過去的小修士,龐脈脈自然是沒有的,但她可以弄個臨時的。


    以她現在的實力,也還談不上真正的操火之術。她覺得,自己反正是來完成任務的,隻是因為貿然傳音對前輩不算恭敬,才要按禮節投名帖而已,人家是金丹修士,肯定也沒指望從一個後輩弟子這裏看到什麽特別厲害的法術,特別別致的設計,所以她幹脆從儲物袋裏拿出不值錢的銀子,用神識操控鍛火術錘煉成薄薄如紙的銀箔——銀子是凡鐵,不用三味真火也可以鍛造,很簡單。


    銀箔最後錘煉成對折的聖誕賀卡大小,厚度也宛如白卡紙,周圍都是精美的藤蔓花紋,這些很容易,因為對於現在的龐脈脈而言,銀子實在很軟,用神識來弄出這些裝飾花紋很不費事。


    上頭用客氣謙卑的詞匯寫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即可。


    字是火焰所刻,本來龐脈脈想留下細細流動的火焰更具效果,但是一想自己的火焰又不是天火又不是異火,連三味真火都不是,還是別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老老實實把字刻好,能讓別人看清了就行。


    說不定修真界沒什麽人這樣正常寫字對方反而有好感呢。


    然後直接叩門,將銀貼交給開門的侍者,在門口等著便是。


    等了大約將近半個時辰,門開了,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化炁期的中年男子,自報家門是萬山真人的四弟子,然後領著他們進去,前往萬山真人所居住的雲中閣。


    萬山真人府自然是要有靈脈的。西嶽城本身就建在一個大靈脈上,在西嶽山脈最好的靈脈除了龍虎山就是這裏了。


    萬山真人府的靈脈也是西嶽城首屈一指,其中有一座隆起的小山,萬人真人自己起居之所就在其上建了個雲中閣。自然也是府中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


    到了小山腳下,這個萬山真人的四弟子停下腳步,放出一朵白雲,邀請四人上去。


    因為都是友幫,他們又是完全沒敵意而來,自然不用別什麽苗頭,非要用自己的法器飛劍登山,所以四人很客氣地就上去了。


    雲朵很軟,踩上去像羽絨被,正符合龐脈脈童年時對雲的幻想,因此她很喜歡這個飛行法器,就是飛得太慢了,足足五分鍾才登上這個最多五十米的小山,還不如電梯呢。


    當然,觀觀景也是好的。


    至少飛得還是很穩的。


    雲中閣建得就是尋常富貴人家模樣,唯一很特別的是二樓有個巨大的平台,這露台已經快有其餘建築主體部分大了,大概萬山真人喜歡在露天修煉感悟吧。


    此刻他正在露台中央,一個蒲團上盤膝而坐,周圍還散落著十幾個蒲團,都是又大又軟的樣子,然後還有零零落落的小幾。


    龐脈脈一下就喜歡這裏了,雖然色彩上偏男性化了些,但是舒適度和隨意性合她胃口。


    萬山真人是圓臉,臉有點大,同樣看不出年齡來,貌似很和藹,揮手令他們四人坐下。


    他對龐脈脈說:“你做的銀貼子挺好看的,將來修為高了做出法器肯定好看,盧真人後繼有人。”


    然後又對端木馥詢問端木真君的近況,客氣了幾句。


    最後還是對龐脈脈說:“林小子居然肯把他的命根子交給你帶來?他最近好嗎?”


    龐脈脈有點謹慎地欠欠身,說:“林師兄甚好。”


    萬山真人便令弟子:“將墨骨帶來。”


    過了一會兒,那個弟子便捧著一個托盤上來了。


    托盤裏是一個透明的大匣子,匣子裏是一棟修建得美輪美奐的小宮殿,但是準確說隻有半棟,因為在橫截麵被切斷了,然後用透明的水晶封住,很像觀察螞蟻建造蟻穴的那種小盒子。


    整個匣子不小,宮殿建造得美輪美奐,所有的器皿都小得出奇,用材精美,材質珍貴。


    然後萬山真人便打開匣子,喚:“墨骨,出來迎客吧。”聲音比剛才更溫柔十倍。


    龐脈脈這才發現這水晶匣子原來還有小小的階梯,隻見一個穿著黑色及地錦緞長袍的小小身影從宮殿裏走出來,踏上了透明的水晶階梯。


    龐脈脈定睛一看,隻見是一個比齡玨略大一點點的男子,果然是雲肌玉骨,偏又眉目如畫,身上的穿著極為華麗,黑色的長袍流淌著華麗的絲光,據她看,是珍貴已極,能養神護體辟兵刃的黑金蛛絲,頭上戴著玄金珍珠冠,這麽一點點大,做功極為細膩。


    龐脈脈本來覺得齡玨已經夠受寵愛了,現在看著這個墨骨的宮殿和打扮,才知道萬山真人的某些屬性已經超越了林師兄……


    看著小小的美男子慢慢走上了台階,站在大家麵前,龐脈脈意識到女主角該出場了,連忙從靈獸袋裏把齡玨放出來。


    齡玨今天穿的是白色長裙子,裙擺很大,和對方的黑色長袍還頗配。


    小小美男子墨骨看到齡玨就走過來了,朝她鞠躬行了個禮,齡玨也迴了一個禮,兩人互相看著,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然後就手拉手了。


    龐脈脈看到這裏覺得自己看到了真實中國古代版拇指姑娘的結局場景。


    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看到墨骨拉著齡玨的手走進了他的宮殿,萬山真人已經激動了,連忙示意大家跟他一起繞到水晶匣子背麵,從透明橫截麵裏頭看宮殿內部場景。


    端木馥小聲對龐脈脈說:“聽說萬山真人的花靈是一隻黑牡丹花靈,牡丹和薔薇能雜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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