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蒼峰由來是仙境,今日的暮蒼峰仿佛迴到了四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戰,整個空氣中隱約聞到的都是血腥味、摻雜這撲麵而來的煙塵滾滾。


    雷雲大陣在四麵八方都有上神壓陣,前行不快。


    因為它不用快。


    反噬雷雲大陣覆蓋之下,如同封印之火,絕無活口逃脫。


    眾人從看見電閃雷鳴,到覺出它不凡的殺意,也用了半盞茶的時間。


    這期間,煙雲籠罩了所有人的衣冠,躲在飛鸞院的人,隻能聽見明道人狂悖大笑的聲音:


    “好了!終於安寧了!天下大安!暮蒼峰,衛道了!哈哈哈……青史留名,青史留名!”


    安三平緊緊握著手中的劍,豎起耳朵聽著。


    囂也的斧頭也一直在錚鳴,拚命想掙脫囂也的手。


    囂也說出了安三平的心裏話:


    “躲他奶奶個腿兒!囂也自出生就不知道什麽是怕,你們拉我進來,是為以後笑話我吧?”


    常琅給了他一個不可言說的表情:


    “我出雲峰不要麵子的嗎?這裏擠得跟一盆蔥似的!不是說飛鸞院實際空間是十倍大嗎?為何這麽擠?我是上神啊!跟一個過氣的魔頭擠在一起算什麽?……你你你幹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把斧頭收起來!”


    聽到這話,妖神無奈地看了看身後盤在柱子上的蛇,歇在梁上的孔雀,隻有熊族委屈地說:


    “妖神,我們不是故意的!”


    安三平心中憋悶,要出去看個究竟,風起斯倚在門前一把將他拉迴去,指著風雨雷電說道:


    “打起來了!”


    一瞬間飛鸞院安靜了。


    靠近窗戶的貼在窗子上麵巴巴看著,隻看見黑白相間的雲氣糾纏成龍卷風一般,左衝右擊,蠻橫霸道。


    所幸隻是在暮蒼峰山腳,還沒有上來。


    安三平見了,眨巴著眼睛不明白。


    風起斯一句話,將他驚得跳起來。


    “也沒什麽,就是把九幽大陣借來,跟他們這個雷雲大陣打一架,九幽鬼魅一族被封印了千年,灰袍有機會逃出生天,順帶泄憤,絕不會放過今天這樣突出魔界的好機會!


    當年是天外天將他們的地位一降再降,最後淪落到跟魔界搶地盤,又被囂也收服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啊!”


    安三平隻見那處風卷狂沙,萬裏低沉,果然是九幽大陣的形態,不由得問道:


    “我們雖然盡量將大陣引得近了,可是我記得這附近農戶小販雖然不多也有幾十戶,百裏之外更是有城郭,他們!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風起斯沒有迴答他。


    安三平的心沉了下去。


    身後聽到的人都靜默下來。


    常望了寬慰他:“那個大陣怎麽會有百裏之遠,沒有沒有,一定沒有!”


    風起斯這才跟著說道:


    “既然是立山師兄的計謀,他一定會有分寸的!”


    安三平直盯著風起斯,要他說個究竟。


    風起斯無法,一邊看著遠處,一邊言簡意賅說了個大概:原來他在魔界對付青衣尊者讓安三平去救林小唐的時候,布了個伏魔大陣,自己也是動彈不得。


    過了許久他覺得不對,自己的靈氣越來越弱,似乎要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睡之中,無法醒來。


    雖然無法醒轉,卻像做夢一樣有自己的意識,他明白這是伏魔大陣被人加固,讓自己也被封印,至於為什麽隻是封印,卻不加害於他們。他很是奇怪。


    又過了許久,耳邊才隱約有了聲音,周身如同融雪一般緩和過來,他稍一用力,便突破了法術,睜開了眼睛。


    他一醒來,便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魔界。


    他與白衣尊者等其他人,麵前站著的,是立山道人。


    立山道人說有人不想讓風起斯這段時間出來添亂,便對他出了手。


    至於為什麽不殺他,自然是覺得,如後可以加以利用,不為別的,就因為風起斯是暮蒼峰的人。


    當時風起斯一聽就覺得古怪,自己若要心甘情願聽誰的話,一個便是眼前的立山祖師,還有誰?


    電光火石之間,風起斯就從立山道人臉上找到了答案。


    他萬般不信,曆數了當年明清道人種種正義之舉,又訴說這一次遇見他時得到的幫助和指點。


    但他也不會不信立山道人。


    左右搖擺之時,立山道人便設法解了他身上一道禁製,讓他想起了百年前的前塵舊事。


    他是魔族的白衣尊者,在師兄弟中發展得最好,也很有一番雄心壯誌,他對著是兄弟誇下海口,要做下一任魔尊,還要光明正大地做。


    如何光明正大,一是要救出魔尊,二是要找到妖神,令眾生無話可說!至於天命麽,去他的!


    他本來是打得過的,隻是救人心切,一個不小心掉進了明清道人的陷進中,煉成了個元丹,後來又被設法化成嬰兒,交到了立山道人手上。


    臨行前他曾經交代自己的倒黴師弟白額虎,若是自己不迴來,白衣尊者的位子便由他承了,誰不願意你就去找赤衣尊者一起揍他,虎假狐威。


    因為赤衣尊者與他關係甚好,白額虎也就成了最適合的人。


    ……


    大夢初醒,風起斯又想起上一世關於安三平的種種,這也讓立山道人有些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風起斯既是天定的魔尊繼承者,魔尊位同上神,突破禁止,自然可以不受千迴境的時間約束,如同妖神,如同明清道人。


    關於明清道人的心誌,立山道人一從卦象中猜測,一從明清道人的行為之中猜到,三是從常琅處得知。


    是以他位列司命仙君之時,第一時間便去拜訪了自己的師父司辰仙君,雖在仙階上平起平坐,但他還是以師徒之禮十分鄭重地跪拜了明清;並奉上安神香囊作為拜禮。走的時候,還另贈了一個給他的童子芳時。


    芳時歡天喜地,卻並不知道,這香囊的用處。


    這種香囊是由明清道人所製,有一對相輔相成,童子總能找到師父,師父也時刻能感知弟子,且味道的確令人安心凝神,大大有助於提高修為。


    隻是有一樣,明清道人不知,立山道人也並沒有說。


    芳時的那一隻香囊,存入了立山道人的心意。


    那天晚上芳時在睡夢之中,領著安三平去看無心木,便是立山道人的指令。


    立山道人剛剛上任,就被派遣去查看上一任司命仙君的死因,並且很快就查到了原因。


    上一任司命仙君為何下凡,正是因為六世之中有一個散仙的命格出了差錯,那位散仙本應該去戰神座下報道,受副將之名看守要塞,卻不知怎地遲遲不來;前任司命仙君應該是查到了原因,卻被人滅了口。


    立山道人的本領不比前一任差,他明白得更快。


    那本該去戰神帳下報道的散仙是杜鳳澤,那殺同僚滅口的人便是明清道人自己。


    滅口之人甚至都懶得對此滔天大罪多做修飾。


    有意思。


    隔了幾天,立山道人又去見了明清道人,倒頭便拜,一口一個師尊,說事情已經查明,散仙命格並無錯,前任司命仙君死於修煉意外。


    明清道人連連稱說欣慰,自己的徒兒不僅雷厲風行,更是智慧練達,可以放心去上任了。


    送走立山道人的明清,根本不知道,這些年,立山道人的卜卦造詣,早已經青出於藍。


    立山道人一轉身就秘密見了常琅,二人一合計,做了今日這個決定。


    將計就計。


    聽到這裏安三平由衷地欽佩起立山道人,大義滅親之事,說說可以,真的要做,而是毫不猶豫地去做,是需要下一番狠心。


    當機立斷這一點上,他們暮蒼峰上下一脈相承。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妖神卻在死死盯著囂也,甚至慢慢挪到了囂也的身邊,握住了他拿著斧頭的手,傳音入密:


    “天命所歸,他的確是你的衣缽繼承人,囂也,你救我吃了這麽多苦,無非是想要魔族更好;如今我迴來了,你也迴來了,我們永遠是兄弟,這風起斯本也是你們魔族的白衣尊者,既然你進不了大微宮了,不如傳位給他,實至名歸,又不會失了麵子,何如?”


    囂也鼻子裏哼一聲,張口喊道:“小子!”


    風起斯正看著安三平,迴頭一看是囂也,笑得陽光燦爛:


    “還未來得及拜見魔尊。”


    囂也十分嫌棄地說道:“屁!你來救我,卻把自己搭了進去,這點本事還想統領魔界?……你要當魔尊也行,帶我一起!我住慣了大微宮,哪兒都不去!你沒有一件稱手的兵器,我化作斧頭跟著你罷了!”


    風起斯一聽,放下心來,一口答應:


    “可以啊!但是我這個人吧,常常把人砍死了,兵器就不拿迴來了!其實我覺得,紫衣長老不要也罷,魔界已經有一個穿紫衣服的跟著我就行了!就把八品之地給你一人住著,哦!還有小樓呢!絳雪閣你不喜歡嗎?”


    囂也冷著臉:“我還沒傳位你就安排起我來了?”


    安三平怕他們打起來,看見妖神在,無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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