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風山莊山門前,萬石叢中,紅鬆霧靄。此時人頭攢動,勝似一年一度的聚義盛會。


    四堂十三派的宗主們,原本也是指望巨風山莊出頭料理了林小邪這個心頭大患,豈料才迴到家就收到消息說杜鳳澤死於林小邪之手。


    眾人一聽之下,驚得連一口粥都沒心思喝下去,滿臉冷汗地看著麵前剛從暮蒼峰行完束發禮、意氣煥發迴到膝下的兒子們,一瞬間將父母心腸包融進了匡扶正道之心,頓感天下大義匹夫有責,於是幾家匆忙統一行動,給暮蒼峰發了個求告,知道風起斯最是雷厲風行,必不會落後與他們,便約好直往巨風山莊而來。


    他們卻不料風起斯早已離開暮蒼峰,並沒有收到他們的消息,且現在也沒有趕到,倒是冤家路窄直接對上了林小邪。


    此時穀花音被一掌推迴落地,雖摔了一下,卻並不感到疼痛,很是驚疑,她定了定神才明白過來,自己偷襲不成差點墜崖,反被那林小邪救了!


    不僅出手相救,甚至剛才推自己迴來的時候,還盡力保自己不被摔傷……


    此時清晨,本來應是最為清醒的時候,但在這天闊雲高中,穀花音犯起了糊塗:


    “他似乎不是眾人口中那般狠辣狷狂……”


    她見眾人紛紛奔向崖邊張望,趕緊站起身來,心中突忽不定,那一瞬間她竟也有些希望林小邪不要真的死了。


    直到那一聲唿嘯之聲,眾人皆仰首,看那不可思議的少年被一巨大鷹隼背了迴來,在清晨朝霞中周身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他竟然沒死!”


    “那是什麽!他的坐騎嗎?好大的神鷹啊!”


    各家弟子雖氣恨他猖狂極惡,但此時風姿又打心底羨慕不已,心想那樣的氣魄風采,若換了自己會是怎樣。


    那心跳眼熱中自然也參雜了諸如此類:


    “果然是故弄玄虛,哼!”


    “愣著幹什麽!劍氣!”


    一聲令下,眾人舉劍向空對準了他座下金嘴大雕,劍氣斂聚如芒竄出,令四下起了一陣狂風,狂風中眾誌成城,有人祭出法寶結界意圖擋住靈鬥和青衣尊者,有人施放出暗器隨著劍意一同攻向安三平!


    一片霞光中,那金雕也左閃右避十分靈活,他背上的安三平自掌中化出起魂石的金光結界擋在金雕麵前,如盾牌一般將劍氣衝散滑向身後去了。


    眾人正欲一鼓作氣,卻沒料到自己的結界根本無法擋住青衣尊者和靈鬥。


    靈鬥自不必說,隻是迅速飛身而過,封住眾人一處要穴,讓他們立刻沒了抵抗之力;


    青衣尊者卻沒這麽客氣,覺得他的事沒辦完,便來了這一堆聒噪的修士沒完沒了,十分礙眼。


    “不如,我幫你掃除了吧!”


    他慵懶說道,即刻便出了淩厲蛇劍!


    穀花音原本立在一旁,不清楚青衣尊者是何做派,便沒有動手,此時見況不妙,即刻飛身上去阻止他。


    離魂刃對上了蛇劍,穀花音咬著牙深覺不敵,那劍鳴之聲如此之近,囂張轟鳴得讓自己頭昏腦漲,耳朵裏似乎震出血來,心中五氣也是湧動不安,當下十分慌張。


    但她們離魂穀一族做事,一向不是先看能不能做到才決定要不要去做的!


    青衣尊者絲毫不憐香惜玉,隻隔空於那蛇劍上增加了些內力,隻見穀花音嘴唇已是咬得發白,竭盡全力死死攔著那蛇劍,身後被靈鬥點住要穴的人也睜大了驚恐的眼睛,深怕穀花音攔不住那柄劍,自己頭顱分家!


    此時靈鬥已到這千餘人的陣尾,這千餘人經了靈鬥,還能動彈的,隻剩下不到三成!


    待靈鬥完事翹首,發現青衣尊者竟然趁人之危,要殺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時,深覺他無恥至極,恨得騰空一掌衝了過來!


    然而他低估了青衣尊者無恥的程度。


    青衣見他迎麵一掌破風而來,力量驚人,並不打算與之相抗,隻稍稍將蛇劍上移一些,引得身陷唿嘯劍氣中、聽不見外界聲音的穀花音,也盡量將身軀向上引了一引。


    靈鬥意識到,青衣這是要用穀花音擋下這一掌!


    他那一掌根本撤不迴來!


    穀花音也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腹背受敵!


    如此千鈞一發之時,場麵混亂之中,眾人隻見那林小邪不知何時已閃到了千人陣前,一手奪下了殺氣凜然的蛇劍,一手攬住穀花音就地掠了過去!


    他們隻在眨了一下眼睛之後,見到了麵前大雕幻化出的襤褸少年,以及上了懸崖、奪了蛇劍、救了美人一氣嗬成的林小邪!


    便是陣中還有能動的人,也看著他那張平靜無比的臉,不禁背上寒意頓起,一時不敢再有所動作,隻靜靜地看著他,隻打算必要之時,與他拚個魚死網破!


    安三平低頭問表情痛苦的穀花音:


    “你沒事吧?”


    他聲音冷淡,但眼神掩藏不住一分熾熱的關心。


    見穀花音臉色很差,便不顧她反抗,一手抵在她肺俞穴上,與她渡些靈力再說。


    一手做著這件事,另一手卻將蛇劍斂鋒於袖中,牢牢攥住:“前輩,高抬貴手!”


    青衣尊者已知他是強敵,英雄惜英雄,更何況他與這美少年也算頗有淵源,便揮揮衣袖好整以暇,軟聲應道:


    “我看出來了,今日他們鐵了心想要殺你,可我卻沒看出,你~想幹什麽!”


    安三平看看這不大的石台上烏泱泱的人群中,沒有見到司考齊闌等少年弟子,有些失落也很安慰,他們沒有來,自己雖不得見,但此時正如他們所說,自己所到之處皆起烽煙,還是不來的好。


    他聽了青衣尊者的問話,言簡意賅平靜對答道:


    “我想要求前輩,放過他們。”


    青衣尊者一聽,不可置信地脫口歎道:


    “為什麽?!”


    台階下還能說話的鐵劍堂堂主蘇讓,也跟著疑惑地問道:


    “是啊,為什麽?!”


    話一說出口,才覺得自己不妥,連忙改了口氣:


    “你……你定是有什麽陰謀詭計!告訴你,用不上了,今日拚了老命也要跟你做個了斷!”


    狠話放得十分利索,但底氣明顯不足。


    安三平自穀花音背上撤了掌力,抬起頭看著蘇讓他們緩緩說道:


    “你們今日若真是要如此拚命,也隻能是將自己白白做了了斷。我林小平要走隨時能走,你們誰能攔得住?若暮蒼峰出雲峰都在,你們或可有幾分勝算,至於這一次,還是算了吧!”


    安三平說這番話時,心中可憐他們對這世界的力量知之甚少,坐井觀天,故步自封、爭權奪利自以為是,這才是他們沒有沒能將自家發揚光大的原因根本。


    他說出口的這一番真心話卻真的震懾住了所有人。


    童岩鬆等十幾個少年因站的遠,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倒不曾受波及。


    這時遠遠所見所聞已是令他們歎為觀止,嘖嘖稱奇:


    且不說林小邪他自己有多高深,單隻憑剛才那銀發藍眸的美少年使了一陣無法看清的掌法,便已經掠過一遍,將千人陣掃了個七七八八,實在高明恐怖!


    還有他那坐騎,也實屬世所罕見,能助主人靈活避禍,還能化身少年郎,且雖然衣衫襤褸,但可見麵部清秀,笑意吟吟,很是難得。


    再說那青衣尊者,實力該是與那銀發少年不相上下,似乎更為冷血無情,更為可怕!


    而這林小邪,究竟有什麽通天本領,竟能讓這三人在麾下聽命?!


    眾人此時想法,其實與童岩鬆也相差無幾。


    “這樣的人,若是聖人,乃我等之幸;可偏偏,為什麽他是大奸大惡之輩,如今既打不過,還要受他言語侮辱,今後吾輩惶惶不可終日,太平盛世即將一去不返!禍及子孫如何是好!”


    為首幾人當時便失魂落魄,絕望之情漸漸在臉上顯露出來。


    一片寂靜的山門前,氣氛再次詭異起來。


    青衣尊者扔了個蜜餞入口,打破這寂靜笑道:“實在無趣,來點有趣的吧!”


    安三平攥得緊緊的蛇劍竟然一瞬間迴到了青衣尊者手中!


    “我龍須所化,怎會為你所召呢?哼……你叫什麽……林小邪?嗯,這個名字我更喜歡。現在改到你我二人表演的時候了!將比你背上的劍交於我,帶迴魔界,否則……”


    他話未說完,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亮地擲了過來:“否則,你便如何呀?”


    安三平聽那聲音耳熟,隨著驚訝的眾人一同循聲看去,見是紅衣寬袍眉眼藏在赤金麵具背後的青年男子,正自淩空而下如一朵火紅蓮花。


    “赤衣尊者!”安三平脫口叫出了他的尊號。


    一定是付紅蓮發了訊息告訴她哥哥,魔尊已經救出,起魂石也已現世之事。


    所以赤衣尊者急匆匆趕來找他。


    這是好事,赤衣尊者同付紅蓮一樣,對魔尊如同大哥一般愛重尊敬,絕不會讓青衣尊者鑽了空子!


    青衣尊者在他麵前,也不會輕易造次。


    倒是免了自己一場危險的打鬥。


    此時安三平隻見赤衣尊者再三打量自己幾番,用扇子指著他,不可置信地問青衣尊者道:


    “他……不會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林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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