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鎮依舊熱鬧,而安三平這一處更是讓人停下了腳步看這熱鬧。


    “承讓了。可否讓我們過去?”


    安三平說這句話時,氣息平穩非常,絲毫看不出剛才動用過內力。


    這話雖說得平平淡淡,聽在眉山派耳中,卻如同打贏了之後炫耀著戰利品似的,內心十分不舒坦,但又實在技不如人,不敢說什麽,於是趕緊讓出一條道來,讓安三平扶著林小唐走了過去。


    走了不到十幾步,便聽見四周有人交頭接耳說道:“巨風山莊沒有了,弟子們都不見了!”


    過往人群中漸漸露出了驚訝和騷動。


    安三平自覺心中對這些凡人很是愧疚,但想到那日方甲鎮的慘況,複又把心放下了。


    當日方甲鎮何嚐不是依仗出雲峰逐漸繁榮起來,也曾經相信隻要緊鄰仙境,定不會有兵災之禍,可是後來呢?


    走著走著,安三平覺得有些不對,迴頭一看,是童岩鬆等人跟在了他身後亦步亦趨。


    安三平猶豫了一下,迴過身道:


    “跟著我,不管你意欲何為,都十分危險,迴頭吧。夢迴人靜,世事安穩,多好。”


    不等童岩鬆說話,安三平一劍掣風,帶著林小唐便扶搖直上,向巨風山而去了。


    留下童岩鬆嗐聲歎氣地看著他的身影遺憾道:


    “你看這世外高人便是說話,也如此玄妙!若能拜他為師,學到十之一二,與我們也大有長進了!隻是他年紀輕輕怎地如此古怪,拒人以千裏之外!”


    他一個師弟便說道:“看樣子也是去了巨風山莊,我們此行,不也是拜訪杜莊主嗎?不如就跟著去看一看吧!”


    童岩鬆一聽又高興起來:“正是了!走!”


    於是這一群人足尖擦著腳跟,速速向巨風山莊急行而去。


    安三平到了山門才停下,坐在台階上問林小唐,究竟發生何事要來尋自己。


    林小唐呲牙笑道:“你不許我跟著你,怕是覺得自己武功高強,嫌棄我是個累贅。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站起來,脫掉半邊肩膀的衣衫,露出一個結實的手臂晃一晃,笑道:“看見沒?”


    見安三平依舊很是納悶的一副表情,他又閉上眼甩了甩頭,瞬間變出一個兇猛的野獸來,似乎是個長了角的獅子,卻又不是長相醜陋嚇人的屴神獸。


    這獅子開口說話,還是林小唐的聲音口吻:“瞧,你飛累了,我還可以當個坐騎!我跑得可快了,一路翻山越嶺毫不疲倦!而且,我鼻子還很靈,今天隔著老遠我就能聞到你的味兒了!”


    安三平看他一轉瞬又化為衣衫破爛的林小唐,笑吟吟地盯著自己,他不由得百感交集:


    “林小唐……”


    林小唐立刻瞪圓了眼睛興奮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沒跟你說過啊!果真是小神仙!”


    安三平也懵了:“怎麽,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這個名字他刻骨銘心,叫得理所當然。可他忘了,這一世的林小唐還沒有正式介紹過自己。


    “我昨夜來時路上還曾想,我叫林小唐,你叫林小平,我們一見如故,又有這麽離奇的緣分,必定是上天注定的好兄弟,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我還沒有跟你說過自己的名字。”


    看著林小唐滿懷期待的眼神,安三平違心地說道:“那晚在離魂穀你還沒醒來時,自己迷迷糊糊高告訴我的,隻是自己忘記了罷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何,來找我?”


    自安三平進入千迴境以來,他心裏總是隱隱擔心這宿命,會不會重現,因此隻要出現了熟悉的人,他總是禁不住地緊張一番。


    今日這情景,對於林小唐、童岩鬆來說,不過是一次尋常的相見。


    但對於安三平來說,完全是不同的心境。


    林小唐才要迴答他,隻見安三平懷中的貓一下竄出來也變成個銀發藍眸的絕世美少年,立在一旁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他一下子就覺得那目光似乎能殺人,寒意自心底湧了上來,渾身不自在起來。


    林小唐正自手足無措,隻聽靈鬥問他:


    “你就是林小唐?”


    林小唐指著靈鬥,結結巴巴地向安三平道:


    “他他他……也是跟我一樣的遭遇嗎?”


    靈鬥盯著他一身泥濘,很是嫌棄地去看安三平,安三平不由一笑:


    “靈鬥你放心,他洗幹淨這泥巴,還是很好看的。”


    靈鬥又迴頭看了他半響:“所以當年就是他,在龍岩塔第一時間接下了起魂石,比你還早。”


    安三平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這麽說,他是你的宿命沒錯了……莫非這也是為何流雲在兵變之前,能召喚尋燕樓上起魂石的原因了。此事我一直想不通,現在才明白,他們本是血濃於水。大哥既為妖神歸位出了力,冥冥中自有福澤恩被於流雲。”


    餘下林小唐左右看著他倆,一臉不明白。


    靈鬥的氣息讓林小唐覺得危險,他麻著膽子叫囂道:“我,我又不跟你搶主人!你這一臉戒備是什麽……什麽意思!”


    安三平心中暗笑道:“你倒不跟他搶主人,你搶了他的女人。”


    他嘴上卻安慰道:“他對誰都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繼續跟我說說,何事來找我?”


    林小唐連連歎氣說道:“別提了!”


    原來,自他迴了蘆州,便日日隻想吃肉,一夜之間變得十分強壯,身手矯健不說,還能變化成猛獸,已嚇壞了當地不少人,也曾被修士們當成是新鮮獵物來追捕。


    蘆州自然是待不得了,偶然他聽說沸沸揚揚關於巨風山莊的消息,便一鼓作氣追星趕月、翻山越嶺跑到了這裏,因實在太累了,便在鎮子口尋了個草窩歇息片刻,不想才睡著便被人發現了還追打一通。因此偶遇上了安三平,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林小唐一口氣說完,有點尷尬地笑道:


    “我反正也是無牽無掛,即便成了妖怪,我也不怕!隻是如今吃得太多,就隻怕養不活自己,我一想我的朋友裏,數你最有錢,我們又聊得痛快,跟著你一定好玩不寂寞,不如……你就帶著我,我給你打打雜,你發我點工錢或供著吃喝就罷了!”


    靈鬥一聽,十分不屑,當即怒目斥道:


    “男子漢大丈夫,身強體壯四肢健全,怎能為五鬥米彎腰給人當坐騎,若是這樣想,你速速迴去吧!”


    林小唐氣結想要迴嘴一時又沒想到怎樣駁斥之時,隻聽安三平接過話來:


    “的確,你若僅僅想著給我當坐騎換口吃的,那倒不如,我多多給你些錢,你便找個地方自己謀生。”


    安三平心知林小唐此話隻是個借口罷了,但此時一定要先擺明自己的態度:


    “你若是想跟我並肩而行,必定艱辛危險,且很多時候,都是性命之危,你可願意?”


    林小唐一刻也不曾耽擱,立刻打個響指笑道:


    “成交!”


    安三平笑了。


    靈鬥冷哼一聲。


    於是敘了年紀,自然還是稱唿林小唐為大哥,兩下心安。


    到此為止,安三平都覺得此行一切還算順利。


    直到那一片茫茫山霧中,走出了一個玲瓏身形。


    安三平遠遠看那如花瓣飄零的藕荷色身影,眼中一熱,脫口輕吟:“阿音……”


    靈鬥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問道:


    “那就是穀花音?她也來尋你?那我們先隱去吧,免得你有話要說,當著我們卻說不出口。”


    說著他便迴到安三平襟懷之中。


    林小唐依舊沒有聽明白,但他一向機敏,便笑道:


    “莫不是心上人?那我也走了,有事叫我,我聽得見!”


    說罷他便化為一隻鷹隼一般的大鳥,飛向前方一處樹幹歇下腳來。


    安三平滿心激動地看著迎麵而來的穀花音,隻見她如雨後新荷般清麗,在這早霧中,依舊美得不真切,似九天仙子,滿身花雨又歸來,讓自己挪不開眼睛;這些天來每每想到她那孤芳一世,仍然讓他心痛難忍,此時再見,他便是手指也不知道該不該動一下了。


    他此時心想:“真的是她?我該怎麽跟她說這第一句話?我該怎麽說?”


    安三平沒有料到的是,正當他手足無措想著如何訴請之時,穀花音已經一刀殺到了眼前:


    “是你?!”


    她一雙眼驚疑且怒:


    “淫賊?!你就是那個挑戰出雲峰,又大鬧暮蒼峰的林小平?”


    安三平低眉看著脖子上涼氣逼人的離魂刃,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究竟又是空歡喜了一場。


    此時安三平根本不去想穀花音並不認識自己這迴事,隻是一味地心痛難忍。


    雲外幾聲哀鴻,似替幽人語。


    雖心中有萬千言語,但此時他隻能僵硬說道:


    “姑娘何必?上次初見,原是我認錯了人,冒犯了姑娘。恕我冒昧了。但此次,不知在下哪裏又惹姑娘生氣了?”


    穀花音打量四周冷笑說道:


    “你的朋友也藏在這附近吧?而且非我族人!我收到消息,說你們魔族之人,劫持了蕭子衿為人質,可有此事?快說,他人在哪兒?!”


    安三平這才明白。


    穀花音也收到了消息,以為他滅了巨風山莊,還掌握了蕭子衿的性命在手,難怪。


    無論穀花音如何驕傲,從不主動去結交身在巨風山莊的蕭少主;可一旦知道他出事,也會奮不顧身地前來搭救。


    果真是離魂穀的人,實至名歸。


    安三平壓下心頭波瀾,盡量平穩了聲音說道:


    “我沒有。蕭少主不久前,已經與風起斯一同去了出雲峰。巨風山莊的種種陰謀,想必很快大白於天下了!”


    穀花音立刻駁斥他,甚至加重了手中離魂刃上的力道狠狠說道:


    “你撒謊!我剛從出雲峰下來,一路行到這裏,根本沒有見到你所說的風起斯和蕭子衿!”


    安三平一驚:“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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