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四野,落葉簌簌,未及落地,又卷起一抹殺意。


    這殺意來自於赤衣尊者,他紅綾驟發,速度竟比箭還要快!


    對麵那人身手同樣嫻熟,楚問心看不清他的身影,紅綾黑影交織之間,難分勝負。


    她心道:“好,趁他脫不開身現在就走!”


    她轉身就輕躍而起,不料背後腰間卷來一鞭,將她扯住生生拽了下來!


    楚問心砸落下地,忍痛迴頭一看,又一個鬼麵人,隻不過這迴這個身著白衣,比方才那人身量更高一些。


    這人一言不發一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他一把長鞭收迴竟然幻化成劍鋒無數,如旋轉傘骨一般鋒利錯綜,楚問心見狀心底頓起寒意,倉惶祭出長安劍來抵擋幾招,心裏自忖並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快點想個辦法困住他是為上策。可自己一腔靈力都已用在了控製常安劍上,此時拿不到隨身帶的縛靈索。


    正在著急的時候,一座藤蔓壁牢破土而起,立刻困住了正在與常安劍纏鬥的那人。


    楚問心愕然失色,順著動靜找去,她看見了童岩鬆!立刻又驚又怒!


    此時童岩鬆緊緊抿著嘴似乎使盡了全力在控製那個藤蔓裹成的牢籠,口中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來對頭腦一片恨意的楚問心說:“走!”


    楚問心此時瞥見對麵赤衣尊者正占上風,黑衣鬼麵人正於空中節節敗退,童岩鬆的法術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此時不走更到何時!


    她剛拿定主意,沒料到那藤蔓瞬間被劍氣劈得四散飛落,童岩鬆一個不穩也向後栽倒,他身後本是斜坡,整個人便翻身滾了下去!


    白衣人也執劍殺了出來,見常安劍還是不好打發,索性也凝力一招丟遠了手中長劍,引得常安劍追了過去!


    楚問心心道一聲不好時,那人已欺身一掌推了過來,她連忙閃過,論掌法她很是吃虧,宣正堂還是以劍法為主,內息修為不如劍道,她自小隻學了區區十幾招風波掌,還須以內力催動。


    不到幾招下來,楚問心已經手忙腳亂錯漏百出,憑著身形嬌小靈活輕功不錯,她隻有閃避,毫無招架之力了!


    終於在她眼花繚亂一陣之後,隻覺胸口猛然中了一擊!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一棵樹上,頓時刺痛鑽入肺腑,喉嚨裏漾出一口鮮血來!


    “你是女人?你不是安三平,你是誰?他竟讓一個女人來替他受死?”那人瞬時移影到她麵前用劍指著她問。


    楚問心自覺每唿吸一口都是入心入肺的疼,知道麵前這人修為深厚又急於取安三平性命,自己受了這一掌估計也是九死一生,便看著他用微弱聲音說道:“他們……已經……已經……”


    那人似乎聽不清楚,便向前湊了湊。


    楚問心看著他,笑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你……忘了……常安劍!”


    話音剛落,一截劍鋒從他胸口透骨而出!楚問心看著那血自劍尖滴落,笑著鬆了口氣,暈倒了。


    那人也應聲倒下!


    童岩鬆此時迴來手腳並用撲到她身邊扶起她抱在懷裏哭道:“問心……問心!”


    安三平等人一路過關斬將匆忙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麵:赤衣尊者跟鬼麵人打得難解難分;童岩鬆抱著楚問心哭得撕心裂肺。風起斯飛身過去一掌推開童岩鬆嘴裏說道:“滾!”


    童岩鬆摔倒在地便沒有再動,坐在那裏麵色慘白。


    常月立刻開始救治楚問心,才舉手探過去麵色就變了:“風起斯!”


    風起斯見常月神色不對,一字一頓說道:“救活她,哪怕要我以命換命,殺誰都行!”


    常月立刻喂她服下浣靈丹,一掌抵在她氣澤穴:“她心脈斷了!肺腑已破裂……我隻能保她不疼,保她片刻清醒……你,跟她說說話吧!”


    林小唐付歡兒一聽,恨得拳頭發抖,夫妻倆不約而同地撲向湖麵,一齊圍攻那黑衣人!


    唯有安三平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他記得這個地方,這個畫麵,並不是因為他來過,而是,這個地方,就是恆時海珠中出現的那幅畫麵!


    他此刻痛心疾首:“原來,畫麵中被一掌擊中的人,竟不是我!是姐姐……是我害了姐姐!”


    此時楚問心哼了一聲,安三平剛要奔過去,突然見到四周圍上來許多黑衣人!而與林小唐等人打鬥眼看要落敗的黑衣人,也高聲喊道:“公主!”


    眾人愣了一下,包括赤衣尊者,也停下了手中紅綾,站在水麵上。


    安三平不假思索,立刻召喚出起魂石,一個金光結界罩住他們幾人,將那重重黑影並黑衣人隔在了外麵。


    結界外,在眾人護擁下,一個單柔女子走了出來,常月看了她一眼,認出絳雪,當下悲痛說道:“是我的錯!”


    楚問心醒來看著風起斯,虛弱笑道:“你在這裏,真好……”


    風起斯緊緊握著她的手,落淚道:“我是你夫君,自然是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楚問心抽出手來拿出錦囊交到風起斯手裏:“你……要的,我……幫你拿到了!”


    風起斯看著那錦囊卻現出悔意,泫然泣道:“這算什麽!你認為他們的命在我眼裏,比你重要嗎?”


    楚問心伸手去撫摸風起斯的臉:“我哪有那麽偉大……隻不過是你們,都比我重要罷了……若是平兒來,死的也許是他,那還不如是我自己……那一夜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那個人……他不值得你去殺……因為……他在我心裏根本微、不足道!“


    童岩鬆聽她說話,血淚滿襟,癱坐在地泣不成聲。


    風起斯緊緊擁著她:“好好,我都答應你,隻要你不死我什麽都答應你,你聽到了嗎?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楚問心淚洗殘妝,知道自己很快油盡燈枯,便向安三平伸出手去,安三平會意,立刻抓住她哭道:“是我害了你,該死的人是我才對……”


    “好了別哭了,平兒,我總算能好好護你一迴,我心中很是踏實……今後你要多聽師兄,和風郎的話,不要魯莽行事,你太傻了……”她覺得唿吸困難,喘著氣抓緊風起斯:”我們是今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付歡兒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林小唐一手摟住她,看著安三平他們,紅了眼圈大為動容。


    童岩鬆爬過來扯著風起斯的袖子,涕淚俱下顫抖著聲音說道:“你殺了我!你取出我的那顆內丹去救她,當時我不也是筋脈盡斷?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風起斯忍耐著怒火問道:"常月?"常月沉默著搖搖頭,風起斯運力一震,童岩鬆又飛出去幾丈之遠。


    付歡兒抹著抹著眼淚,突然停住了。


    如同濃墨入水,風起斯落淚的眼睛旁,漸漸衍生出了一朵黑色火焰。


    付歡兒這麽一愣,林小唐便也看見了。


    常月已經看在眼裏,驚訝一瞬間,便無言垂下眼。


    安三平一見,更是淚不能收:風起斯終歸是謫仙了!


    風起斯不管不顧,抱起楚問心,陰沉無比的眼神看著結界外,所有人都在此時,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


    一直佇立在旁,默不作聲的赤衣尊者說話了:“你謫仙了!“


    風起斯置若罔聞。


    赤衣卻沒有打算住口:


    ”你當真的覺得這凡人女子的命,比別人都重要?哪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並沒有看風起斯,倒好像是在迴憶著自己的心事。


    眾人一愣,異口同聲催促:“有什麽辦法?”


    赤衣尊者手揣在袖子裏,輕描淡寫道:“蝕骨獸生血,給她喝了!”


    常月心底一沉,急忙去看風起斯。


    安三平欣喜一瞬,又遲疑起來。


    林小唐卻立刻安慰安三平:“先救你姐姐!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果然風起斯毫不猶豫,拿起瓷瓶打開便強行為已經氣絕的楚問心灌下:“然後呢?!”


    “她手臂上那串是什麽,你比我清楚。蝕骨獸生血獨一無二,可解百毒、可固凡人肉身,趁著等會兒他們打起來,你帶著她速去弱水河畔,每隔一段時間,弱水河會倒流一次,到時候你不要猶豫,立刻取下這串珠子丟進河裏。記住,隻有在那一瞬間,才能取下來,不能早也不能遲。”


    “然後她就能複活嗎?”付歡兒問道。


    “不能!她的魂魄會隨著幽明珠去到九幽,由那裏去往六世,重做凡人。肉身你保留好,經曆六世最多五百年後,待她聚齊魂魄,跟著幽明珠歸來這弱水河畔。”赤衣尊者的聲音聽不出什麽起伏,像是在說一件平淡無奇之事。


    常月的聲音響起:“舅舅這是……因為小圓嗎?朱圓庭,也是為了等她?”


    赤衣尊者靜默下來。


    “五百年……”風起斯看著懷裏的楚問心,她淚痕未幹,似乎與他還有千言萬語。


    “我隻是幫你做了一碗粥,你卻要等上五百年才能喝到?”風起斯執起她手臂,見那串瑩瑩紫珠中,果然似有煙縷飄渺起來,風起斯一滴清淚上去,立刻便被吸收不見了。


    他淒涼地自言自語道:


    “師兄原來早就知道,我的百年情劫,便是你。”


    他猛然想到什麽,立刻抬起頭來看向蒼茫遠處,又看向結界外的兵戈,緩緩說道:“赤衣尊者,你說,魔尊今年會重迴寶座?”


    赤衣覺得不妙:“正是!你待如何?”


    風起斯麵無表情地抱緊楚問心:


    “這個魔尊,我來做!”


    毫無氣力的一句話,在眾人耳中炸開了!


    風起斯此時周深籠罩危險的味道,常月最為熟悉。


    風啼猿驚,盡空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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