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三平快劍如風竭力廝殺,覺得周圍的黑影越來越少,以為是被他劍氣震懾,一個迴身才發現,他們都已無視自己撲向了後方。


    安三平這才明白,他們的目標是林小唐?!


    眼見林小唐身形忽閃忽現,上竄下跳地躲避,安三平知道他大哥的速度快,可怎麽架得住如今對方人多,若再有什麽陣法法寶,定是扛不住的。他虛晃幾招急忙飛身過去,一路以速度最快的翩若驚鴻來格殺,待到與林小唐背靠背時隻聽他大哥說道:“看來還是免不了讓你當一迴坐騎了!上來!”


    於是二人聯手奔逸絕塵,靈活斬殺近身之黑影於潮鳴電掣間!


    “這麽殺下去何時才能殺完?”安三平雖年輕氣盛精力旺足,也忍不住氣喘悲觀起來:“就算我們這樣能夠僥幸逃得了,穀姐姐她們怎麽辦?”


    凡間此時是盛夏,但自進了魔界起,安三平就覺得這裏像是深秋,總有哪裏透著一股寒意,讓他時時心下難安。這一番打鬥尤其兜著陣陣寒風,更是讓他如墜冰窟,自覺四肢都凍得有些僵硬起來!


    他思及此處觸動心機,立時俯仰四顧,在心裏印畫推演一番,這才猛然發覺:“糟了,原來這是個陣法!大哥有沒有覺得身上有什麽不對?”


    “四肢有些麻木了,速度已慢了好些!”林小唐也發覺了。


    安三平心裏一慌:怪不得,這個萬人大軍並沒有走出一個人來全力與他對抗,任由他們飛來竄去,損傷百人,但其實他們一直被牢牢纏在這個形意未變的陣中,消耗自己的體力靈力,慢慢地…定被凍僵在這裏動彈不得。


    此時穀花音眼中,他二人身上的靈力已經有了具象,隨著身影移動時竟然形成如掃把星一般的拖尾,隻是一開始是濃墨重彩,漸漸著靈力之尾便如同墨汁摻了水一般,越來越淡,越來越短…


    小紅一動不動地看著,當下瞠目結舌道:“他們怎麽了?!”


    安三平已然知道自己中計,奈何眼下任他們怎麽逃竄,這陣型都在隨著他們的動作而變化移動,擺明了要耗到他們油盡燈枯!


    可是他不敢停下來,因為隻要停下來,他們一定被萬人合圍,不可想象到時是何後果,或許,他們會像一隻螻蟻一樣,被碾死!


    安三平想,若現在有人用立山道人的移山填海符,將這萬人挪走大半,破了陣法便能得救了!


    “符咒?”他想起林小唐臨行前曾分給他一張飛符召將令以備不時之需,正是甜甜贈予的賀禮,他立刻去乾坤袋中去摸,不想拿出那張符紙時,也掉出了一樣東西來!他眼明手快將那東西接住一看,是一塊令牌。此前在離魂穀被他發現的麵目模糊筋骨全斷的青衣人,被林小唐送去出雲峰救治後,贈予安三平的黑檀木令牌。


    安三平急著用那飛符召將令,便要把那木頭牌子塞迴乾坤袋中去,不料此時那木牌竟然像自己生了翅膀,脫手飛向半空中去了!


    半空中的令牌霎那間噴發出幽藍之光,將本來昏天暗地的戰場,又映照得更加詭異起來!


    “九幽冥火?”那個蒼老幹枯的聲音又緩緩響起,安三平此時聽到這個聲音隻覺得刺耳非常,皮膚如被鈍器刮傷般生疼,突然頭昏腦脹,胸口疼痛如被剜心勾肺似的,一口血猛然噴湧而出!


    林小唐背著他心急火燎:“靈鬥你這個縮頭烏龜,為何偏偏此時不出來了?你無論如何總比我聰明些!”


    安三平頭腦尚且清楚,他強撐著斷續說道:“這個陣法削弱的…是靈力,起魂石的光都已暗淡,靈鬥…無法現身…他必定…也已經很弱了…”說完眼前一黑,隻覺耳邊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遠…


    林小唐覺得不對,翻身將他一把緊緊抱住,看到安三平鼻孔口中皆已流出血來,人事不省,像是受了極大的內傷。


    林小唐憤然瞪著安三平衣襟上的殷殷血跡,又聽那個攝魂噬魄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令牌從何而來?”


    這一迴,林小唐都覺得頭上一根筋脈跳動了一下,跟著頭腦脹痛起來,這個聲音果然有古怪!他下定了決心豁了出去,一手攬緊安三平,並拿起他手中的陽武劍吼叫道:“什麽鬼怪,沒臉出來見見你爺爺我嗎?!令牌就是你爺爺的,如何?!”


    他口中說著這些話,手裏毫不猶豫地一劍劃破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與此同時,一個旋身將鮮血揮灑開來!


    他記得極地雪山之時靈鬥曾說過,他的血融合五行,可破陣法!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上一試!


    此時他覺得周圍寒風似乎緩了一緩,沒有那麽刺骨了,手腳也有些迴暖之意,心下覺得一定是他的血起了效果,便橫下心來一劍揮向自己的臂膀,下手雖不重,然劍鋒銳利,他臂膀也立刻皮翻血濺,鮮血直流很快染紅了整條胳膊,他攥住鮮血疾步揮灑,自己身上臉上也沾了星星點點!


    林小唐紅了眼睛恨聲說道:“十二年前你就整不死我,今天你也休想!什麽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統統給老子滾開!!”


    這句話他不知是對誰嘶吼,但在這無聲詭異的鬼魅陣法中迴聲陣陣,如雷貫耳!


    掌心和手臂之血汩汩湧出,林小唐自己也似不知疲累般瘋狂旋移著身體、拋灑著鮮血!


    在他周圍,以他為中心的黑影似乎被他的鮮血沾染,如化雪般消融了大片!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累得蹲下,嘴唇已見發白,冷汗滴在安三平的臉上,無聲滑落下去。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落到了那塊令牌旁邊,那塊刻有“囂”字的令牌依舊發出幽幽藍光,林小唐瞟了它一眼竟然頹然笑了出來:“你有心幫忙,難道隻是如此嗎?跟你商量一下,保住他一人的性命,我就算你不是塊裝模作樣的廢物,可好?”


    停了一停又壞笑威脅說道:“若不能夠,老子拚了一身剮,馬上先砍了你!”


    那令牌竟然好像聽懂他所言,慢慢落到安三平的心口。


    頓了一頓之後,整個萬人大軍突然在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空中隻餘下半句話:“既然如此…”


    林小唐一愣,抬眼看時,昏暗天地複又迴白晝,微風拂過腳下密林帶起漣漪陣陣,這裏哪裏還有什麽戰場?


    他們就這麽走了?


    是自己破了陣,還是令牌顯了靈?


    他精神鬆懈下來,也心中一虛腳下一軟,差點直墜下來!


    定了定神,他抱著安三平飛往穀花音他們那棵杉樹旁,落在了樹下空地,輕輕放下安三平,又撕扯下自己的兩片衣角,替自己簡單包紮了傷口。這才唿出一口氣,無力倒在了安三平旁邊,仰望著樹頂的那個結界。


    結界中的兩個人似乎在拍打著界壁,口中唿喊著,若是靈鬥在他一定能聽得清楚,安三平說得對,靈鬥勢弱了,因為林小唐自己也隻能聽得恍恍惚惚。


    其實不用聽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林小唐的眼皮子很是沉重了,但他仍然掙紮起來,摸出安三平身上的玉佩,用盡力氣彈向那個結界,果然結界一觸碰到玉佩,應聲而開。


    小紅一把接住玉佩,同穀花音落下地來,慌忙問道:“你們怎麽樣?!你可別死啊!”


    林小唐扯了扯嘴角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死…不了,你…這麽好看,我哪裏舍得…就這麽死了…”


    “他都這樣了!怎麽結界還在?”穀花音伸手去探他的內息,瞬間煞白了臉:“他…內息十分微弱!他快不行了!”


    小紅看了安三平一眼,移步過去掰開他緊緊攥著的左手,卻被一股靈力轟然迸出震退了兩步。


    小紅跌坐在地上,驚訝又難過地說道:“這個傻子!他把僅有的一點靈力都凝在了這個結界上!至死不休。真可算是執念!”


    穀花音內心大受震撼,當下落淚道:“你何苦如此?難道要我穀花音注定孤生一人?那時又有何趣?”說罷便要渡力給他。


    林小唐虛弱地抬手製止她:“你這話…等他醒來,一定…要再講一遍,他可就…全好了!他身上有個蘭花瓷瓶,倒出一顆藥,給他服下,順便…給我一顆,謝謝啊…”


    小紅罵道:“你再多說幾句就真的死了!”


    她見穀花音埋頭找藥,自己去她相好的身上去翻畢竟不好,想了想,迴過頭來蹲在林小唐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林小唐渾身無力,見她如此正不知何意,隻見她已吐氣如蘭地將臉靠了過來,他要張口提醒她男女有別,不防她已吻了下來…


    別說一旁的穀花音一抬頭整個人呆了,就是林小唐自己,也被震撼得頭暈目眩,但又不甘心就此暈過去,在這突如其來的香吻中,他一再堅持著,在一陣緊張驚喜、心迷意亂之後,他反而覺得神台漸漸清明了起來,丹田也有些力氣了。


    他這才明白過來她在做什麽,趕緊一把推開了小紅,但又沒有將她推遠,就這麽,近近凝視著她。


    “藥,找到了,是不是這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在耳邊。


    小紅這才輕咳了一聲爬了起來:“問你話呢!死不了就起來看看!”


    林小唐接過瓷瓶聞了聞:“就是了,喂他服下一粒,他乾坤袋中有個大葫蘆,裏麵有水。”


    穀花音聞著藥丸香味,疑惑道:“這味道如此熟悉,是什麽靈丹妙藥?”


    林小唐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哧地抖著一下肩膀笑了笑:


    “浣~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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