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至署月二十三,景朝景仁帝立後之日。


    蘇清作為女侍中,雖然沒有品級,但仍然要出席皇後的封後大典,大典之後還要出席國宴,蘇清想想都覺得累。


    她若不是女侍中,她就隻需出席一個國宴就行了,可她偏偏是女侍中!


    封後大典繁瑣複雜,規矩嚴苛,她還是提前幾日被宮裏的嬤嬤教導了一遍,然後禮部的人又檢查了一遍才算過關,她知道她在外是不懂規矩禮儀的粗鄙之人,但她既然有封號就必須要出席的,為了不在皇上大婚的時候鬧出笑話連累了禮部,他們才會在她的身上下這麽大的心思。


    今日她一身中規中矩的,昭顯她身份的女侍中宮裝,就連頭發都梳的一板一眼,她懶懶散撒的站著,靜等儀式開始。


    隻聽冊封使者敲響了三次鍾聲,她一個激靈立刻尾隨百官與身著袞冕服的皇上步入大殿,禮部官員立刻為皇上奉上冊封的冊書和皇後寶璽置於事先擺好的供桌上。


    百官便按庭儀的位置站好,蘇清則是得了一個最不起眼的站位,這反而讓她鬆口氣。


    隨後奏樂起,百官向皇帝四拜,百官起身後奏樂停了,就有禮部擔任承製官的官員請示皇上是否開始冊封大典,皇上點頭允了,但目光卻似有似無的落到了蘇清的身上。


    他每次見到她,總覺得似又見到了蘇清一般,對蘇清的那種悸動,麵對蘇清落的時候也有。


    有的時候他想,如果蘇清落就是蘇清,那該多好啊,他才不在乎什麽欺君呢,他在乎的是那個人是否還活著。


    可此時蘇清的心卻咯噔一下,現在可是封後大典,而且此時魯國公的禁足也已經解了,他也在,萬一被他看出什麽來可怎麽辦?


    好在皇上的目光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因為隨著承製官得了應允,他從中門而出,下了台階,到達宣讀製命的地方才高唿出聲:有製。


    這代表著封後大典開始了。


    隨後正副冊封使跪下接製命,承製官則宣讀致命:“冊封文國公錢展嫡孫女錢淑語為皇後,命爾等持節展禮。”


    …


    禮節是繁瑣的,蘇清一貫這麽覺得,但以前不曾覺得會多累,記得前世她也從電視上看過封後典禮,想著也沒有那麽複雜啊,可如今她親身經曆才知道,原來電視裏的都是縮水的!


    幸虧她自小習武,不會一定會因為多站了一會就覺得累到手軟腳軟的。


    過了也不知多久,終於聽到侍儀喊道:“禮儀完畢。”


    皇上此時起身,百官則退卻,蘇清自然也跟著後退,此時正殿的置放冊書,寶璽的桌案旁,就隻有一人,據說是冊封官,他手執笏板,神情肅穆。


    皇後一行終於出來了,走在最前引路的是儀仗隊以及奏樂隊,到了中宮門外,奏樂起。


    皇後錢淑語頭戴九龍四鳳冠,著祭禮服,她走出閣樓,朝南站立在居所大殿中。


    蘇清望過去,她並非是絕色之人,但眉宇間卻有一股英氣,當真像極了女英雄。


    此時她警覺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那視線灼熱,令她有些不舒服,循著望去,卻是墨煦,她緊咬粉唇,低頭,心中卻五味具雜。


    她最開始接納的人便是墨煦,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去章州的路上,他說,蘇公子,我以後叫你蘇清可以嗎?我總覺得蘇公子蘇公子的叫,實在是太見外了。


    當時她看著他那雙如嬰兒一般純真的眼,莫名的心動了,但無關****,她迴了一個字:好。


    現在想起來,竟是懷念起那個時候了,那時候的墨煦對她,是很單純的,把她當成是蘇清,當成是朋友,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墨煦對她多了一絲男女之情呢?


    是在邊關她受傷,他無意中知曉她是女孩的時侯?還是他說他會負責的時候?亦或者是天嘯衝動下跑到墨家去同他說,要他來跟她定親?


    蘇清搖頭,也許不是的,也許是她自己沒有把握好度,早就讓人心中存了異樣的感覺,對她產生了別的想法,再知道她是女孩之後,這一點點的想法,就開始發酵了。


    因蘇清走神了,根本就不知道祭禮到底進行到了哪一步,直到身邊有人輕輕的拉了拉她,她才迴神,卻不知是誰拉的她,可見周圍的人都跪了下去,她方知,原來冊封儀式已經進入尾聲了。


    她立刻斂了心神,遠遠望去,皇後四拜,起身後奏樂停了,現在奉冊的是內廷太監,他將冊書交給宣讀冊書的太監,冊書宣讀後轉交到內史監令,內史監令跪著將冊書交給皇後,而皇後也是跪著受之,之後交給旁邊的司言。


    隨後便是寶璽,同樣是交由內史監令,再到皇後的手上,最後到了司言那裏。


    當這一切行完才算是真正的禮畢,皇後又拜了拜,內史監令出了庭門,告之正副使者說皇後受冊封儀式完畢。隨後正副使跪拜大唿:“秉承製命冊命皇後的禮儀儀式完畢。”


    隨後二人跪報給給事中,由給事中呈報給正殿之中的皇上。


    皇上點頭,隨後翰林院的官員把早就準備好的冊封詔書交給禮部的官員,奉旨宣讀。


    皇後也已經到了正殿,皇上便攜了皇後一起去了尊先殿,尊先殿是景朝供奉先祖的地方。


    等拜謁祭祀祖先禮畢之後,皇帝坐在大殿的龍椅之上,皇後此時也換過禮服了,由宮女引著到行禮處,舉行謝恩禮。


    奏樂。


    蘇清暗暗的嘀咕了一句,幹什麽都要奏樂,聽著不膩嗎?


    皇後這次行的是八拜之禮,禮畢她起身,奏樂也停了,直到此時禮儀才算真正的結束。


    百官皆跪拜行禮,畢竟封後禮成之後,錢淑語就是詔告天下的皇後了,以後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母儀天下之人。


    ……


    終於可以休息一會,蘇清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她在偏殿裏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中,端起茶水置於鼻端,突然她猛地放下茶水,眼神冰冷,看著一旁的宮女哼了哼,“我現在突然不想喝了,這茶水就賞了你吧!”


    宮女本也不把蘇清放在眼裏,一個粗鄙之人,若不是那麽恰巧的救了蕭大人,她哪有機會被封為什麽女侍中啊?先帝會給她賜婚,肯定也是看在她哥哥的份上,要不然她有什麽資格嫁給年輕有為的蕭少卿?


    原本他們是沒見過蕭少卿的,可是剛剛蘇清過來的時候可是蕭寒蘇親自送過來的,因此這個宮女見過,一見方知蕭少卿是多麽的年輕有為啊。


    他的輪輪廓分明,修長的身材一點都不似武人那般粗獷,他就像那黑夜裏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淩人,可絕對不會讓人心生厭煩,反而會生出那麽一絲絲的傾慕來。


    隻是她有自知之明,她隻是皇宮中的一個宮女而已…


    如今聽到蘇清這麽說,心下有一絲不喜,一會說渴了要喝水,一會又不渴了。


    這麽想著,她便也沒推辭,竟是徑直端了茶水一飲而盡,這可是上好的君山銀針呢!


    蘇清見狀眉心的緊皺稍稍平了,從她的表情來看她是不知情的。


    茶是好茶,隻可惜了蘇清並不是一個好茶會品茶之人,因此她才不會肉疼什麽君山銀針不君山銀針的,她隻知道,這茶中兌了酒了。


    此時她卻想不透到底是誰會做這種事呢?


    兌了酒頂多讓她過了敏,而別人知道的過敏又能多嚴重?誰都不會想到她的過敏會是多麽嚴重,所以肯定不是想要通過兌酒的事要她的命,那對方又是為了什麽目的呢?


    自從上一次在駙馬府喝了兌了酒的茶水之後,她便多了個心思,在外不論哪裏,喝什麽,她總是會先細細的聞一聞,沒想到今天竟然讓她碰上了。


    她起身走了幾步,便迴身對那宮女說,“你先下去吧,我乏了,休息一下,你去門口守著,一會蕭少卿過來了你便讓他直接進來尋我便是,你就不用進來了。”


    宮女得了命就離開了,她撇撇嘴,她巴不得不伺候她呢!


    蘇清見人走了出去,便繞過屏風,推了推窗子,推開之後她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人,她便翻身出了偏殿,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她去找蕭寒蘇。


    可是她也知道此時他未必還在原來的地方,更何況她就這麽尋過去也是不妥的。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卻看見有個小宮女懷中抱著什麽東西,鬼鬼祟祟的進了一間屋子。蘇清心下有些莫名,便跟了上去,這裏看起來像是禦膳房,但又不是。


    此時那小宮女模樣的人將懷中的東西掏出來,往高幾上一放,問旁邊的人:“東西呢?”


    另一個小宮女低著頭,樣子怕怕的,“您不是說是給女侍中準備的藥嗎?奴婢瞧著水也開了,正好沏了茶,就將藥倒進去了…”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對麵的小宮女模樣的人卻是聽的一陣咬牙切齒,“好你個小蹄子,誰讓你自作主張了?那是什麽時候都能放的嗎?”說完可能覺得她這話說的有點意味不明了,“那是藥啊,是藥三分毒,難道你不懂嗎?萬一蕭少夫人喝壞了,我看你怎麽辦!蕭大人再三交代,莫要弄錯了…唉,這個時候還沒到她喝藥的時間呢…”


    說完她冷笑一下,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她口中的‘少夫人’。


    蘇清在外麵聽的哼了哼,原來是不小心在這個時候兌進去了,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又為了什麽目的?難道是何玲兒身邊的人?可她不至於這麽蠢,蠢到連著用同樣的辦法吧?


    而今天這樣的國宴,蘇蕙落等人是沒有資格出席的,那會是誰?


    看著那個小宮女瑟瑟發抖,先頭說著硬氣話的人眼睛轉了轉,麵上便露出一絲不忍來,“算了,算了,你且去吧,別對別人說,就當今天這事不曾發生,否則…倒黴的可是你,又不是我。”


    小宮女一聽喜道:“多謝姑娘,奴婢一定什麽都不說。”


    看到對方揮手,她立刻跑開了。


    而這邊宮女摸樣的人看著她的背影哼了哼,“可惜了,白白錯過了一次機會…”


    說完將包袱收了起來。


    蘇清看著她的動作,敏捷,利索,走路時帶著一股輕巧,蘇清斷定這個丫頭是個會功夫的,而且功夫也不差了。她對宮中似乎極為熟悉,應該是常在宮中行走的,那她到底是誰?


    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蘇清眼眸閃了閃,這下她倒是不急著去找蕭寒蘇了,她轉而順著原路迴去了,誰知剛到窗下就聽到屋內似有聲音,她凝神聽了聽,確實有人…


    額,往窗邊來了…


    蘇清立刻轉身藏了起來,窗子打開,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怎麽還不迴來?”


    是蕭寒蘇!


    蘇清既知是蕭寒蘇,她便出來了,蕭寒蘇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在,是怕屋裏的人是別人?”


    蘇清點頭,然後翻身進去了,隨後同蕭寒蘇說起了剛剛的事,蕭寒蘇垂眸,“落落,我想到了一個人,也許我們距離真相也不遠了…”


    “真相?”


    蕭寒蘇點頭,蘇清也不問是什麽真相,隻問他想到的人是誰?


    “月牙,你還記得吧?”


    蘇清瞬間明白了,蕭寒蘇說的真相,自然是關於李媽媽的事,可是跟今天的事又有什麽關係?總不能說李媽媽的能耐大到這種程度,手都伸到宮裏來了吧?


    “落落,你記得夜藍說過吧?月牙可不簡單呢,後來你不是讓人看著她了嗎?她是個會功夫的,功夫還不差,這不錯吧?”蘇清點頭。


    “那捉到的那四個人,他們說他們被分為上中下三等,他們是最末等的,還記得吧?”


    蘇清再次點頭,蕭寒蘇卻不說話了,隻笑著看著蘇清。


    她仔細的將蕭寒蘇的話再從腦海中過了一遍,又想到她剛剛看到的…


    “你覺得中等或者上等裏有女子?”


    蕭寒蘇搖頭,“不是中等或上等,而是我確定就是上等!記得他們說過,上等隻有六人。”(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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