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庸脂俗粉他當然看不上。父親說他花心,也不過是以己度人吧。這世界上也沒什麽女人能入哥哥的眼。

    當然,事實不是她想的這樣。一個周日的下午,她和閨蜜一起去看電影。燈亮散場的時候,她小小伸了個懶腰,卻被前方一個年輕女人的背影吸引住。那女人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絲質連衣裙,手裏拎著同色係的鱷魚皮包。跟她比起來,旁邊的女孩子都嬌小得像孩子。然而,她的空氣卷比她們每一個人都精致,身材也比她們每一個人都瘦,腰還細得不盈一握,最多一尺七八。在這個經濟繁榮的時代,走在商業街上,美女確實很多,但有品位到這樣讓人眼前一亮的背影,謝欣琪在時尚活動上見的都不多。以她的經驗來看,這樣的人一般是“背影殺手”,她站在原地等對方轉過身,想一睹真容。但是,她不僅看見了那個女人無懈可擊的側臉,還看見了她身邊站起的男人。男人一米八出頭的身高,並沒比這個美女高多少,但光看袖口與身材就知道,他可以輕而易舉hold住她。果然,她纏住他的胳膊,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用濃濃的台灣腔說:“真是一部很感人的電影耶。”

    然後,男人很自然地輕吻她的唇,柔情似水地說:“真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她似乎被這個吻打動了,往前嗅了嗅:“你身上總是這麽香,一有很多人讚美你很會用香水。但隻有我知道,是你的皮膚把襯衫熏香了。”

    他沒有一點被恭維的喜悅,聲音反倒帶了一絲慵懶:“現在又變成了性感撩人的女人嗎?”

    不必等他轉過身,謝欣琪已經拽著自己的閨蜜,一溜煙走到台階上,大步往外走。她沒看錯,那是謝修臣。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她八百年不來一趟電影院,居然會在這裏看到他,而且正巧撞見他約會。

    一路走出去,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怦怦亂跳,劇烈到唿吸急促。下樓梯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袋裏,兩條小腿發軟,使不上一點勁。她也不知道自己反應怎麽會這麽大。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見哥哥和女生來往,不是嗎?為什麽受到的打擊這麽大?為什麽會連思考都很困難?這一刻,她踩在樓梯上的每一步都很吃力,把全身力量都砸在了鞋底上,腳步聲比平時大很多,卻頭腦充血,完全控製不住身體。哪怕穿著平底鞋,都需要扶著閨蜜的胳膊才能走下去。

    十七麵鏡理想

    “欣琪,你還好吧?”

    謝欣琪搖搖頭,強撐了一臉笑:“沒事,就是電影看久了

    有點暈暈的。不過,真的挺精彩的啊,剛才怪物出來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呢。”她意識到自己說話聲音比平時大,笑聲也比平時清脆、愉悅。特別希望謝修臣能看見自己,卻不希望他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還故意走在他前麵。這到底是什麽心態?她到底是怎麽了……

    “是啊,整個電影院的人都抽了一口氣呢。真是衝擊力超強,就是3d眼鏡壓得我太陽穴發疼。”

    “你這近視妹子還怕眼鏡?少裝了。”謝欣琪故意轉過頭去,朝後麵的人露出側臉,推了閨蜜的額頭一把。

    這個時間段從影院裏出來的人太多,電梯早已爆滿,她隨著人群走入樓梯間。因為太膽小,又太過在意自己的表現,這整個下樓的過程中,她都沒敢迴頭看謝修臣他們是否在自己身後。直至步行至一樓,再度擠進電梯去地下車庫的時候,轉過身去,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人群潮水般朝商場外湧出,外麵又是一個龐大的世界。而電梯門逐漸關上,一場徹頭徹尾的獨角戲終於謝幕。她失落地進入車中,但很久很久,都隻是伏在方向盤上心情低落地發呆。失去了目標,迴家的路上,她開車也開得漫不經心。而且,看見自己家門,她有一種不大樂意進去的抵觸感。最後還是哥哥的司機發現了她的身影,叫了一聲“小姐”,才讓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進去。謝修臣坐在客廳裏玩手機,看他的著裝打扮,她知道在電影院看見的不是幻覺。她把包包往椅子上隨手一扔,懶洋洋地說:“哥,你迴來啦。”可是,不願直視他的眼睛。

    他放下手機,平靜地看向她:“剛才在電影院,你為什麽不來跟我打招唿?”

    “你剛才也在電影院?我怎麽不知道?既然你看到我了,應該主動跟我說話的呀。”她打了個哈欠,“你不是不怎麽去影院的嗎,怎麽今天有興致去了?跟誰去的……”

    “不要裝了。”

    被莫名打斷,她佯裝好奇地睜大眼:“啊?”

    “你這人心裏一直藏不住事,剛才在電影院演的真是夠做作的。現在演的還是很做作。”話沒說完就發現她的臉紅了,他知道自己果然沒說錯,隻是突然拆穿她顯得有些不地道,他打趣道,“怎麽,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我看見你和一個女生在約會,不好意思過去打擾你而已,你反倒怪我。”

    他輕輕笑出聲來:“你不是要哥找個女朋友嗎?現在找的你還不喜歡?”

    “喜歡,就是個子太高

    了,跟你一樣高呢。”

    “沒事,哥駕馭得了。”

    他的輕鬆笑容是一把帶刺的梳子,把她心髒的血管裏裏外外梳理了一遍。那個接吻的畫麵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煩躁得心裏有火燒一般,甩手說:“既然如此,那祝你幸福,我困了,上樓睡覺去。”可是,她剛走兩步,手腕就被謝修臣握住,她吃驚地迴頭看向他。

    “欣琪,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眯著眼,微微笑著,看上去和平時一樣,輕鬆又輕巧。但他指尖冰冷而僵硬的手指出賣了他,讓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下意識抽了抽手:“你們在公共場合接吻,還說那麽惡心的話,也考慮一下周圍人的感受吧,別人看著聽著會很不舒服好嗎?”

    謝修臣愣了一下:“惡心的話?”

    “什麽皮膚把襯衫熏香了,我聽了都要吐了好嗎!”以前她從來沒想過,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其他女人那麽了解謝修臣身上的香味。有一種自己吃的冰激淩被人舔過的感覺,混身上下都不舒服極了。

    誰知謝修臣在電影院還挺會調情的,現在卻臉紅了。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她,調整了尷尬的情緒,依然維持著眼中的笑意:“不過接個吻,說一兩句情話,你心情就壞成這樣,我妹妹果然是小孩子。更帶勁兒的你還沒見過呢。”

    氣氛像上緊的發條般繃起,她身體微微發抖,推了一把他的手:“我沒有心情不好!你太大驚小怪了,鬆手,我困死了!”

    他一把把她拽到自己麵前:“欣琪,你不喜歡我和她打交道是不是?”

    她的臉變得通紅。她知道自己這點小女兒情態是逃不過他的法眼的,於是偷換概念地說:“我本來就不喜歡她啊,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做作發嗲的女人了。”

    “那如果不是她,就可以?”

    腦中浮現出哥哥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麵,她皺眉搖了搖頭說:“我怎麽知道,你又沒帶來讓我看過。不過你談戀愛沒必要問我意見吧,不是叫我不要管你的私事嗎?”

    “叫你不要管我的私事,是不希望你為我的感情生活操心。現在我隻想知道,你的心裏究竟……”話說到一半,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本來想調成靜音,但看見妹妹充滿疑惑的眼神,隻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平定心情,轉過身去接通電話。因為家裏太安靜,那邊的台灣腔又好認,謝欣琪一下就聽出是那個高個女生打來的:“謝修臣,會喜歡你這種人,我肯定

    是審美異常!你根本就是個渣男!”

    很顯然,他以為謝欣琪沒聽到,還很淡定地說:“這樣啊,你已經安全到家了嗎?”

    “謝修臣你這王八蛋,我正在認真和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修臣還是眼睛彎彎地笑著:“既然如此,那你早些休息……”

    “還說我演戲,奧斯卡最佳男主角非你莫屬!”謝欣琪本來心情就不好,聽見這個女人還敢這樣跟哥哥說話,她的狗脾氣犯了,一把奪過電話,不客氣地說道:“喂,我哥怎麽渣了?你知道喜歡他的女生可以從宮州南島排到北島了嗎?你還敢這樣兇他,還想進我們謝家嗎?他妹這一關就不讓你過!”

    謝修臣呆了一下,他差點忘記了謝欣琪是什麽人。大概是從小自己就讓著她吧,他和妹妹的個性反差越來越大。但是,看著她如此憤怒地和那個女生吵架,他隻覺得欣琪連生氣都很可愛。他聽不進她說了什麽,隻能看見她眼眸美麗,微微濕潤,雙頰像被春季桃花暈抹過似的,嘴唇小巧飽滿,總讓他想輕輕吻上去……這是他一直喜歡的容顏。

    說到底,變態的人是自己,還是這個家庭呢?是他生來就注定要陷入不倫的囹圄,還是畸形的生長環境,讓他變成了一個病態的人?他不願意再看她,隻是轉過頭去。從前,不管臉上有著怎樣的笑容,他都是孤獨的,他的感情是孤獨的,連這種畸形的感情形式也是孤獨的。但是,前些日子,一把希望的火苗在原野上被點燃。

    那一天,他和女伴去看畫展。他看見了一幅名為《戀人》的畫。

    電話那頭,女生大概聽過謝欣琪的“美名”,委屈地壓低了聲音:“謝欣琪?今天從電影院出來,你哥跟我說他有喜歡的人,沒法接受我啊。這能怪我?”

    “什麽?”謝欣琪歪著腦袋,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都和我約會兩個多月了,現在說這種話,不是在玩我嗎?”

    “我哥對女人一直溫柔,不會隨便拒絕人。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處理事情也是滴水不漏的。如果他這樣說,肯定是你做的不夠好。要麽是你不夠漂亮、不夠溫柔,要麽就是你情商感人,總之,問題肯定在你身……”

    簡直是霸道到不可理喻。謝修臣把她的身軀轉過來:“欣琪,別問了,這件事是我不好。”

    謝欣琪看看他,又看看手機,電話那頭的人還在滔滔不絕,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聽誰的話。但是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很有兄

    長風範地做主掛斷電話,把手機收了起來。她雙手空空地晃了晃,覺得剛才自己是有些激動過頭,卻因為心中無名的喜悅而再度激動起來:“哥啊,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

    “不喜歡。”

    “那為什麽要和她約會還拒絕人家?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會拒絕人的啊。”

    他手裏的手機再度震動起來,那邊的人打了一次又一次,他也沒有理睬。一段很長的緘默後,他漫不經心地說:“……因為想要忘記喜歡的人。”

    心無緣由地抽了一下。她不敢問出“為什麽要忘記”,隻能繼續裝傻:“既然如此,你又不喜歡這個女生,為什麽不接受我介紹的女孩子?”

    “繼續剛才的話題,這就是我不希望你插手的私事。”

    她並不害怕他冷淡的態度,卻害怕麵對即將捅破的事實,隻能繼續掩耳盜鈴地說:“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可是我的親人呀。”

    “謝欣琪,你怎麽能這麽做作?”

    他終於轉過頭來,有些厭煩地看著她。並沒有人挪動身體,但這一個眼神的轉變縮短了他們的距離。窗外風搖樹叢,竹滴清露,更把室內的安靜烘托得格外突兀。在這個兩個人一起長大的客廳裏,她曾經看見他小大人般拉住自己的手,曾經與他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看動畫片,曾經在他的輔導下一筆筆完成作業,曾經在這裏向班上的女同學炫耀哥哥的各種好學生獎狀,曾經坐在沙發上畫窗外雪景後來睡著,被他公主抱抱迴臥室,曾經在這裏哭著抱住他說“哥,我不想去美國,不想和你分開”……但沒有哪一刻會像現在這樣,她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哥哥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成年男性。他的唿吸近在咫尺,他的身材高挑如畫,他的輪廓比畫還優美。

    她若無其事地說著:“我一直是個很做作的人啊,媒體都是這樣報道的。既然你不喜歡我管,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我迴房睡覺了。”

    但是,她剛轉過身去,他的聲音就再度響起:“開始我以為自己隻是單相思,所以想盡量轉移目標。”

    “然後呢?”自己在說什麽,趕快住嘴,快上樓,這話題越來越奇怪了,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

    “直到我看到那幅畫,還有畫評……”說到這裏,他的視線與她相撞,像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眼中有明顯慌亂而受傷的痕跡。他單手捂住頭,把眼睛埋入掌心:“我不知道,欣琪,是不是我多想了,人的感情怎麽能用一幅畫來衡量。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

    不,是我在亂想,我覺得我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謝修臣就是蘇嘉年所說的“正常人”,他不搞藝術,不願相信感性的證據。但他依然有直覺,而且這種直覺嚇到了謝欣琪。她麵色蒼白,倉皇地望著外麵的黑色潮濕世界:“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今天太累了,早點休息吧。”說完,她飛奔上樓,把自己鎖在臥室裏,一頭紮進床被間,號啕大哭起來。

    這是她一生中哭的最傷心的一次。心被摔得粉碎的感覺,她在很多書中看過,但這是第一次感同身受。

    謝修臣並沒有上來安慰她。而且從這一天過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更遠了。不光是她有意疏遠他,他也不再主動和她說話。連續數日不歸後他再度迴到家裏,就以工作為由完全搬出去住了。

    若說謝欣琪是浮躁,小辣椒就是暴躁。她周一至周五要忙著上學,周末又要忙著做快遞的兼職,已經累得快發臭了,但還是得麵對最棘手、最幼稚的客戶——陸西仁。陸西仁的快遞實在太多,有時候一天要害她跑三四趟,她跟公司要求換小區,不想再看見4948這個數字。而且,“死就死吧”,除了陸西仁,誰會用這麽不吉利的門牌號?但才被調走一天,她就被強行調迴去,理由是客戶投訴,並且以合作方的身份向公司施加壓力。合作方不用講,自然是帶有“賀丞”頭銜的公司。小辣椒覺得很不爽,也不管是否會丟掉工作,每次到陸西仁家,都會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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