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薇看著地上,耳根子紅得發燙。賀英澤倒是坦然地把本子接了迴來。正準備離開,登記員指了指裏麵的房間說:“要不要進去拿著結婚證宣誓拍照?”

    洛薇往裏麵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正有一堆新婚夫婦在宣誓,讀完了誓詞以後,男方摟著女方的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但賀英澤看也沒看裏麵就說:“不用。”

    聽見他這樣斷然拒絕,登記員憐憫地看了一眼洛薇,轉而繼續笑道:“說得也是,二位相差四歲,屬相很合,從八字上來看,這就是‘三合’,是非常圓滿的配對呢。”

    賀英澤這次連話都沒迴,拿著本子就往外走。

    登記員啞口無言,向洛薇投去了一臉求解的神色。洛薇倒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隻是笑著解釋說他性格就是這樣。但轉身過後,她還是失落地歎了一口氣。總覺得結婚手續比想象中簡單,也比想象中更讓人心情複雜。她跟在賀英澤後麵走,同時翻看結婚證。第一頁蓋好了章,上麵寫著:“結婚申請,符合《婚姻法》規定,予以登記,發給此證。”翻開第二頁,左邊那一頁寫著持證人洛薇、結婚字號、登記日期的字樣,右邊那一頁則是他們倆登記時拍的合照。下麵分別寫著“姓名:賀英澤,性別:男,出生時間:……”“姓名:洛薇,性別:女,出生時間:……”的字樣,後麵跟著兩個人的身份證號。看著他們那麽真實的資料,她卻隻感覺到不真實。再看看他們的合照,賀英澤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愛拍照,微微皺著眉,有些不耐煩。她哪怕緊張至極,也會露出燦爛的笑容和一顆小虎牙,隻是笑容完全沒有底氣。與其他夫妻不由自主靠近親昵的登記照不同,他們二人中間的距離很遠,就像把兩個人的一寸證件照ps在一起一樣。

    她正看得出神,他就把結婚證從她手裏抽出:“交給我保管。”

    “好。”

    “你別胡思亂想,這個證不能代表什麽。”

    “好。”

    “怎麽了?”他湊近了一些,愕然地看著她,“怎麽哭了?”

    “沒事,可能是昨天玩手機過度,眼睛疼。”她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搖搖手,擦掉眼淚。可能對他來說,這隻不過是寫在一張紙上的策略書,總有一天會解除。但是,這可是她第一次結婚,還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沒有相愛,也是他,是賀英澤。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要求早已降到這麽低。低到,隻要是他就好了。

    她有資格去嘲笑暗戀他的可悲女人嗎?她與她們,又有什麽不同?

    周六早上十點的,謝欣琪和一群姐妹換好比基尼,在自己家別墅屋頂做指甲、遊泳、拍照。其中一個是初入行的模特,身高一米七八,沒有人願意和她出現在同一張照片中。謝欣琪拿著相機,皺著眉揮揮手:“都靠過去靠過去,怕什麽啊。”

    一群大小姐嘰嘰喳喳地說不要和她合照。謝欣琪把相機遞給旁邊的女孩,把手插進頭發,拋出一個漂亮的幅度:“都是膽小鬼,跟高妹合照有什麽好怕的?讓謝老師教教你們,如何不留痕跡地打倒敵人。”她把浴巾往腰上一裹,走過去45度角半側身靠在模特肩上,一隻手挽住模特的胳膊,一隻手牽住浴巾像提裙擺一樣,蹺起一條腿。她笑得特別甜美可愛,聲音卻很硬朗:“拍。”

    拍立得照片洗出來以後,所有女孩都驚歎了:照片上的謝欣琪嬌俏如花,模特即便很有歐美範兒地叉腿叉腰,也高大僵硬地像個男人一樣。

    “懂了嗎?”謝欣琪喝了一口飲料,懶洋洋地說道,“抱胳膊、歪頭、扭腰、活潑,大長腿女神瞬間變女漢子。”

    “欣琪,你太厲害了!那,如果有女孩比我矮又比我漂亮,不需要做這些動作已經比我可愛了,我該怎麽辦啊?”

    “這還不簡單?你,過來。”她對一個矮個兒的可愛女生招招手。

    那個女孩過去以後,謝欣琪擺出了和剛才模特一樣的姿勢,一手叉腰,雙腿交叉,像在拍雜誌硬照一樣:“拍。”然後,在按下相機快門之前,她迅速把另一隻手搭在可愛女生的肩膀上,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嫵媚地微笑。這一迴洗出來的照片裏,可愛女生瞬間變成黃毛丫頭。女孩子們都捧著臉,一片讚歎。謝欣琪聳聳肩:“不管你有多可愛,一被高妹聳肩,立刻被打迴原形。”

    “哇,欣琪,我個子矮,萬一用你說的方法和高妹拍照,她也用了你的方法,那該怎麽見招拆招呢?”又有一個女孩問。

    “都心機成這樣,還要爭妍鬥豔做什麽?已經沒男人可以鬥過你們,你倆直接在一起得了。”

    聽見這句話,在角落裏看書的蘇嘉年噗嗤一聲笑出來。謝欣琪對他挑挑眉:“笑什麽?”

    “沒事。”蘇嘉年笑著搖搖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書本裏。

    “哎呀,欣琪,你看我們都忙著自己拍照,把你男朋友都忘在一邊了。你快過去陪陪他。”

    謝

    欣琪重新戴上墨鏡,慢悠悠地晃到蘇嘉年身邊蹲下來:“怎麽,對我有意見?”

    蘇嘉年把書放在膝蓋上,側過身以一種極為重視的姿勢對著她:“我隻是覺得你說的東西都不太準。”

    “為什麽?”墨鏡上方,她的兩道英眉往上揚了揚。

    “這些照片你看上去最美,並不是因為你擺了什麽造型。”他把她的墨鏡摘下來,靜靜望著她美麗靈動的眼睛片刻,微笑道,“而是因為你本身就是最美的。”

    “因為我很適合閃閃發亮的東西,所以本人就是閃閃發亮的人,對嗎?”

    他笑得更加溫柔了:“沒有什麽人比你更適合珠寶。也沒有什麽人比你更適合當一個好太太。”

    他已經再也意識不到這是否對誰不公平,隻是想起當自己還是孩童時的孤單記憶,在那時候,有一個女孩把陽光下璀璨的彈珠給他,雙目炯炯有神,笑起來會露出小虎牙。那雙孩子的眼睛,和眼前這一雙已經重合在一起。洛薇不曾給他的,他不曾幸運得到的,她眉目燦爛轉身遠離的,他在無數個輾轉難眠夜裏無數次思念的……他忽然抱住謝欣琪。

    “你……你在做什麽!”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忍不住臉紅,“別鬧了,我肚子餓了,去給我做早餐。”

    “好。寶寶想吃什麽?”

    “法式烙餅,牛奶,雞蛋。”

    她雖然對他感覺並不算太強烈,但很喜歡他用這樣寵溺的語氣叫自己。三下五除二把他打發走,她迴到姐妹堆裏去。看了看蘇嘉年離去的背影,一個女孩說:“欣琪,你家不是有廚師嗎,為什麽要叫蘇嘉年做飯?”

    “男朋友做出來的飯,能和廚師做出來的飯一樣嗎?他下廚,更有家的感覺。”

    “這麽說,你也有為他做飯了?”

    謝欣琪一臉氣定神閑的微笑:“我連做飯要淘米都是前天才知道的,謝謝。”

    “哎呀,這樣看還是很不公平啊,他可是著名鋼琴家,一雙手的保險都花了好幾千萬呢,你這樣虐待他真的好嗎?”

    謝欣琪打了個哈欠:“那有什麽關係。隻要他愛我,就應該寵著我。他現在表現很好,過兩天還要陪我去bianchi的珠寶展。”

    “這男朋友真是我見過最完美的一個了。欣琪,你真是太有福氣啦。”

    在一片羨慕稱讚聲中,謝欣琪瞥了一眼蘇嘉年的背影。提到“完美”二字,她沉默了。就像

    這世界上沒有毫無缺陷的油畫,世界上也不會有完美的人。她和蘇嘉年已經在一起很久,蘇嘉年卻真的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她花了不少精力去尋找他的確定,但他始終是這樣好、這樣體貼,一點人格缺陷都沒有。這讓她偶爾會覺得沒有安全感,也覺得不夠了解他。她曾經也傻傻地問過他,為什麽你沒有確定呢?他想了想說,我的缺點大概就是想太多吧。這也算缺點?

    她糾結了一段時間,覺得或許想太多的人是自己。

    與此同時,洛薇也在甄姬王城四十五樓的廚房裏。清點了一下麵前一大堆早上七點不到就跟常楓、陸西仁采購迴來的食材,她挽起袖子,開始幹活。五香牛肉需要花的時間不短。把牛肉放水裏煮好,放好香料、醬油、調味料,開了小火慢慢燉,她開始準備下一道農家小炒肉。小米椒非常新鮮,剛切成段,又鮮又辣的味道就飄了出來。這時,門鈴聲響起。她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跑到門口開門。果然,會準時幾乎以秒計算的人,隻有賀英澤。他剛從賀丞集團開會迴來,還穿著西裝,上下大量了她一番:“你這是什麽打扮?”

    她低頭看看自己,圍裙、馬尾、袖套,就是普通居家打扮,很奇怪嗎?她笑眯眯地說:“時間不夠了,我得趕緊進去忙。你在客廳等我。”她飛速小跑迴廚房,用菜刀在在菜板上噔噔噔地切好小米椒,放置一邊,把五花肉放入油鍋中炸,炸到表麵變黃以後,再放入黃酒快炒。剛炒兩下,就有一顆腦袋從她身側探過來,看向鍋裏的東西。她嚇了一跳,差點把鍋子都摔了:“啊,你進來幹嗎?”

    “沒什麽。你忙你的。”

    她應了一聲,把五花肉舀出來,衝洗幹淨鍋,再往裏麵倒油,放入蒜瓣,直到爆出蒜香。他突然說:“你為什麽要請我吃飯?”

    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抑或是自大到沒發現他虧的程度有多大?一直以來,社會對男女的評判標準都不一樣。一個未婚女子如果與十個男人發生過關係,往往不如一個潔身自好的離異女子討人喜歡:而一個未婚男子如果和十個女人發生過關係,也比一個潔身自好的離異男子討人喜歡——有的女人甚至喜歡經驗豐富的花花公子,陸西仁的存在就是一個鐵證。賀英澤的婚姻,不管是第幾次,可以說是無數女性做夢都不敢想的東西,而他現在居然為了革命情義,這樣輕而易舉地把最值錢的第一次給她了……

    要是她有點心機,完全可以在辦離婚手續時訛詐他一大筆財產。他真是在商場上和別人爾虞我詐的那個賀英澤嗎?

    怎麽會傻到這種程度?不過,他這樣護著她,她當然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相反,她比以前要更小心謹慎,不給他添麻煩。

    這幾天她都感動得不得了,但此刻還是大大咧咧地笑著:“因為你對我好啊。剛好我又特別喜歡研究烹飪,所以要做一頓好吃的給你嘍。”她把小米椒放入鍋裏翻炒,沒過多久,辣椒大蒜的味道就變得有些嗆鼻。感到賀英澤的目光環繞著她,她不安地轉過頭:“你還是先出去吧……這個不好聞。”他總算出去了。

    她把做好的菜端出去以後,他抱著胳膊坐在餐桌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卻什麽也沒說,接過她遞給他的筷子和米飯,準備用餐。她脫掉圍裙,撐著下巴,觀察他麵部的表情變化,笑容卻有幾分從容。他吃下一口菜,表情完全在意料之中,就是沒表情。他反倒抬頭看向她:“看我做什麽?你不吃?”

    “哦,好。”什麽嘛,嚐過她手藝的人都說她是大廚,賀英澤居然什麽反應都沒有。想想也是,甄姬王城的大廚天天給他提供最上等的料理,他沒有把筷子一放說這東西沒法下咽,已經算是一種肯定了吧。她一邊這麽安慰自己,一邊拿過碗筷,默默地和他吃飯。一直知道高大的男人食量也大,但沒想到賀英澤食量居然可以大到這種程度。她吃一碗飯的功夫,他已經吃了三碗,還把肉全吃完,蔬菜一點沒沾。果然是食肉動物,好可怕……飯後,她把碗筷都收拾好,迴廚房洗碗打掃衛生。做到一半,賀英澤進來把手機遞給她:“你和他說。”

    “誰?”

    “我的主廚。告訴他這兩道菜的做法。”

    這太離譜了。甄姬王城的主廚都是國際美食雜誌上top10的名廚,她再自信,也不好意思班門弄斧。她擺擺手,拒接電話:“就是普通的五香牛肉、農家小炒肉和紫菜蛋湯,也沒有加什麽特別的東西進去,懂一點廚藝的人都會做。”

    賀英澤也沒有再堅持,又隨便聊了兩句,就允許她離開。但是第二天下午,當她在工作室工作時,他又打了個電話過來:“廚師在這裏,我按免提了,你跟他說。”

    “洛小姐你好,請問你做的兩道菜具體流程是?”廚師的聲音傳了過來。

    她跟廚師溝通了十分多種:“……對,就是把炒好的五花肉放入醬油,用白砂糖調味,出鍋前再加兩三滴十年陳醋,這種醋不能在超市買,要在我剛才跟你說的南島老字號才能找到。加了醋,增添香味,最後出鍋就可以了……是是是,五香牛肉要燉很久,到湯

    汁入味,肉質變很軟才可以,確保湯汁進入每一絲肉……”

    “你都聽懂了嗎?”賀英澤肯定沒聽懂,但他還是理直氣壯地對廚師說道,“再去做。”

    這件事並沒有就此結束。又過了一天,賀英澤直接把她叫過去,讓她手把手教主廚怎麽做這兩道菜。此等壓力排山倒海,絕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不管主廚怎麽努力學,他都不滿意,說味道就是有哪裏不對勁,準備炒掉主廚。看見主廚被雷劈過的表情,她趕緊阻止他,說你想吃我給你做就是,不要為難別人。當時她怎麽都不會想到,本來隻想好好答謝他,竟會給自己惹來大麻煩。在四十五樓為他做第三次飯的晚上,他突然冒出一句話:“我打算搬迴自己家裏。”

    “你家不是在這裏啊?”

    “當然不是,住在這裏是因為方便。不過現在我打算迴去住。”他快速把最後的飯吃下,“你也搬過來給我做飯,我付你工資。”

    最後這句話,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讓他再說一次。不知道他是不在乎,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敏感性,隻是平鋪直敘地重複了一遍。他在開什麽玩笑?這是叫她跟他住在一起。但站在他的角度換位思考一下,她忽然覺得他的思維模式並不是那麽難理解。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直接簡單:對他而言,所有由他管轄的人都是他的所有物,把一個他的東西帶到自己家裏,不需要經過東西本身的允許。她讓他給她一些時間考慮,於是迴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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