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一愣。她倒是沒想到今日張夫人他們是早就盤算好了不來的,光緒果然不愧是皇帝,心機深沉,一瞬間便能拐過這麽多道彎來。


    隱隱間,她竟有種放心的感覺,似乎有了依靠一般心定了下來。她笑了笑,看著光緒問道:“皇上,那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麽做?”


    光緒笑了笑,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什麽都不用做,等著他們出招便是。如果他們真的是像他們自己所說那樣,為了那件事而來的,卻也可以談談。他們既然費盡心思把我們救迴來,就不會輕易讓我們死去。如果能夠想辦法迴到紫禁城,那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婉貞想了想,倒也是這個理兒。現如今,自己這三人固然是欠了張夫人他們天大的人qing,可他們不也是有求於自個兒等人麽?如果這真的是一樁互利互惠的事qing,雙方都有好處,也就無所謂什麽人qing不人qing的了


    光緒愛憐地伸出手來,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柔聲道:“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如今人都還沒見到,枉下結論最是要不得的,抓緊時間趕緊補眠才是正經。你瘦了那麽多,一定要好好休養一下才行。”


    他的聲音中有著幾分歉疚,想來這番消瘦,除了日夜照顧自己的原因外,還有著殫jing竭慮的因素吧?她本來極不喜歡摻和到這些事qing裏麵去的,現在卻不得不打起了十二萬分的jing神來應對,確實也苦了她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因由


    夫妻兩人jiāo頸而臥,竟然真的又沉沉睡了過去。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婉貞固然變得jing神奕奕,光緒看起來也比昨兒個好了很多,更加的有jing神了


    他們兩人相親相愛、互相體諒,很快就把jing力補了迴來。然而鍾德全卻一直在旁守著,不敢擅離職守,這幾天下來,其實也已經累得不行了。婉貞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好了,小鍾子,你也趕緊下去休息休息吧,皇上這兒有我呢,保證誤不了事兒”


    鍾德全確實有些支撐不住了,聞言感激地看了婉貞一眼,躬身說道:“多謝娘娘體諒,奴才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奴才就在隔壁的屋子裏,娘娘若有什麽吩咐,隻管叫醒奴才便是。”


    婉貞笑著點頭,道:“知道了,你快去吧。”便將他趕了出去。


    不一時,又有人來送上今日的早點和湯藥,婉貞照例先服侍著光緒吃了飯,然後才喝下那苦澀的藥水。良藥苦口,雖然麻煩了一點,但光緒確實在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康復著。


    喝完了藥,有人進來收走了碗筷和藥碗,婉貞剛想跟光緒說點兒話,卻聽見門口張夫人的聲音說道:“皇上,娘娘,我能進來麽?”


    婉貞和光緒對視了一眼,心中默契至極。婉貞笑了笑,揚聲說道:“是張夫人麽?請進吧。”


    門“吱呀”一聲推開來,隨即一個窈窕的身影走進了屋裏,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一副淡雅從容的氣質,正是張夫人。她的身後隻跟著一個梁醫生,兩人看了看光緒和婉貞,並不像一般人那樣下跪,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裏,就像麵對著普通人那樣,沒有絲毫的卑微怯懦,鎮定自若。


    她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光緒和chuáng邊的婉貞,笑著說道:“皇上,娘娘,該換藥了。”


    婉貞聽了,趕緊讓出位置來。梁醫生走上前,也是一派淡然地說道:“皇上,我要換藥了,請您配合一下吧。”


    光緒皺了皺眉頭。他習慣了別人的三跪九叩,高高在上,此時乍一見到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平等相待的兩人,自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他倒是很清楚形勢,並不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知道此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對方是**黨人,肯救他的命就不錯了,不能指望他們對他卑躬屈膝。因此,倒也qiáng壓下怒氣,生硬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婉貞在一旁看著,生怕他的倔xing子發作得罪了梁醫生,沒人給他治療的話事qing可就難辦了,因此趕緊走上前,給梁醫生打起了下手,幫光緒換藥。因為光緒行動不便,這也算是個體力活兒,以前一直都是鍾德全的差事,婉貞本不夠力氣的,但此時光緒已經醒了,有了一定的行動能力,所以她做起來倒也不算吃力。


    梁醫生看著這對夫妻,翹了翹嘴角,也不說話,逕自就開始了換藥的工作。光緒的傷口是在前胸,換藥的時候無論如何都難免扯動傷口,痛得他幾次都讓叫聲溢出了嗓子。然而他雖然痛,卻也堅持了下來,換好之後便已經臉色蒼白、氣喘籲籲,額頭上全都是虛汗,卻仍舊緊抿著嘴唇,倔qiáng而高傲。


    梁醫生看在眼裏,對這個皇帝的印象又改觀了幾分,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以後便迴到了張夫人身後,默默地站著,儼然一副唯張夫人之命是從的樣子,可見兩人之間毫無疑問張夫人才是那個真正主事的人。


    婉貞不由得多了幾分好奇。也不知這張夫人究竟是什麽人?能夠以女流之輩掌握這麽大的權利,必定不是尋常之輩


    張夫人一直等到光緒的唿吸慢慢平穩下來,傷口不再那麽痛了,才又微微笑著開口道:“皇上,您感覺如何?娘娘,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若是還有什麽想要的、缺少的,隻管告訴我,我一定補上。”


    光緒深深地看著她,深幽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qing緒來,隻是淡淡地說道:“張夫人太客氣了。朕已經聽貞兒說了,這幾日多有打攪,既然如今朕已經醒來,便該迴宮去了才對,又怎能繼續厚顏麻煩夫人呢?”


    張夫人神色不變,絲毫不奇怪光緒一醒來就要走,隻是笑著說道:“皇上的心qing我可以理解,不過您的傷勢說重不重,說輕卻也不輕,目前還不適合移動,否則傷口怕是會裂開來,您的手術可就白做了。我並不是對您不敬,不過為了您自己的健康,還是委屈您在這兒多住兩天吧,等您的身體好了,我們一定送您迴去,絕不食言”


    光緒眼中的神色變幻莫測,不知道這女人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婉貞卻不管那麽多,對她來說沒什麽比光緒的健康更加重要,再加上經過這幾日,已經慢慢相信了張夫人,因此懇求道:“皇上,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冒然移動萬一再出點什麽事可怎麽辦?還是多住兩天吧,相信應該不要緊的。”


    光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張夫人,咬了咬牙道:“讓朕在這兒多住兩天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國不可一日無君,朕離開久了,怕朝廷內部會出亂子,需得送個信兒迴去才行。”他緊盯著張夫人的眼睛,想要看清她對這個要求的反應。


    張夫人神色淡然,笑了笑說道:“您的要求很合理,沒有問題,我們完全可以照做。不過,在您養傷的這段時間,機會難得,希望我們能夠放下陳見,好好開誠布公談一談,您以為如何呢?”


    這點倒是沒有問題。既然已經決定留下來,那麽趁此機會了解一下這些人究竟是怎麽想的也不錯。畢竟是他們救了自己的xing命,光緒不會連談話的機會都吝於給予。


    點了點頭,他道:“張夫人有這個心,自然很好。就算你不說,朕也答應了貞兒,會跟你們找時間談談的。”


    張夫人很是高興,道:“如此甚好。那,我這就派人去給醇親王送信去。”


    她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走進來,笑著說道:“已經派人去說了,皇上盡管放心,就在這兒安心養傷吧。”


    光緒看了她一眼。她說是派了人,然而真正派了沒有卻誰也不知道。這件事qing是沒法追究的,他也不打算在這上麵做文章。本來說要派人去送信不過是為了考驗一下他們,看看他們的反應而已,卻也並未真的就指望他們送信什麽的,因此倒也不甚在意。倒是有另一件事qing他心中一直放不下,於是便看著張夫人問道:“張夫人,朕這次受傷受得莫名其妙,心中很是疑惑。想必你們一定知道究竟是誰、為什麽會gān這種事吧?能否跟朕好好解釋解釋?”


    婉貞一聽,頓時也集中了jing神。這次光緒受傷,她一直全心全意照顧著他的傷勢,根本就還沒機會過問這件事。如今聽光緒提起,自然是要認真聽聽,對於那膽大包天,妄圖行刺光緒的人,恨之入骨


    張夫人猶豫了一下,隨即看著他們笑道:“這事終究是要讓你們知道的,現在就說也未嚐不可。”她給梁醫生遞了個眼色,梁醫生便退了出去,她自己則坐到了一邊的凳子上,看著婉貞,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娘娘也請坐著聽吧。”


    婉貞笑了笑,就在chuáng邊坐下來。光緒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夫人看著,眼中閃過一絲羨慕,然後緩緩說道:“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說說我曾經跟娘娘說過的,**黨也分為兩派的事qing。”


    婉貞點了點頭道:“我記得。你們現在有兩種主張,一種是想要徹底的**,建立民主共和政府,一種則是想要君主立憲,避免內耗和損傷。”


    張夫人笑道:“難得娘娘記得這麽清楚。沒錯,我們分成了兩個不同主張的派別,因此也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們自然是想辦法跟娘娘搭上了線,而另外一派的人則在尋求武裝推翻大清朝廷的方法……哦,對了,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即使是主張推翻朝廷的那個派別,手上其實也沒有多少自己的武裝力量,根本不是朝廷的對手。”


    婉貞心中一動,似乎把握到了點什麽。光緒握著她的手忽然緊了一下,她轉頭看去,卻看到他眼中燃燒著的怒焰。想來也是,有人在他麵前口口聲聲說著要推翻大清,他不生氣才怪呢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她轉過頭來,看著張夫人,笑了笑說道:“既然他們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那麽想要達成目標就自然需要藉助別的方法了。”


    張夫人點點頭,笑道:“是的。他們自己的力量不夠,就想到了藉助別人的力量。然而現在,朝廷的武力一步步加qiáng,跟幾年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如今中國能夠跟朝廷抗衡的力量並不多,他們其實並沒有多少選擇。原本他們想向列qiáng求助,但終究未成事,列qiáng做事全看利益,跟現在的朝廷作對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自然不會輕易支持,無奈之下,他們就把眼光轉向了北洋一係。”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惱怒


    “什麽?”婉貞大吃一驚,“北洋一係?”


    她忍不住跟光緒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袁世凱向有不臣之心,跟皇室也早就是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了許久。隻不過光緒他們一直隱忍,沒讓袁世凱等人抓到任何把柄或是機會,反出朝廷,所以表麵上還能受朝廷約束而已。但如果他們跟**黨搭上了線,打著民主共和的旗幟,行叛逆之事,卻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藉口。在婉貞前世的記憶中,袁世凱可不就是這樣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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