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德全默嘆了口氣,迎上前說道:“迴皇後娘娘的話,皇上突然暈厥,眼下太醫正在醫治,還請皇後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你叫本宮怎麽稍安勿躁?”皇後又急又怒,看向婉貞,問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婉貞流著淚,搖了搖頭道:“我……我不知道。我正在勸皇上,可他突然就……”


    皇後眼睛幾乎都紅了。皇帝是她的丈夫啊卻把整顆心都給了眼前這個女人她身為他的妻子,不得不苦苦哀求別的女人來拯救自己的丈夫,而現如今,竟反而讓他陷入如此的險境


    長久以來積壓的憤怒和無奈似乎在一瞬間爆發,她腦子裏那根理智的弦“叮”的一聲斷裂了,幾乎是不經思考地,她抬起手來,“啪”的一聲,婉貞的臉上便瞬間出現了五道紅痕。


    這個動作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皇後雖然是名義上的六宮之主、一國之母,但她和婉貞,誰在皇帝的心目中更重要,這卻是個想都不用想的問題。當下眾人均是心頭一緊,尤其鍾德全更是頭皮發麻。要是讓皇帝醒了之後,知道了這迴事兒,他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當下急忙一使眼色,便有兩個粗壯的宮女並小太監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將皇後圍攏起來,同時他自己則上前勸道:“娘娘不必著急,皇上一向洪福齊天,此次想必也應該沒什麽問題才是,一切都還是等太醫出來了再說吧”


    皇後看見鍾德全和宮女太監們的舉止,如何還能猜不出他們心中所想?當下更是驚怒jiāo加,滿腹的委屈,寒著臉,重重一哼,轉向皇帝的方向,再不看婉貞一眼。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旖旎


    光緒緊閉著雙眼,一點意識都沒有,更惶論張嘴喝藥了。婉貞舀了兩勺湯藥,卻都餵不進他的嘴裏,隻能眼睜睜看著藥水從他緊閉的雙唇間滑落,一時之間,她心急如焚。


    病了就要喝藥,喝了藥病才能好,可萬一一點藥都喝不進呢?


    等他醒來了再喝嗎?可若是不喝藥,他能醒過來嗎?


    她頓時有點六神無主的感覺。


    qiáng壓下心中的恐慌,她轉頭對宮女說道:“去,把太醫請來。”


    宮女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她深深一嘆,看著暈厥不醒的光緒,一籌莫展。


    太醫就在外麵候著,因此來的很快。走進房裏,隻見皇帝仍然躺著,旁邊坐著七福晉,急忙恭聲說道:“下官參見福晉。”


    對於皇帝病重之時,竟然隻有這位七福晉守候在身旁,他可是一點訝異都沒有。皇帝與七福晉的事qing,隻需看待皇帝對佑麒阿哥的態度,以及上次小阿哥出事的時候的反應就可見一斑了。皇家之中,發生任何事qing都不是不可能的,他身為皇家的禦用醫生,如果不能管住自己的腦子和自己的嘴,那以後能夠用到它們的時候想必也就不會太多了。


    正因如此,他什麽都不能問,什麽都不敢問,更有甚者,打死也不敢把這位七福晉當成普通的寡婦來看待,就算以麵對皇後的規格來麵對她也是絕對不為過的——不過現在,顯然這麽做還有點為時過早。


    婉貞卻沒心思去理會他那些小小心思,更沒空理會那明顯已經超出了一個下級官員麵對一個寡婦應有的禮儀規格,隻是憂慮地看了光緒一眼,又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太醫,皇上如今昏迷不醒,藥也喝不下去,這可如何是好?這藥……是否能等皇上醒來再喝?”


    太醫沉吟了一下,說道:“迴福晉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不過皇上龍體欠佳,越早服藥越有好處,而若要等皇上自己醒來……恕臣無能,臣也不知皇上何時才會醒來啊”


    婉貞的一雙秀眉都快打上了死結,忍不住問道:“難道……難道就沒法子讓皇上提前醒來嗎?”


    太醫一臉的為難,說道:“迴福晉的話,這也不是不可以。可您也知道,皇上這病,乃是積勞成疾,如今的這番昏迷,也是龍體為應付自身的危機所做出的一種本能反應,若是有可能的話,還是讓皇上自然醒來比較好……”


    婉貞明白了,再次深深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此刻心神恍惚,自然言談舉止間便失去了應有的分寸,難免有些頤氣指使。然而深諳其中奧妙的太醫卻也不敢發作,自覺拿出麵對宮裏主子時候的態度,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婉貞緊皺著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光緒,直到手裏的藥湯慢慢變冷,才驚覺不能再拖了啊


    雖然太醫說等醒來再喝也可以,但卻不免對他的身體造成一定的損傷,她又怎麽忍心?他已經是個病人了,萬一再加重了病qing……


    臉頰忍不住泛起一抹紅暈,她看了看手中的藥碗,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光緒,心中千迴百轉,自己也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咬了咬牙,她沒發現自己的臉色已經鮮紅yu滴,抬眼看了一圈屋裏的宮女和太監們,鼓起勇氣說道:“你們都先出去。”


    “是。”宮女和太監們沒有二話,乖乖地退了出去。


    屋子裏於是隻剩下她和光緒兩人。


    靜謐的室內,隻能聽見她如雷的心跳聲,“咚咚咚”似乎要跳出胸腔來。


    猶豫著、遲疑著,心頭兩股力量拉鋸著,最終,一方終於占了上風。她狠狠一咬牙,豁出去了


    拿起藥碗喝了一口,那滿嘴的苦澀頓時令她忍不住頭皮發麻,好險一口就噴了出來。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是什麽,死死地含住了沒吐,然後迅速俯下身子,覆上了光緒的唇。


    第一次以嘴哺藥,一點經驗都沒有,她不知該如何才能撬開他的唇齒,很自然,藥水依舊是沿著唇瓣流了下來,一滴也沒能進入他的嘴裏。她懊惱地抬起頭,白白làng費了一口不說,自己還被苦得夠嗆,真真是劃不來啊


    不過她倒是沒有氣餒,更沒有想像中的羞澀,既然已經做了,半途而廢可不是她的風格,於是皺著眉頭,繼續努力。


    這次她卻學乖了,先以嘴就嘴,用舌頭撬開了他的牙關,然後再含了一口藥,哺到他的嘴裏。這次藥水終於進了他的嘴,她卻不敢疏忽,仍然封住了他的唇,直到藥水確實滑落他的咽喉這才鬆了口氣。


    抬起頭來,看上去輕輕鬆鬆的哺藥過程,卻已經累得她額頭微微見汗。輕輕喘了口氣,她再接再厲,既然已經有了成功的開始,就一定要把這事做完才行


    她一口一口,慢慢將一大碗苦澀的藥水餵進了光緒的嘴裏,旁人看上去很是旖旎的場麵,在她心中卻什麽都不是,隻知道到了後來,整張嘴似乎苦到了麻木,餵完藥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喝水漱口,哪裏還有什麽心qing風花雪月?


    端起茶水狠狠漱了兩次口,這才覺得嘴裏的味道淡了些。又趕緊拿起被棄置在一旁的蜜餞果脯大嚼一番,終於去了嘴裏的苦味,不禁長籲了一口氣。


    這以嘴餵藥的事qing,以前看小說電視時總是那麽唯美曖昧,以至於她剛開始也有些羞澀難安。誰知真正做了才知道,其中滋味兒……


    反正她是再也不想來一遍了


    轉頭看了看擱在桌上的藥碗,忍不住再次皺起了眉頭。


    如此苦澀的藥水,光緒以後天天都要喝嗎?


    微微嘆了口氣,她衝著仍然守在外麵的宮女太監們說道:“都進來吧。”自己則走迴了光緒身邊,依舊默默地坐下。


    宮女太監們魚貫而入,鍾德全走在他們最前麵,看了眼桌上空空的藥碗,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鍾公公?”看見他,婉貞頗為詫異,又看了看他身後,心中一緊,趕緊問道,“怎的隻有你一個人?念哥兒呢?”


    鍾德全笑嘻嘻地彎下了腰,說道:“福晉不必擔心,小阿哥吃完了飯,便困了,奴才自作主張,帶他去休息了。”


    婉貞鬆了口氣,念哥兒確實有午睡的習慣的,於是便放了心。


    鍾德全對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人上來拿走了空藥碗。一時之間,屋子裏再次寂靜下來,宮女太監們規規矩矩地站著,婉貞和鍾德全兩人的眼神則都凝聚在了光緒的臉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光緒的眼皮動了動,手指微微一彎,緊握著他的手的婉貞立刻便發現了,頓時心中一喜。


    “皇上”她驚喜jiāo集地唿喚了一聲,頓時引起了屋內所有人的注意,霎時間,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到了光緒身上。


    隻見他的眼簾微微顫動著,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了一條fèng,隨即越來越大,漸漸地竟然真的睜了開來


    “皇上”鍾德全也是喜不自勝,哽咽著叫了一聲,隨即“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他一跪,頓時屋子裏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們也都跪了一地,深深伏下了頭。


    婉貞卻沒心裏去管他們,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光緒,顫聲問道:“皇上……皇上你可是醒了?”


    光緒隻覺得眼前仍然一陣陣發黑,喘氣的時候胸中也難過得緊,卻依然能輕易看清眼前那個妙目含淚的嬌顏,頓時一股心疼湧起,努力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隻得緩緩閉了閉眼睛,手上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其實他所謂的“努力張嘴”,看在婉貞眼裏不過是微微掀動了下嘴角,而“用力握手”也隻不過是在自己的手掌心輕輕動了動。但就是這麽一點點的舉動,也已足夠令她的心狂喜,一股如釋重負和感恩的心qing湧上心頭,想哭又想笑,淚珠止不住地流下眼眶。


    感謝滿天神佛,他終於醒了啊


    眼見他的唇瓣輕輕動著,似乎在說些什麽。她聽不清楚,急忙低下了頭,急切地問道:“皇上,您說什麽?”


    附耳在他的唇邊,漸漸地,終於分辨出了他微弱的聲音在說些什麽。


    “別……別哭……”


    “轟”的一聲,心中的酸澀和感動更是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入,她手忙腳亂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珠,卻怎麽也擦不gān淨,反倒愈發地想哭了。


    “好……我不哭,不哭……”用盡全身力氣才勉qiáng止住了淚水,她用力扯出一個笑容,問道,“皇上你覺得怎麽樣?哪裏不舒服?”直到這時才想起正事來,急忙扯著嗓子叫道,“太醫太醫呢快進來”


    太醫其實早就在門外聽得清楚,隻是未得召喚不敢隨便進入。此時聽到婉貞終於想起了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來,剛要下拜,便被婉貞製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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