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洵好笑地點點頭,附和道:“確實沒錯。咱們進去吧。”


    婉貞嘟了嘟嘴,委屈道:“兩位爺好沒道理。明明是因著妾身的話句句在理,所以無法反駁,卻偏偏說得好似妾身不對似的,這是從何說起?真真是好心沒好報了”


    載濤一見,急忙告饒道:“好,好,是我不對,我錯了,好麽?好貞兒,就不要生氣了生氣容易長皺紋哦”


    婉貞聽他那東拉西扯、似是而非的勸說,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生生將醞釀好的怒氣給笑沒了,再也繃不起臉來。


    載洵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嬉鬧,驚訝地發現自己竟並不如想像中的傷感。雖說有些淡淡的悵然,但卻仍舊能以平常心對待他們之間的深厚感qing,這算是放開了嗎?他不知道。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他……其實並不排斥這樣的感覺。


    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聽到旁邊一個怪聲怪氣的聲音,cao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道:“兩位王爺閣下,怎麽站在這裏chui風呢?這樣不好,對身體不好。”


    三人齊齊一愣,轉頭循聲看去,卻原來是這艘郵輪的船長亞當?司考德在說話。他是個德國人,自稱隻有三十七歲,然而那滿臉的絡腮鬍子卻讓他的相貌看起來足足比這個年齡老了十年。一身筆挺的船長製服,叼著菸鬥,看上去彬彬有禮,跟婉貞印象中五大三粗、豪放不羈的船長形象頗有些出入,整個人就像是典型的歐洲貴族,唯有那黝黑的皮膚顯示出一個經常在外奔波的男人的特徵。


    見到他,幾人的興致不禁都減弱了幾分。目前的大清還沒有自己生產製造遠洋郵輪的能力,因此即使是使節團出訪,也隻能租用洋人們的輪船,為此還狠狠被洋人們宰了一筆。但是令人喪氣的是,盡管不甘心,他們卻不得不承認,在機械工業這方麵,洋人確實比他們qiáng了一大截,這艘郵輪雖然租金昂貴,可設施卻很齊全,安全xing極高,也非常舒適,是遠洋航行的理想船舶。


    婉貞更有一些別樣的抑鬱,也不知如今的中國,什麽時候才能恢復鄭和下西洋時的榮光,自行建造出堪比鐵達尼號這樣的超級遠洋油輪來?


    “多謝司考德船長的提醒,我們隻不過是在這兒欣賞一下大海的景色,一會兒就會迴艙去了。”載洵淡淡地說道,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


    不過似乎這位船長並不太了解中國人的說話藝術,絲毫沒有察覺出他們的冷淡,隻是就著字麵上的意思,一點沒有自己不受人歡迎的自覺,笑嗬嗬地說道:“哦,親愛的王爺閣下,我能理解您的心qing。第一次出海的人都是這樣的,覺得很新鮮,不過我要提醒您的是,在海上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色,再過兩天您可能就看得不想再看了。所以,沒有必要長時間逗留在甲板上,還是進去吧。”


    載濤幾乎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很感激您的提醒,船長閣下,不過我們自有分寸,請您放心吧。”


    亞當?司考德雖然不大明白他的用詞,但從語氣和大體的意思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建議並沒有被人採納,不由得也是皺了皺眉頭。


    婉貞在一旁看得直搖頭。


    雖然這些年,大清與外國的jiāo往日益頻繁,也再不復以前雄霸東方的qiáng大,但這些皇室子弟,骨子裏的驕傲還是根深蒂固存在著,隻不過被看似溫和甚至略顯卑微的外表掩蓋住了而已。然而,形勢比人qiáng,如今麵對更加qiáng大的列qiáng,這樣的驕傲卻是有弊無利,非常不利於對外jiāo往。當自己的一方比對方孱弱的時候,並不需要卑躬屈膝,卻也無需端著高傲的架子,承認對方的qiáng大,並且虛心學習對方的優秀之處,端正態度,改進自己的不足,這才是進步之道。若是總端著不必要的驕傲不放,除了絆住自己的腳步,沒有任何作用。


    見氣氛略有些僵硬,她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們正要進去呢,司考德船長,不過我想您到這兒來,應該不隻是來勸我們進去的吧?有什麽事嗎?”


    亞當?司考德也是個jing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擔任這麽一艘郵輪的船長,聽出婉貞似乎有調解的意思,正好順著台階就下來了,嗬嗬笑道:“是的,睿智的夫人,您的眼光很準確,我確實是有些事qing需要跟兩位王爺閣下商量,就是我們的航行路線問題。現在我們已經到了海上,根據海圖,我們有幾條路線可以選擇,不知道你們喜歡走哪一條?”


    載洵和載濤也不是笨人,本就是一時想不開才會直接跟他對上,此時經過婉貞這麽一打岔,頓時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急忙就坡下驢道:“關於海上航行的事,我們並不了解,還是由船長您全權決定好了。反正我們的目的地之前您也知道得很清楚了,隻要不誤了事,怎麽走都行。”


    亞當?司考德又皺了皺眉頭,遲疑地說:“這個……兩位王爺閣下,在海上,不同的路線有不同的優點,也有不同的缺點,有些近點,有些遠點,有些安全點,有些危險點,我很不好決定啊不知道你們的具體要求是什麽?能不能詳細跟我說說?”


    載洵和載濤對視了一眼,看來不跟這位船長商量一下還不行了正如他們自己所說,他們對這海上航行的事qing一竅不通,自然是亞當?司考德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就算被他坑了也不知道,因此早有上當受騙的覺悟。不過如今看來他倒也還算老實,並沒有欺負人的跡象,如此,就當是學習一下航海的知識吧,去跟他談談也是不錯的。


    兩兄弟心意相通,彼此一個眼神就決定了下一步的動作,載洵笑了笑道:“既然是這樣,那就請船長閣下跟我們說說幾條航線的qing形吧。不論做什麽決定,總要先了解了qing況再說,您說對麽?”


    亞當?司考德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一點都沒錯。兩位王爺閣下,請跟我來吧,航線的事qing,還是要看著海圖才能說清楚的。”


    聽他這麽說了,兩人於是也不推辭,跟著他便來到了船長的辦公室。而婉貞,則在他們離去之時,笑了笑說道:“兩位爺既然要跟船長談正事,妾身也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中國人一向男尊女卑,男人是天,是拿主意的人,女人是地,是被動接受的一方,這已經成了習慣。婉貞無心也無意去挑戰這種思維,她一向都是平淡度日,並不想因為出門在外的原因就自己主動攬事上身。很多事qing,讓載濤他們去決定就好了,反正不會害她,她隻想輕輕鬆鬆、懶懶散散地活著,不求奢望些什麽。


    載洵和載濤並不覺得她這樣的做法有什麽不對,反而頗為欣賞,點了點頭,算是允許了她的說辭,她微微笑著,低頭離開。


    第二卷 宮閨驚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謀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謀害


    一晃十幾日過去,正如亞當?司考德所說,入目所見的全都是那千篇一律的景色,載濤等人再也沒有了當初起航時的興奮,反而由於船上水土的不服,變得有些jing神不濟,雖不至於病,卻也再也高興不起來。


    還好,如今航海技術發達,船舶的製作水平也大有進步,坐在郵輪上,倒也不覺得如何顛簸,沒怎麽出現暈船等的症狀,輕鬆了許多。隻是船上活動空間有限,娛樂活動不多,未免令人憋悶。婉貞有鑑於此,早早準備了書籍等物,沒事便在船艙裏看書,或是到甲板上chui風,日子卻是比一般人好過了很多。


    一連十數日的海上航行都是順風順水,沒有出現大的風làng,然而她卻絲毫不敢放鬆。後世裏聽得多了海上氣候莫測,就連那麽先進的氣象預報係統都無法準確預計海上qing形,更何況是這落後的二十世紀初?不過……


    看著那一望無際平靜的大海,蔚藍如洗的遼闊天空,她心裏不由有了幾分僥倖——或許自己一行人運氣好,真的能一路平安到達目的地呢?


    念頭還未轉完,就聽見身後有人笑道:“尊敬的夫人,您又到甲板上來看風景了嗎?”


    不用迴頭,聽著特有的腔調和用詞就知道來人是誰。婉貞嘆了口氣,迴過頭來的時候便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帶著微微的笑意,輕輕頜首道:“是的,司考德船長,您也上來透風嗎?”


    或許是因為有著後世的影響,對於洋人,婉貞的態度明顯比載濤等人好上很多,也更加能夠理解他們的行為和思維習慣,因此船上的洋人們,對婉貞明顯要比載濤等人待見很多,也更客氣。


    亞當?司考德走過來,嗬嗬笑道:“是啊,尊敬的夫人。剛剛我們才把晚上的宴會安排好,所以上來chui一下風。”


    “宴會?”婉貞有些疑惑地問。


    “哦,對了,可能您的丈夫還沒有通知您。”亞當?司考德滿麵笑容,說道,“我們出發也已經很久了,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旅途寂寞,所以決定辦個宴會熱鬧一下。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請您一定要賞臉參加啊”


    聽到洋人這般亂七八糟的用詞,婉貞不由得忍俊不禁。然而一想到晚上的宴會,卻又笑不出來了。話說她依稀記得,鐵達尼號就是在晚上,宴會中,撞上了冰山的吧?雖然如今航行這片海域應該不會有冰山存在,可一沒有衛星導航、二沒有先進雷達的qing況下,晚上還是不要搞什麽無謂的活動了,專心行駛比較好吧?鐵達尼號的教訓太過深刻,對於這個年代的海上航行,她有些心理yin影了。


    “多謝您的邀請,司考德船長。不過晚上行船不易,應該加倍小心才是,就不要去辦什麽宴會了吧?”她忍不住把自己的考量說出了口。


    亞當?司考德卻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這個跟那個沒有關係的。宴會是宴會,航行是航行,並不gān涉,而且我在這條路上跑了很多年了,很熟悉,不會有事的。”頓了一下,驀然想起中國人的習慣,他又補充道,“舉辦宴會的提議,我也跟兩位王爺閣下商量過,他們也都同意的。”


    婉貞頓時無語,知道載洵和載濤也是在船上無聊極了,才會想要換個心qing,放鬆一下,如此一想,也就沒有反對的餘地了。再說仔細考慮一下,確實自己也有些杞人憂天。正如司考德所說,他已經跑這條航線跑熟了的,應該胸有成竹才對,聽他的不會有太大問題才是。


    想了想,她笑著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司考德看了她一眼,雖然中文程度不高,卻也聽得出來是她答應了的意思,高興中也帶有一絲惋惜。在歐洲,女xing雖然普遍地位也比男xing低,但卻多少有一些發言權的,甚至女xing也可以成為女王。在他看來,像婉貞這樣智慧的女xing怎麽也不該淪為男xing的附屬才對,但在中國,卻明顯隻能聽從丈夫的安排,聽到丈夫答應了才會跟著答應,這樣的qing形簡直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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