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載濤那裏,卻並不順利。載濤雖然聰明,但畢竟年齡擺在那裏,跟袁世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年輕人是有朝氣,卻不夠心機,想要套出袁世凱的話又談何容易,結果所有試探的話都被他輕描淡寫就敷衍了過去,載濤又不敢太過露骨地追問,隻好無功而返。


    袁世凱麵上是一貫的和善笑容,心底下卻暗自冷笑。若是被載濤這樣的愣頭青套出了話去,他還有何臉麵去當這個軍機大臣、掌握北洋新軍?


    載濤雖然歷練差了點兒,卻很懂分寸。既然套不出話來就不套了,以免打糙驚蛇。兩人於是和和氣氣地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廢話,頗有些隻談風月、不談時事的味道。一聊之下才發現,原來袁世凱也是個jing通吃喝玩樂的主兒,跟以前放dàng不羈慣了的載濤有得一比,兩人倒還真的聊出了那麽點兒心得來,表麵上看,關係是愈發的融洽了。


    吃完了飯,眾人一起來到了園子裏。鍾郡王府作為皇帝親弟弟的府邸,自然麵積廣闊不說,裏麵的亭台樓閣、花園池塘,一樣不缺。雖說如今已經深秋,花兒大多已經凋零,但滿園的楓葉,映襯著金色的ju花,也別有一番風味。


    載濤和袁世凱在前麵走著,一麵欣賞著秋色,一麵閑聊。袁世凱瞟了一眼身後的女人們,眼光在婉貞身上一閃而過,帶著笑意說道:“聽說王爺原有兩位側福晉和一位侍妾,但都因為福晉的關係而休離了。我原本不信,然而今日看到王爺與福晉伉儷qing深,便知傳言不虛。”


    載濤看了看他,淡然笑道:“不知袁大人從何處聽來的謠言?其實我之所以送走她們,不過是因為不願她們被我連累罷了,倒也不全是因為福晉的原因。”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扯上當初他“謀逆”的事qing,袁世凱世故圓滑,自然不會挑起這麽敏感的話題,遂略過不提,隻是笑道:“可是如今,王爺隻是守著福晉,也並未再娶不是?可見王爺正如傳聞所說,是個多qing重義的男兒啊能夠與王爺同朝為官,實在是在下的榮幸”


    載濤心中暗自警惕,也不知道他這番奉承究竟所為何來,笑了笑說:“福晉與我也算是同生共死,一路相互扶持著走來,我自然要對她好些。我聽說,袁大人跟二夫人之間,也是患難見真qing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壽宴


    說起沈氏,袁世凱不禁心頭一軟,麵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嘆息道:“確實如此。當年我還未曾發跡之時,若非她不離不棄、默默支持,或許也就沒有今天的我了”嘆了口氣,他看著載濤,笑道,“王爺,看來我們都是有福之人啊有生之年,能夠遇到這樣的紅顏知己、心愛之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載濤聽得他語出真誠,一時間竟也心有同感,忍不住同樣嘆了口氣,道:“袁大人此話不假。能得到婉貞,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竟然憑生了一種知己的感覺。


    如此這般,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一天的時間過去,對袁世凱的試探卻無功而返。對此,載濤倒也並不沮喪,畢竟從未想過一次就能從老謀深算的袁世凱那裏套出什麽話來,如今這個結局也並未超出預想。


    送走了袁世凱那浩浩dàngdàng的一家人,載濤和婉貞不由相視苦笑。許久沒有經歷過這種應酬的場合,還是作為主家,兩人都覺得頗為疲累。身體上的勞累不過是其中一個因素,不停地需要跟他們周旋才是主要原因。


    兩人都是平淡的xing子,如果可能的話,倒qing願能夠無拘無束、簡簡單單地過一生,這種勾心鬥角的日子,實非所願可惜他們身在皇家,又正值風雨飄搖的亂世,於qing於理,都不許他們獨善其身、坐視不理。


    與袁世凱的鬥法不過是個小cha曲,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沒什麽可惜的。之後又過了幾日,兩人的生活都迴到了原先的軌道。載濤每日都去衙門辦公,時不時進宮去跟光緒他們商量公務;婉貞則每天到幼蘭那兒去聊天喝茶、學習洋文,午飯之後迴家睡覺,醒來的時候載濤差不多也就迴來了,夫妻倆便一同度過剩下的時光。


    這日,載濤下午迴來,本以為又是平凡普通的一天,卻沒想他突然問道:“你的洋文學得如何了?”


    婉貞一愣,詫異地看向他。他從來不曾關心過這件事qing,總覺得這不過是她打發時間的一個手段,又不指望她真的能通曉,因此並不放在心上。為何今日會突然問起?


    不過疑惑歸疑惑,她還是答道:“不過學了些詞彙,能做些簡單的應答罷了。爺為何問這個?”


    載濤笑了笑道:“能夠簡單的應答就可以了。明兒個英國公使在家中舉辦宴會,邀請你我參加,到時候我們要一起去的。雖然也會有些大臣的妻妾同去,洋人們也多少會兩句中文,還有通譯在一旁,但若是你能懂兩句洋文,豈不更好?所以才問問。”


    婉貞不由jing神一振,頗有些驚喜地問道:“我也要去嗎,爺?真的可以嗎?”


    一來,自從她來到這個時代,所到過的地方用一隻手就能數出來,實在有些遺憾。如今能夠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自然是高興的。二來,她從前隻有從電視上才能見到這個時期所特有的中西方合璧的宴會,以前看著那些穿著緊身褲、泡泡裙的洋人們跟梳著長辮子、穿著馬甲的中國人混在一起,那種場麵很是搞笑,沒想到竟然能有機會親眼見到,更是欣喜莫名。


    載濤看著她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帶著幾分寵溺,還有幾分疼惜,抱著她說道:“當然可以。人家的請帖寫的就是我們夫妻,若你不去,可是非常失禮的事qing呢”


    婉貞樂開了懷,一顆心頓時就飛了出去,一晚上都有些神不守舍,不停想像著明晚那真實的洋人的宴會會是怎樣的qing形,看得載濤連連搖頭、啞然失笑。


    “你呀,真是沉不住氣不就是個洋人的宴會麽?何必這麽緊張”他笑話道。


    婉貞白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是經常參加的人,自然不覺得有什麽稀奇。可我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去見識一下啊,好奇興奮也是正常的吧?”


    載濤卻取笑道:“你若真喜歡這種事qing,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兒個就先把心放下,明兒再來興奮如何?”


    婉貞頓時也覺得確實自己有些興奮過頭了,不禁訕訕地笑笑,努力把注意轉移到別的事qing上,如此一來,倒也基本遏製住了激動的心qing。


    第二天早上,睡了一覺起來,昨晚得知受到邀請所造成的衝擊經過了一夜的緩衝,平靜下來,迴頭想想昨晚那毛躁的表現,連她自己也忍不住麵上發臊。恢復了淡然的心境,便也不大將晚上的宴會放在心裏,用完早餐之後,如常一般向著醇親王府出發。不過今晚上的宴會既然請了她,想必幼蘭等人也是跑不掉的,她正好可以向她們請教一下,參加宴會應當做些什麽準備,免得到了地方卻出醜。


    果然,來到醇親王府,今兒個並沒有請李惠仙和特蕾莎來,必祿氏也不見蹤影,隻有幼蘭接待了她,笑道:“今晚上英國公使要辦生日宴會,她們都在受邀的行列,所以都在家中準備呢,今兒個就不學了。”


    婉貞這才知道為何無緣無故英國公使竟然要開宴會,同時心中也不由惴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五嫂,你是不是也需要準備晚上宴會的事兒?我在這個時候來,打攪到你了吧。”


    幼蘭急忙擺手道:“你可千萬別這麽說,咱們之間還用得著客套嗎?不瞞你說,這種宴會我這些年參加的也多了,習慣了,沒什麽好準備的,下人們都知道該怎麽做。倒是你,這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吧?”


    她點了點頭,有些羞赧,道:“今天來,就是想向五嫂請教一下,都需要做些什麽準備?該穿什麽衣服?宴會上可有什麽特別的規矩?”


    她不是沒有參加過西方人的宴會,然而後世的party跟現在的宴會畢竟不是同一迴事,若不了解清楚,自己丟臉事小,影響了載濤的形象才是最糟糕的,她不能不小心。


    幼蘭笑道:“便是你不來,我也要派人去請你來的。這事兒昨晚上爺就跟我說過了,七爺也托人來拜託過我,讓我跟你說道說道。放心吧,雖說是洋人的宴會,卻也不是什麽龍潭虎xué的地方,規矩是跟我們大清有些不同,不過並不難。”說完,就開始一一向她說明該說的和該做的,一些注意事項,還有洋人們的一些禮儀和習慣。


    婉貞聽得很用心,仔細記了下來,務求晚上一定不要出錯。在她聽來,這一百多年前的洋人和一百多年後其實也沒有太大不同,尤其是在一些禮節上,差別並不大,以前她所知的東西應該也可以用,這個發現令她安心不少。至於穿著,幼蘭告訴她,並不需要特意去學洋人的打扮,一般人或許可以這麽做,但以她們的身份若是穿了洋人的衣服,那可是大大丟臉的事qing,會被人笑話的。


    打聽清楚了該注意的事qing和準備的東西,婉貞滿心感激地告辭出來。幼蘭雖然嘴上說沒什麽好準備的,但畢竟是件大事,她還是需要籌備一下的。而婉貞自己也需要時間打點,沒功夫在外麵耽擱。


    迴到家中,按照幼蘭的傳授進行各項準備。由於以前從未有過類似的經驗,倒是把她和下人們折騰得夠嗆。吃完午飯以後,她倒頭便睡,這才恢復了點jing神,起chuáng後就讓ju月趕緊給她梳妝打扮,又換上全新的旗裝,載濤就迴來了。


    夫妻倆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坐上馬車前往英國公使的公館。等到來到公館前麵,才發現門外的馬車已經排了老遠,很多人都已經先一步到來,相比之下,他們倆倒是算來得遲的。


    下了馬車,兩人走進去。婉貞一路觀察著這個宅院,隻見建築風格依然是中式的,然而裏麵的擺設和器具,則是按照洋人的習慣來,於是便在中國的傳統中,穿cha了許多西方文化的因素。這樣的穿cha並不是後世那種,相互融會貫通的融合,而是非常生硬地把兩種文化摻和在一起,給人十分別扭的感覺,也讓她深深體會到,如今自己正處在中國與外國jiāo往,中西文化碰撞的時代,那鮮明的烙印,想去也去不掉


    走進客廳,洋人的樂隊正在演奏著施特勞斯的圓舞曲,熟悉的旋律飄進婉貞的耳中,不禁讓她有了一瞬的愣怔,似乎猛然間又迴到了後世,那種qiáng烈的心理衝擊,幾乎讓她的心神就此失守。不過好在她身邊還有個載濤,還沒來得及讓她細細體味心中的震撼,便覺得相握的手上緊了一下,喚迴了她的神誌。


    順著載濤的眼神向前看去,隻見有一個褐色頭髮、身材壯碩,穿著一身華麗的禮服的洋人走了過來,微微鞠了一躬,然後用他生硬的漢語說道:“哦,親愛的鍾郡王爺,您終於來了,真是令人高興”頓了一下,他看向婉貞,笑道,“這位就是您的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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