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聽了,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qing,一雙眼睛也看不出任何qing緒來,隻是拉著她的手猛地一緊,力道大得令人感到一絲疼痛。但婉貞卻一聲不吭地承受了下來,看了他一眼,默默一嘆。


    看著鍾德全,光緒又道:“好吧,接著說,既然小廚房的人沒問題,那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鍾德全偷偷瞟了一眼皇帝,心裏不禁有些惴惴,接下來的話,不知當不當說。


    見他遲疑,光緒心中一怒,又是一沉,加重了口氣,說道:“說”


    能夠讓鍾德全露出這種神qing,可見事qing非同一般,他不禁心中一痛。然而更多的卻是憤怒,這麽不明不白被人毒害,若是不查個清楚,將下手之人抓出來,他難消心頭之恨


    鍾德全嚇了一跳,深深磕下頭去,連聲道:“是,奴才這就說。”偷看了一眼光緒的臉色,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查到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他發現小廚房的宮人沒有問題之後,便猜測是不是食材本身被人下了毒,於是找來了廚子細細詢問究竟都用了些什麽食材,然後又派人去將倉庫裏還有剩的材料,以及沒吃完倒掉的殘羹都翻了出來,jiāo給了古維客去仔細檢查。


    古維客身為太醫,對這些毒物自然也有所了解。拿到了這些東西之後,也顧不得那些殘羹剩菜難聞的氣味,就開始仔細排查起來。鍾德全關心著結果,自然也在一旁守候著。


    整整花了一個晚上,經過反覆校對試驗,終於將所有的食材和剩菜都檢查了一遍,古維客的臉色黑得像墨,鍾德全見了,一顆心也止不住地往下沉。


    “古太醫,可是查出些什麽來了?”他沉聲問道。


    古維客點了點頭,拿過一顆山菌,又指著一堆剩菜,悶聲說道:“鍾公公,你看,就是這樣東西,差點害了皇上”


    鍾德全一看,原來是中午光緒所吃的一道菜,因為聽說這山菌孕婦吃了不好,也就沒讓福晉動筷,隻有皇帝吃了。這也難怪為什麽皇帝會中毒,而福晉卻安然無恙。


    “這毒……究竟是在菜裏還是在食材上?”他yin沉著臉,繼續問道。


    古維客答道:“在食材上。”


    也就是說,當這樣東西拿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下了毒了


    鍾德全心中震怒,因為自從開始防備慈禧太後的手腳之後,他們所吃的所有東西都是通過醇親王那條線,避過了宮裏頭的採買偷偷運進來的,為的就是怕有人在食材上做手腳。但沒想到,竟然這樣都還是著了道,這不是等於當麵在他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麽?


    丟了麵子倒還是其次,幸好這次皇帝有驚無險,萬一一個不小心真的被人得手了,那……


    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這東西究竟是怎麽進來的?”他恨恨地說,隨即招來個小太監,說道,“去把守倉庫的小路子給我叫來”


    小太監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帶了個gān巴巴的瘦弱小太監進來,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鍾公公,小的冤枉小的什麽也沒gān啊”


    小路子涕淚jiāo錯,又驚又怕。他早就聽說了光緒出事的消息,如今又見鍾德全一心追查食材和飯菜,在宮裏待了那麽多年,又哪裏猜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麽?於是一顆心早就提得老高了,求佛祖、拜菩薩地祈求他們保佑千萬別是食材上出了問題,那他的一顆腦袋必定保不住。沒想到老天爺沒聽到他的祈禱,怕什麽來什麽,終究還是沒逃過。一聽到小太監來說鍾德全要見他,頓時嚇得三魂六魄都出了竅,戰戰兢兢來到這裏,自然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喊冤了


    鍾德全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道:“若真不是你做的,何必這麽心虛?你既說你冤枉,如今就給你個機會,說,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說完,一指手邊的山菌問道。


    小路子抬頭一看,頓時像吃了顆定心丸,身子也不抖了,聲音也直了,倒是看得鍾德全有了幾分詫異。


    隻聽他說道:“迴鍾公公的話,這個東西並不是跟其他食材一起進來的,而是前些日子喜煙姐姐拿來,說是福晉讓收下的。”


    鍾德全心中一震,怎麽會是福晉?


    他不由跟古維客jiāo換了個神色,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若說是婉貞想要毒害皇帝,他們第一個就不相信,可若是小路子沒說謊——諒他也沒那個膽子敢說謊——這東西確實是婉貞讓人送來的,又是怎麽迴事?


    驀地,鍾德全想起來,前些日子福晉去給慈禧太後請安的最後一日,不是曾經收過瑾妃娘娘送來的一些食材嗎?因為當時也沒人想到瑾妃會做什麽手腳,所以就沒有跟慈禧的賞賜放在一起,而是直接拿到了倉庫。難道就是那時的……


    他越想越是心驚,急忙又差人將喜煙找了來,兩下一核對,果然就是當日瑾妃送來的東西


    這下不用人說,他們也知道事qing嚴重了。瑾妃乃是珍妃的姐姐,很早以前就成了皇帝的嬪妃,又一直都是低調本分的主兒,誰能想到她居然會出手毒害皇帝?


    於是鍾德全不敢耽擱,立刻前來向婉貞請示,沒想到正好撞上皇帝醒了來,婉貞一時高興,也就忘了避諱,這件事就這麽直接攤開在了皇帝的麵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病危


    聽了鍾德全的迴稟,婉貞固然是膽戰心驚,偷偷瞟了一眼光緒,他又何嚐不是黑沉了一張臉?


    她隻覺得滿心的不可思議那個和藹溫順的瑾妃,那個安分守己的娘娘,平常多麽淡泊寧靜的人,怎麽就會突然想到要謀害皇帝呢?而,身為光緒的嬪妃,她的一生也就依附於這個男人,光緒好了,她便也好,光緒沒了,對她又有什麽好處?為什麽她要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qing?


    越想越是疑竇,說到底,她仍舊是不願相信,看上去老實巴jiāo的瑾妃竟然會做出這種狠毒的事來


    看了看光緒的臉色,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的鍾德全,她隻得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這事……臣妾瞧著蹊蹺。畢竟,瑾妃娘娘跟隨皇上多年,一直循規蹈矩,從未有過什麽差錯。況且,就算她有什麽不滿,也斷然不會向皇上做出這種事qing來,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像這種於自己無利的事qing,聰明如瑾妃娘娘應當不會去做才對。”


    光緒卻冷哼了一聲,恨恨說道:“從未有過什麽差錯?哼”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來,朕也算看清了。麵對權勢名利,又有幾個人能夠安之若素、等閑視之?尤其是她這種女人,對朕本就懷恨在心,若是被有心人挑撥利用,許下重利,還有什麽gān不出來的?”


    婉貞覺得他這句話有失偏頗,瑾妃雖然嘴裏不說,但從以前接觸的qing形看來,還是很在乎光緒的。對於這樣的女人,婉貞將心比心,覺著應該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賣甚至是傷害心愛的人才對。況且瑾妃一直無yu無求,又有什麽能夠打動她的心讓她不惜背叛皇帝?


    但見此時光緒惱恨的樣子,現在勸他八成是沒什麽用的了,便也歇了勸解的心思,說不定讓他自己冷靜一下,不用人勸便也能想通了呢?於是關心地走上前,柔聲說道:“皇上,如今小鍾子的話也說完了,您身子還很虛弱,不如先休息一下吧。至於這件事,隻要您身體無恙,日後有的是時間追查。況且如今隻不過是初步的線索,一切都還未明朗,也未見得就真是瑾妃娘娘下的手,還需要證據證明才行。您就先別cao這個心了,專心養好身子,讓小鍾子他們去搜集證據,晚點再下結論不遲。”


    光緒確實身體很虛弱,又qiáng打起jing神說了這會子話,早就已經疲憊不堪。再加上聽得是原來的枕邊人要置自己於死地,心裏的負擔更是沉重,jing神上早已透支。現下聽了婉貞說的,正好順著台階下台,點了點頭。


    婉貞抿嘴一笑,扶著他躺下來,又轉頭對鍾德全說道:“小鍾子,茲事體大,在沒有絕對的證據之前,切不可亂下結論如今皇上身子不好,這追查的事qing也隻有jiāo給你了,希望你莫要辜負了皇上的期望。”


    鍾德全叩頭道:“奴才省得,請皇上和福晉放心,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婉貞滿意地點點頭,又道:“這次的事qing,皇上既然已經轉危為安,就不要外傳了。醇親王那邊,不用告訴他們知道,免得他們擔心。”


    鍾德全這次沒有立刻迴答,先看了看皇帝,見他並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答道:“喳,奴才明白了。”


    婉貞又想了想,覺得沒什麽好吩咐的了,於是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鍾德全又磕了個頭,說了聲“奴才告退”,然後才爬起來,緩緩退了出去。


    婉貞迴過頭,見光緒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便躡手躡腳往外走。沒想到還沒走出兩步,忽然手裏一緊,卻是被光緒拉住了。


    “皇上……”她不禁低唿了一聲。


    光緒假寐的眼睛睜開來,看了她一眼,眼中滿是濃濃的不舍和憐惜,低啞著聲音說道:“你也休息一下吧。想必為了照顧朕,一晚上都沒睡好,看你這樣,朕心疼啊”


    婉貞臉上一紅,掩飾地笑笑,點點頭道:“是,皇上。臣妾就在那邊的臥榻上歇著,皇上有事就叫臣妾好了。”


    光緒卻並不滿足,輕輕拍了拍身邊,道:“榻上哪兒有chuáng上舒服?陪朕一起睡吧。”


    婉貞其實現在也是累極。一晚上衣不解帶的服侍,再加上jing神上一天來的高度緊張,早已是qiáng弩之末了。如今見光緒人已經醒來,似乎並沒有大礙了,一放鬆下來自然覺得心力jiāo瘁,聽他這麽說,平日也是同chuáng慣了的,便也不再推辭,脫鞋上了chuáng,在光緒的身邊很快便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光緒側著頭,看著她寧靜的睡顏,眼裏閃過一絲心疼,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深qing,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眼神微閃,便閉上了眼睛,也是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日子裏,光緒便在玉瀾堂中靜心調養,有古維客的高超醫術,又有婉貞的盡心侍奉,身子一天天好起來,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恢復著健康。


    而在另一頭的樂壽堂裏,慈禧卻是一天比一天虛弱,不管以前是怎樣的唿風喚雨、威風八麵,現在也隻不過是個油盡燈枯的老嫗,生命之火搖搖yu墜,隨時都有熄滅的危險。


    這天,她睜開了眼,似乎感覺jing神稍好了些,便在宮女的服侍下坐了起來,斜靠在chuáng頭,看著李蓮英問道:“小李子,皇上那頭……最近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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