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末了,他忍不住長嘆口氣。


    聽他這句話,婉貞便知道自己想錯了。不過剛才載洵給了她太大的刺激,也不能怪她會朝著不該想的方向去想。


    她旋又想起以前看過的清宮戲,確實是有這麽迴事的樣子。據說以前的王公貴族,得勢一點的,婚事都是由皇帝、皇後、太後指婚。以醇親王家族被慈禧看重的程度,三兄弟的婚事被她cha手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如此想來,這些王爺、貝勒們表麵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私底下卻同樣有著無法細述的煩惱吧?以此推測,原來載濤對婉貞的不聞不問,是不是也跟這有關呢?


    看著載灃落寞的神qing,她便知道他必定也有過一段傷心事,心下不由有些不忍,便開口勸道:“五爺,人總要向前看的。人生總不可能心想事成,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一些不由我們控製的事qing,沉迷過去又有什麽用呢?五爺方才說過的話,我也想送還給你,勸君惜取眼前人,千萬莫等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惜啊!”


    這句話如同當頭棒喝,載灃頓時一震,看向她,喃喃地重複著:“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惜嗎?”他苦笑了起來,“……是啊,你說得對,若是能夠早點知道珍惜……”


    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天寒地凍的,她在外麵站了許久,寒氣入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眼尖地發現了,急忙道:“好了,你快迴屋裏去吧,外邊天冷,別著涼了。”


    事實上她也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今晚發生的事qing太多了,她在這一晚上知道的東西比這近一年的時間裏知道的都多,還都不是什麽好事,已經夠了!再來點什麽,她的頭就要爆了!


    還是早點閃人吧,比較安全!


    於是她沒有推辭,道了個歉便轉身走迴屋裏。


    載灃卻一直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目送著她迴到女賓席中。


    第一卷 清閨芙蓉 第十六章 覲見


    慶祝完載灃的晉升之後,婉貞就完全投身到了新年的準備當中。


    身為載濤的嫡福晉,她不僅要忙著為皇室內部輩分高的人準備過年賀禮,還要謀劃對未來將要來拜年的人該怎麽迴禮,同時還要監督濤貝勒府裏過年的準備。若不是還有個不甘寂寞的老夫人,為了凸顯自己在貝勒府中的地位,爭著搶著把一大半的事qing都攬了過去,從未經歷過這種陣仗的婉貞怕是就要崩潰了。


    忙忙碌碌中終於到了年關,循例,她們這樣的皇室家眷是要進宮向太後、皇帝、皇後賀歲的。真正的婉貞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對於現在的婉貞而言,這是她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出席如此重大的活動,心裏的感覺簡直可以用“惶恐”兩個字來形容。


    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夠親眼見到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慈禧太後和悲劇的君王光緒皇帝!而一想到以前在電視電影裏看過的,那動不動就要掉腦袋的森嚴皇宮,她更是緊張得徹夜難眠——雖然惡補過了,但她對於宮裏的規矩還是陌生得緊啊!萬一行差蹈錯了一步,那結果……


    所以,大年初一的早上,她又是整晚沒睡,睜著眼睛到天亮。起chuáng一看,烏黑的大煙圈,配上滿眼的通紅,實在有點可怕。然而,此時心中充滿了即將上刑場似的恐懼,光是擔心會不會犯錯都來不及了,她哪裏還有心思在乎這個?!


    “這麽冷的天,太後和皇上在宮裏也很辛苦吧?”她瞟了一眼身邊的載濤,佯作不經意地問道。


    載濤正由芙蓉著裝呢。由於要覲見皇帝,所以今日裏穿上了隆重的頂戴朝服,看上去全然沒有了平日的淡然隨意,顯得威風凜凜、英氣bi人。也隻有在這時候,他看上去才像個皇室貴胄、尊貴的貝勒爺。


    聽到婉貞的問話,他也沒有多想,點點頭道:“是啊!不過沒辦法,祖宗家訓,每年都要在宮裏接受百官及家眷的朝賀,老佛爺自然也不能違背。如今一年到頭,也隻有這會兒,她老人家才會迴紫禁城裏待上兩天了。”


    原來如此!婉貞恍然大悟。難怪他們要跑到宮裏去晉見,她以前在書上看過,慈禧太後晚年幾乎都是住在頤和園裏,本以為他們要去頤和園呢!


    她不由抿嘴笑了笑,正好載濤一抬頭看見了,過來將她攬進懷裏:“什麽這麽好笑?”


    “沒有啊!”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相處得多了,如今她已經很清楚該怎麽應付他,“隻是許久沒進過宮了,心裏頭害怕得緊。”


    載濤不疑有他,笑道:“有什麽好害怕的?今兒個進宮的福晉、命婦多得數都數不清,你一個小小的濤貝勒福晉,老佛爺怕是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眼呢,沒事的。”


    還有這迴事嗎?她頓時喜出望外!還以為身為光緒皇帝的弟媳,慈禧太後會給予特別的注意呢,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就好辦了!


    穿戴好了,他們便出門去。走在路上,因為眾多官員一起出行的原因,可能京城裏也實行了一定的管製措施,行人並不是很多。


    走了不遠,便碰上載灃一行人。他騎著馬,身後的馬車裏坐著的應該是幼蘭。


    兩家人於是走到了一處,王府馬車的車簾微微打起來,一個丫環露出臉來,說道:“福晉請濤貝勒福晉過來這邊。”


    果然是幼蘭在裏麵。婉貞看了看載濤,他點點頭。


    於是馬車停了下來,婉貞便轉移到了王府的車上。


    上了馬車才發現,她和幼蘭、必祿氏又聚到了一快兒。


    “六嫂,你也在啊!怎不見六爺?”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


    “他一早便出門了。我先過去跟五嫂拜了個年,便一起來了。”必祿氏笑道。


    這麽重要的事qing,載洵怎麽會自己一個人走了呢?而且新年第一天就拋下妻子不管,看來載洵和必祿氏之間的關係用“不好”兩個字來形容都不夠,若是要追尋原因的話,怕是跟婉貞脫不了關係吧?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必祿氏。雖是被冷落的女人,但她看上去神色自若,並沒有什麽深閨怨婦的樣子,是掩藏得好?還是真的不在意?婉貞不得而知。


    不過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qing,於是她轉開了眼,對幼蘭笑道:“能夠在這兒碰上五嫂、六嫂真好!方才出門的時候,我還真有些不安呢,許久沒晉見過太後,怕是許多禮法都給忘了,到時弄出紕漏來,都不知該怎麽收場!”


    這倒是她實打實的真心話,不過幼蘭顯然隻把它當笑話聽了,聞言笑道:“瞧你說的,哪兒能就忘了呢?不過今兒個太後照例是要先見大人們的,咱們能聚在一塊兒說說話,也免得無聊不是。”


    她連忙附和。所謂的“惡補”皇宮禮儀,也隻不過是旁敲側擊來的一些東西,身為貝勒福晉、從小教養良好的大學士之女,她又怎麽可能不懂皇家規矩呢?所以,她是萬萬不敢正大光明去問別人的。而這也就意味著,實際上她的皇家禮儀知識還是貧乏得可以。如今,能夠緊緊跟在真正的皇族女眷身邊,多從她們嘴裏套出些東西來那是最好不過了!


    一路聊著天,馬車就進了宮。婉貞跟著幼蘭和必祿氏,幾乎是寸步不離,就怕一個走失沒了依靠,惹出禍來。


    其實對於紫禁城,她不算陌生了。原本就喜歡古蹟的她在後世來過好多次,書也看了不少,多少還是有點研究的。隻是以前都是以遊客的身份來參觀,跟今天大為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樣。


    來到寧壽宮,她們先被安排在一旁的廂房裏等著。裏麵已經有了很多人,有其他王公貴族的女眷,也有朝廷大臣的妻子,很多她都不認識。全靠了幼蘭和必祿氏,她跟著她們亦步亦趨、有樣學樣,才不至於鬧出洋相來。


    原以為所謂的覲見不過是跟慈禧和光緒、皇後見個麵,磕個頭就可以了,現在才知道還有那麽多的道道,她此時不由得萬分慶幸早早遇到了幼蘭和必祿氏兩人,否則今天有九成九是瞞不過去,早就露餡兒了的!


    到了正午時分,終於輪到她們三人晉見慈禧了,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腦袋發懵,跟在幼蘭身後,差點連該怎麽走路都不記得。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子太不爭氣,但就算她有心振作也無可奈何啊!慈禧這個女人在後世有太多描述,反而很難對她有個比較準確的印象。這個手握中國政權四五十年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會不會一個不如意就立刻治罪?萬一她無心得罪了她怎麽辦?


    心頭亂糟糟的,連何時進了屋子都不知道,還好眼角突然瞟到前麵兩人矮了一截,她頓時一驚,急忙也跟著跪下去。


    “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老佛爺福壽綿長,大清國國運昌隆!”幼蘭大聲祝頌道。


    她和必祿氏隨著念了一遍。


    隻聽一個溫潤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道:“好,好,你們也不是外人,都起來吧。”


    第一卷 清閨芙蓉 第十七章 皇帝


    婉貞偷眼見到幼蘭和必祿氏先後站起來,便也急忙跟進。


    隨著必祿氏站在一旁,知道第一關已經過了,她微微鬆了口氣,開始有心qing偷偷瞟了一眼。隻見前方端坐著一個老婦人,倉促間看不清她的容貌,隻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氣勢,給人無形的壓迫感。而她身上那件九龍朝服,卻是十分紮眼,除了慈禧,還有誰敢穿?


    眼角抽動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那些關於慈禧橫行霸道的故事,頓時感到一陣心驚rou跳,趕緊垂下了頭,再不敢亂看。


    慈禧的聲音很溫和,單從聲音上絕對無法將之與那個統治中國多年、施行鐵腕政治的女人聯繫起來。她帶著笑意,說:“幼蘭啊,過來讓我好好瞧瞧你,似乎圓潤了一些兒呢!”


    幼蘭應了一聲“是”,低眉順目地走上前去。


    慈禧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果然是圓潤了些,不過這樣好,有福態,是好事!”


    幼蘭急忙乖巧地說道:“謝太後吉言。”


    慈禧笑了笑,瞄了另外兩人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們都坐吧。”


    雖然同為光緒皇帝的弟媳,但對她而言,其他兩人卻遠遠不如幼蘭來得重要。不僅僅是因為出身的問題,還有她自己的心思謀劃使然。


    聽到她的話,立即便有宮女搬來了兩張凳子,必祿氏說了一聲:“謝老佛爺恩賞。”便側著半邊身子坐下了。


    婉貞急忙有樣學樣。


    看到這樣的架勢,她不禁在心裏暗暗叫苦。方才看到許多人,都是進來一下很快便又出去了,可見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在這兒坐下,跟慈禧閑聊的。看來跟著幼蘭是好壞參半,她得慈禧的寵,連帶自己也無法很快脫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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