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厭惡。對自己的嘲諷。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他這樣想。利用他們有什麽好愧疚的?反正是他們自己想做的不是嗎?隻要能達成目標,用些手段又有什麽要緊?看到姬瑾榮眼底的失望,唐軻感覺全身上下都被尖利的細針紮了進去,又是疼痛又是憤怒。他說:“這些都是你教我的不是嗎?我會的這些都是跟你學的!”唐軻口不擇言,“你若不是會這些手段,那個魏霆鈞怎麽會為你瘋狂!”所以,他對那些無關要緊的家夥用那些手段有什麽不對?姬瑾榮聽得呆了呆。如果說第一次與侄兒重逢時滿心都是歡喜的話,那這次與侄兒的重逢則像是往他心裏紮了一刀。既然唐軻能說出“魏霆鈞”三個字,說明他確實把全部東西都記起來了。隻是每個人的性格、經曆不同,對待每一件事的態度也會不同。比如唐軻雖然有所有關於過去的記憶,也已經將所有感情都抽離。所以他們之間的情誼、他和魏霆鈞之間的情誼,在唐軻看來都是滿滿的算計——他算計著每一個來到他病榻前的人,讓他們不會想著離開自己。是的,他是這樣想的。他希望每天都有人來到他眼前,而不是一個人熬過孤獨而痛苦的無數個日夜。姬瑾榮心中鮮血淋漓,卻還是微微地笑了起來。他說:“你說得沒錯,是我的錯,我把不好的東西教給了你。”唐軻把話說完就後悔了,看到姬瑾榮臉上的笑容時他更是恨不得迴去把自己的舌頭割掉。那樣的笑容,他是看見過的。那種厭惡,與那種自嘲,他是見過的。躺在床上的那人並不喜歡那樣做。隻是,沒有辦法。就像一株孤苦無依的大樹,隻能拚命地把根往下紮,拚命把枝條往上延伸,多汲取一些養分,多爭取一些陽光,好讓自己能活下去。沒錯,他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和他所做的一切完全不一樣。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滿足自己心底的欲念。他利用著別人的欲-望,卻也被自己的欲-望所利用。唐軻唇動了動,過了老半天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有些難過,“我隻是看到你對我的失望,才會口不擇言。既然你已經我做的事,確實應該對我失望……”姬瑾榮肯定已經知道一切,所以才會向他坦白。這一個月來他對著姬瑾榮極盡所能地慫恿,讓姬瑾榮去叫寇部長和“皇帝陛下”解除婚姻關係,姬瑾榮怎麽會看不出是怎麽迴事?姬瑾榮是看他做的事太過愚蠢,才會早早地將真相告訴他。既然知道他做了多少蠢事,姬瑾榮當然會對他失望。唐軻有些失魂落魄。他安靜了許久,心中一動,喊出一個久違的稱唿:“五叔……”如果是以前,姬瑾榮肯定心軟了。可是他已經和寇部長聊過,寇部長也明白地表現出他的不滿和不高興,並且指出侄兒會一直這樣是因為他太過心軟——所以這一次,他不能讓唐軻繼續蒙混過去。姬瑾榮神色變得認真:“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唐軻不說話。姬瑾榮說:“這一個月來,我和你見麵的次數並不少,你對我生出過好感嗎?”唐軻握緊拳頭。沒有,當然沒有,頂多隻是覺得“若不是有目的的話,他們可以成為朋友”。唐軻想起那無數次重複的“夢境”。在夢中,他真的想過要把姬瑾榮從魏霆鈞手裏搶過來嗎?不,他沒有想過,他隻是恨自己沒用——恨自己不能守在姬瑾榮身邊——恨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姬瑾榮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姬瑾榮說:“我這個人,從小和誰都不怎麽親,就算是親兄弟我也不會喊他們一句‘兄長’。但是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侄兒。”雖然當年的姬宣煒有點別扭、有點幼稚,一點都不成熟,但也算是捧著一顆真心來到他麵前、真正把他當叔父來看待的孩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可如果這孩子想要更多,那他不可能給得起。唐軻聽到姬瑾榮那句“你永遠是我的侄兒”,心中不僅沒有預料中的難受,反而躥起一絲喜意。看來,姬瑾榮沒有在意他剛才的口不擇言。唐軻心底的沉鬱一掃而空。他注視著姬瑾榮,認真保證:“我永遠是你的侄兒!”他很快“進入角色”,“既然你就是‘皇帝陛下’,為什麽寇部長一直不公布,難道他不願意?”聽到唐軻頗有去找寇部長算賬的意思,姬瑾榮莞爾:“他當然願意,不過我想再等等。”唐軻想到“皇帝陛下”的處境,頓時明白姬瑾榮的想法。雖說眼下的輿論都是在罵“小廚師”,可主角若是換成“皇帝陛下”的話,那些家夥也不一定會支持。在過去那麽多年的時間裏,皇室已經把群眾的好感度消耗完了,很少有人是喜歡皇室成員的——這也是曆任首席大臣故意引導的結果。姬瑾榮不想直接以“寇部長伴侶”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麵前,讓人覺得他們完全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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