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胤真一把抓住慧珠拿著棉巾的手,不想動作過大扯痛傷口,咧嘴倒吸了口氣,卻仍是固執的抓著不放,好一會,才緩了痛勁,冷笑道:“你倒把年氏的臨盆的日子記得清楚,連我是怎麽打算的,你也幫著想好了。”


    慧珠一聽這話透著古怪,倒沒理胤真的嘲諷,心下納悶,暗自琢磨了一番,還是服軟道:“既然爺不是因了這事,那還是在行宮養上十天半月迴京,就算是要jiāo皇差,想來萬歲爺知道您受了傷,晚些迴去,也不會怪罪的。”


    聽著慧珠的溫聲細語,胤真放開她手,目光悠長深遠的望向窗道:“時不待我,事不可緩。”慧珠啞然片刻,張了張嘴,聲如蚊吶般低吟:“您大可不必如此苦了自己。”胤真收迴目光,沒有迴答。


    慧珠抬眼望著胤真蒼白的麵色,gān涸的嘴唇,不覺聲音微抬道:“爺,十三日再啟程吧。”胤真眼睛一閃,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皺眉道:“你要求的?”慧珠一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卻聽胤真再次問道:“你要求的?”


    見狀,慧珠有些不敢迎向胤真幽亮的眼睛,心裏搗鼓了幾下,隻道無法,這才點頭“恩”了聲。胤真聽了答話,沒有做出應允,反是溢出了一聲輕嘆道:“我累了。”慧珠不信的瞪向胤真,見他閉著雙眼,撇撇嘴,倒沒多言,還是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傷口,服侍他躺下。


    第二日,太醫來診脈,胤真突然出聲道:“十三日啟程返京。”眾人愣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是小祿子驚喜的一下子跪地應了聲“喳”,眾人這才明白了話裏的意思。


    接下來三人,胤真在慧珠衣不解帶的近身照顧下,麵色已恢復些微血色。至五月十三日,啟程迴京。路上,慧珠仍是親力親為的照顧胤真,許是慧珠悉心的照料,又或是有太醫跟著,好藥伺候著,近半月的行程,胤真傷勢非但沒惡化,還有好轉趨勢。


    如是,一行數十人,在五月二十五日抵達京城。


    181,事故


    當馬車進入城門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西沉的落日,如血似幻,一道道斑駁的霞光朦朦朧朧的籠罩了整個天際,剎那間,天邊的縷縷流雲被染成了紅彤彤的一片,映的一切都似那般嫣紅瑰麗。


    慧珠放下窗帷,阻擋了映染的丹霞,頓時,寬敞的馬車隨之黯淡了下來。胤真眯了眯眼,握筆躊躇,盯著摺子上的墨跡似有沉思。


    慧珠轉過身子,見胤真停筆便道:“爺,天色不早了,眼看就要到府了,還是收拾了筆墨吧。”胤真皺皺眉沒說話,慧珠輕嘆一聲道:“爺主管戶部,戶部事qing瑣碎,不外乎錢糧以及底下官員借貸二事。這兩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水至清則無魚,想要徹底清除錢糧虧空是不可能的。但可採取措施減少錢糧虧空,或者小懲大誡就是了。


    胤真變色,道:“水至清則無魚?難道由著他們貪,由著他們枉顧百姓,枉顧朝廷。位極人臣,父母之官,竟敢如此妄為,豈可輕饒。明知西陲用兵,糧食短缺,這次若不是年羹堯一己之力,善於調度,我八旗子弟沒被……咳咳咳……”說這話已是咳嗽不已。


    慧珠忙不迭的湊過身去,倒了杯清水送到胤真嘴邊,一邊輕拍胤真的後背,一邊念叨道:“妾一個內宅婦人,也不懂什麽戶部朝廷大事,隻是就事論事,諾大個天下,什麽人也有,貪念野心,能止得住?就是佛祖不也是說“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癡恨愛惡yu”,既然佛祖都對人的這七點嘆息,何況是天下凡人呢?爺又何苦去qiáng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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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後來,忍不住泛起嘀咕到:“還不如想想自個兒,被人莫名其妙的刺傷了,還愣是逮不住一點把柄,硬生生吃個悶虧……”


    一語未了,隻聽胤真怒道:“鈕祜祿氏,”慧珠自知失言,忙止了話。其實,她心裏也明白,胤真這次受傷和探查錢糧虧空、西陲戰事有關,可又查不出裏麵的事,隻得咽下這口氣,這對向來睚眥必報的胤真來說,無疑是不悅到了極點。


    胤真yin沉著一張臉,將茶盞重重往幾上一擱,冷笑道:“看來,行宮那地確實有靈氣,還養人,你就在那待了大半年,現在是這般的有見解了,能拿主意了。”


    慧珠瞅了胤真好幾眼,卻沒去搭理他的話,這十多天相處下來,她也說了些逆他意思的話,不過胤真也就麵上冷幾句,隻要不太過,該守的規矩守了,倒不會真拿她怎麽樣。想到這裏,慧珠心裏不由軟了幾分,語氣溫和道:“爺,您莫動怒,朝廷的事也不急於一時半會,還是讓妄把這筆墨收撿了吧,要不了幾刻鍾,就到府門口了。”說著已動手收拾起來了。


    二人一路無話,不多時,隻感覺馬車跟蹌一下,慧珠估摸著是到了,心裏正有些雀躍,就聽小然子在外說道:“爺、鈕祜祿福晉,到府門了。”話落,小祿子親自撩開簾子。


    胤真起了身,要下馬車,感覺慧珠沒有跟上,扭過頭,微帶疑惑道:“怎麽了?”慧珠訕笑一聲,遲疑地伸出手,半攙扶著胤真下了馬車。


    果不其然,初一站定,隻見府門外眾人視線灼熱地向這年來,慧珠不大喜歡地蹙了蹙眉心,抬眼望去,一一掃過眾人,卻沒看見弘曆兄妹,不由掃興地收迴視線,微微垂首,攙扶著胤真往前走去。


    烏喇那拉氏等人不知胤真受了傷,忽見胤真與慧珠舉止親密的下了馬車,麵上皆是一僵,片刻後,方揚了笑容,迎上前去,行禮道安。


    胤真示意慧珠扶著前行幾步,及至烏喇那拉氏跟前,虛扶一把道:“福晉,起來吧。”


    此時走進了,喇那拉氏隻輕輕一瞥,便知道慧珠是攙扶著胤真過來,又覷胤真麵色蒼白,驀然一驚,莫不是路上胤真出了意外。想到這個可能,烏喇那拉氏心裏擔憂不已,可顧顏麵,隻得壓下驚異,一副常態道了謝,又大度道:“爺,毋須念著妄,倒是年妹妹臨盆在即,還隻身恭候一個多時辰,卻是讓妄等欽佩。”


    年氏失神地由弄嬤嬤扶著,心下一片淒涼,今一大早得了胤真迴京的消息,她就一心企盼著,到了下午,更是不顧身懷六甲的身子,隨著眾人在門外等了近二個時辰,腰腿酸麻了,也猶自不知。可等啊等,等到日頭偏西,huáng昏來襲之時,等到的卻是胤真和慧珠一起迴來!胤真居然還親自去行宮接慧珠迴來!


    年氏隻覺她心浮不定,胤真和慧珠親密相扶的畫麵,猶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紮進了她的心頭。


    然,現在盡管年氏醋意橫生,大腹便便,但她依然是美麗的,尤其在這(封魔時刻----原圖上文字,沒看懂什麽意思)的huáng昏之初,經那晚霞紅光映照,年氏芙蓉麵上,透出粉盈盈的紅色,嬌艷yu滴,不知是殘西斜的美麗迷炫了人眼,還是佳人的月貌花容亂了人心?


    胤真順著烏喇那拉氏的話,目光漸是移向年氏,直至看見年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當下掠過一抹沉色。


    年氏知道胤真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自斂心神,就著刑嬤嬤的攙扶,微移蓮步,盈盈一拜道:“妾年氏,恭賀爺迴府。”胤真冰冷的目光瞪向刑嬤嬤,刑嬤嬤生生打了個寒顫,不禁往後移了下身子,年氏微微擋過刑嬤嬤,水眸輕抬道:“爺,不怪刑嬤嬤,她也是聽了妾的吩咐行事。”胤真不再多做理會,頷首道:“你身子重,起來吧。”


    李氏被冷落一旁,自覺麵上無光,在眾人麵前下不了台,隻見她快走幾步,撇過年氏,到了胤真跟前,一麵行禮,一麵笑道:“都快掌燈時分,府裏還設著宴,就等著給爺和鈕祜祿妹妹接風洗塵呢。”胤真也覺得有些乏了,便允話道:“嗯,那就先時府吧。”說著,一貫冷麵的率先往府裏而行。


    眾人待胤真上了府門石階,方起身隨著往府裏走去。年氏遠遠落後眾人,銀牙緊咬,就連被李氏輕輕撞開也毫無所感,隻是直盯盯地望著慧珠攙扶在胤真胳膊上的手,久久不能收迴目光。


    刑嬤嬤替年氏感到委屈,卻也無可奈何,遂喟嘆一聲後,勉qiáng笑道:“主子,還是先跟著迴府吧。”年氏沒有吱聲兒,木然地將手搭在刑嬤嬤的臂上,拾介而上。


    “啊----”年氏忽然大叫,刑嬤嬤等僕人更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驟響。


    慧珠不明所以地停住腳步,納悶地隨眾人迴首看去,正好驚見年氏整個身子往後仰去,幸虧刑嬤嬤眼疾手快拉住年氏,可年氏畢竟身子重了,隻見年氏“噔”地一下跪坐到石階上,隨即,由著重力,和刑嬤嬤一起往下滑落石階。


    一番動作極快,眾人來不及反應間,年氏已滴落到地,捂著肚子痛叫出聲。


    烏喇那拉氏震驚片刻,忙是焦急的吆喝道:“愣著gān麽,還不快扶年妹妹起來,還有,快去請太醫,還有……不好,怎麽羊水破了……你,快進年妹妹院裏,讓穩婆準備好。”烏喇那拉氏慌而不亂的張羅完,人已快步向年氏疾步過去。


    胤真見年氏如此,亦是一驚,忙闊步(向過---原圖語)走去,奈何走的過急,又是一陳咳嗽。


    慧珠見許多人圍著年氏,心道無事,便扶著胤真的背道:“爺,您急什麽?年福晉那有許多人看著,她又是足月了的,該是出不了什麽大事,您先緊著自個兒的身子才是。”胤真一手扶在府大門的門欄上,一手就著慧珠的攙扶,大口喘著氣,胸腔起伏,微失血色的麵上一片異樣的cháo紅。


    正倚門喘息間,年氏被人抬了起來,晃神一瞥,卻見胤真和慧珠杵立在大門欄上,霎時瞳孔放大,哭嚷道:“爺……爺……”


    胤真喘息稍止,聽聞年氏的哭喚聲,正了臉色,想抬腳跟去,卻腳下虛浮,心裏想著年氏是足了月的,又有穩婆太醫在,侄也穩妥,也不勉qiáng跟上,免得失了顏麵,於是沉聲吩咐道:“福晉,年氏你先幫著照看著,我隨後就到。”眾人聽了胤真的吩咐,便不再顧及年氏的意願,忙抬著年氏急急忙忙向院子趕去。


    隨後,因年氏突生事故,晚間的洗塵宴也無人記起,府內上下幾百雙眼睛都注視著年氏的院子。而慧珠也因年氏一事,無暇顧及弘曆、寶蓮,一直陪著胤真與烏喇那拉氏、李氏坐鎮年氏上房,直至當日夜裏,亥時將闌之時,年氏終於誕下一子,雖說稚子體弱麵huáng,倒也母子平安。


    182 又離


    夜已經深了,小娟提著一盞白色絹沙的八角花燈,在長長的廊道前為慧珠引著路,一陳微涼的夜風襲來,漆紅把柄上綴著的珠穗流蘇隨之晃動,昏huáng的燭火也閃動不停,打下一片參差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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