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慧珠又給烏喇那拉氏見了禮,方與胤真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堂內,各自歸坐。今日前來出席的除了府裏一應妻妾外,還有幾家宗室婦人媳婦子,一堆女人處在一起,少不得談論衣服首飾、朱環玉佩之物,不過待慧珠來後沒過幾句話,便扯到慧珠母女身上。


    李氏首先笑道:“鈕祜祿妹妹真是個好命的,瞧寶蓮格格那乖巧模樣,我就羨慕的緊。”慧珠眼有深意的瞟了下李氏身後立著的嬌俏女子,迴笑道:“有鍾氏在,到時給李姐姐添個孫兒,那才叫人羨慕。”眾人聞言,皆向鍾氏看去。鍾氏還是新嫁娘,麵對眾人曖昧的目光,霎時羞紅了臉,低低垂頭。


    李氏眼有黯然的看了下胤真,感嘆道:“我進府也這多年了,走過許多事,至今才盼到一個弘時納妾,不當提啊。”眾人感觸,她們還不是進府許多年了,卻連一個孩子的盼頭也未有,更是qing何以堪,不禁各有酸楚,或拿眼看兒女雙全的慧珠,或拿眼看有丈夫寵愛的年氏。


    胤真心下亦有感觸,想起李氏生下的幾個孩子都早逝了,又憶起與李氏年輕時的qing份,倒也淡漠的給了顏麵道:“再過幾年,該是多教養,我有好些日子沒問過他功課了。”


    這話不言而喻,胤真話裏是許諾弘時的大婚,還會去李氏院裏看看。李氏聽後,登時展眉歡顏,一臉喜色的謝過胤真。


    在場之人見狀,自然隻得暫歇心神,又是一翻奉承誇讚,談笑繼續。正說著,高德稟告吉時已到,胤真點頭同意。


    不多時,小太監已在大堂正中間擺設好一張雕花紅木大躺榻,上麵擺著書籍、首飾、花朵、胭脂、吃食、鏟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fèng紉用具)、繡線、花樣子(刺繡用具)等物。慧珠從何嬤嬤手裏接過“媽——啊——”叫嚷著的寶蓮,行至躺榻旁,將寶蓮放置在榻中間,便退下。


    寶蓮身著大洋紅小衣,手上頸上都掛有金鎖片,一紅一金的印在粉嘟嘟的小臉上,可愛極了。


    一眾女眷齊齊圍了過來,把對著門口的它前站了個滿,慧珠隻得退至躺榻左側與胤真、烏喇那拉氏站立一塊。


    寶蓮也是個不怕生的,見了這多人圍著,又是熱鬧,歡喜的手舞足蹈的直樂阿,就是不抓,急得慧珠一旁不歇的低聲道:“快去拿啊,抓胭脂、首飾啊,寶兒你快去呀。”挨著慧珠站的烏喇那拉氏捂嘴輕笑道:“鈕祜祿妹妹,瞧把你急的,寶蓮就是抓不住胭脂,看著麵相也知將來大了,是個好顏色的。”慧珠指了話,轉過頭,朝烏喇那拉氏訕訕一笑,卻正好錯過年氏嘲諷的一瞥。


    這時,寶蓮許是對眾人的圍觀去了興趣,對四周的擺件來了注意力,隻見寶蓮“咚咚”幾下爬到右手邊,望著眼前的幾樣珠寶首飾,轉悠著腦袋。眾人見了,估摸著寶蓮會抓首飾,便恭賀道:“一看寶蓮格格就知是個富貴的,這多物件,就盯著頭麵直瞧。”慧珠心裏受用,她也盼著寶蓮抓樣首飾,寓意好,便喜笑顏開的和眾人寒暄著。


    年氏垂眼看著臉頰粉撲撲的寶蓮,想起她女人蒼白的麵色,心裏如螞蟻啃食般難受;耳旁聽著眾人誇讚的話語,想起她女兒周歲時因病患,連個抓周禮也沒有,直怨老天不公,更狠慧珠臉上那幸福的笑臉。


    年氏晃了晃頭,甩去腦中影像,卻忽然瞧見一個小丫頭托著盛有茶盞的捧盤,從上位那位走過來。年氏眼睛微眯,極快的閃過一抹厲光,在眾人不注意的qing況下,微微退了一步,與右後方的刑嬤嬤並排站著,一手立馬抓緊緊的抓住刑嬤嬤的衣袖,閉眼緩過心裏的緊張。


    刑嬤嬤感到左手臂傳來一陣疼痛,詫異的看向年氏yu說話,正好瞧見年氏抬起左手肘朝上一抬,往前撞了下一個身著綠裳丫環的手……


    “啊——一個突兀的聲音在熱鬧喧譁的大堂內響起,隨即就見紅色大捧盤和三盞還冒著白煙的青瓷蓋碗如一條拋物線紛紛隕落。


    慧珠大叫了聲“寶蓮——”整個人已向前麵撲去。剎那間,還未觸及寶蓮的衣角,隻聽“啪”的幾聲,茶盞碎了,隨之便是一柔媚的女子痛唿聲,孩提“哇哇”不止的哭嚎聲,以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155 爭鋒


    白底青瓷的蓋碗摔碎一地,琥珀色的茶末兒濺散四處,燙燙的茶水馥鬱甘香。一個身著藕荷色旗服的窈窕女子用整個身子牢牢的護住紅衣女童,堪堪擋住白煙似在翻滾的熱茶,女子的頭深深埋進女童身上,但露出的桃腮蝤蠐,已泛起一片鮮紅水泡。


    慧珠大唿口氣,不待繼續看下去,霍然爬起身,繞過躺榻,焦急的將寶蓮抱起來,忙是的翻看一遍,乍一見,寶蓮雪白的小手上拿殷紅的燙傷,慧珠隻覺心如絞痛,抱著寶蓮是誆了又誆,一個勁的給寶蓮小手上輕輕唿氣,口裏更是哄道:“乖,額娘的乖寶貝,額娘給你chuichui,不疼了……”


    烏喇那拉氏命人去請了太醫過來,見胤真沉著一張臉,胸腔起伏不定,周圍眾人又在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忙定了定心神,一派鎮定自若的招唿道:“事出突然讓眾位受驚了,極為抱歉,改日定當登門拜訪,今日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來府客人心知話裏意思,也不多待,麵上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帶著僕從離開。


    走了不少賓客,大堂內顯得空dàngdàng的,喧譁之聲頓時消散,隻餘詭異的寂靜伴著女童不止的哭聲在倘大的屋子迴響。


    這時,隻見一個丫環妝扮的女子撲到躺榻上,哭喊道:“主子,您別嚇奴婢啊,您的臉……”眾人聞聲,這才注意到受傷的另一人,竟是安氏。安氏就著丫鬟的攙扶起身,茫然的用手輕觸了下臉頰,麵目痛苦的發出“嘶”的一聲,接著神色徒然一凜,望向寶蓮,迭聲問道:“小格格她,她沒受傷吧?那麽小的孩子可經不住燙傷的。”


    胤真從寶蓮身上移開視線,看見側臉下方燙傷的安氏,皺了下眉頭,烏喇那拉氏心領神會,忙一麵親自上前扶安氏往椅上坐下,一麵關切道:“安妹妹先坐下,你把寶蓮護的很好,我和爺、鈕鈷祿妹妹都心裏記著,先等會,太醫馬上就過來。”安氏qiáng忍著疼痛,向烏喇那拉氏點點頭。


    胤真及至上位坐下,聲色俱厲道:“說,到底是怎麽迴事?”跪倒在地哭泣的端茶丫環,見胤真厲聲問話,心中一顫,嚇得全身顫抖,半天一個字也未道出。


    見狀,隱真麵色越是yin沉,大聲喝道:“說,是誰讓你端茶來的,又是誰指使你謀害寶蓮的。”言畢,隱真又“啪”的一下拍上高幾,吐字道:“說!"端茶丫環一驚,終是顫抖道:”奴婢聽從高公公的吩咐,每隔兩刻鍾換一次小幾上的茶盞……奴婢也不知為什麽剛端了捧盤進屋,就發生了這事……不對,好像有什麽東西抬了奴婢的手,奴婢手上一滑,就……”


    隱真眼底極快的掠過一絲jing光,似有沉思的望向躺榻右側,沉吟半晌,方問道:“當時誰站在躺榻右方的?”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人吱聲。


    慧珠猛的抬頭,目光一一掃向眾人,最後視線落在了年氏、李氏、武氏、耿氏、鍾氏身上猶豫不定,卻聽那端茶丫環忽的哭喊道:“爺,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啊,奴婢記得當時好像有個……有個穿薑huáng色旗服的。”


    慧珠眼裏厲色大威,目光凜凜的直視年氏,隻見年氏麵色慘白,半身靠在刑嬤嬤身上,喘氣不定的呆立著。隨即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慧珠瞬時理清頭緒,將仍在哭泣的寶蓮jiāo給何嬤嬤,逕自一人衝到年氏跟前,在眾人反應不及的qing況下,狠狠的掌摑上年氏蒼白的麵頰。


    清脆的掌摑聲頓時響起,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一幕,年氏捂著右頰,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慧珠,張大嘴巴,良久不能言語。


    “啊--”刑嬤嬤大叫一聲,扶著年氏,厲聲指責道:“鈕鈷祿福晉,你憑什麽打我家主子,您是側福晉,我家主子也是側福晉,您有何權力打我家主子!”慧珠狠狠地瞪著年氏主僕二人,冷聲道:“年氏你摸著良心說,可是你讓茶水打翻的!我的寶兒才一歲大,你就如此心腸歹毒的害她,虧得你也是有過女兒的人。”


    她的女兒,她是有過女兒!年氏忽迴過神,心下冷笑一聲,麵上卻是淚眼摩挲,哀婉道?:“鈕鈷祿妹妹你這是何意?正因為我當過母親,有過女兒,才會憐惜寶蓮格格,我又豈會加害於她。難道就因為一個端茶丫頭不清不楚的話,你就定我的罪?”說罷,轉頭麵向胤真,福身又道:“爺,請您為妾做主,雖然


    妾不願寶蓮格格受此罪,可也斷不能讓旁人誣衊了過去。請爺問一下,可是有誰看見是妾讓茶盞打翻的,盡管出來對質,還妾一個明白。”


    慧珠知道周圍之人都是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可她此時心裏是憤恨jiāo加,想起若是沒有安氏護住寶蓮的話,她就一陣後怕。現下又見年氏一副含冤受苦的模樣,隻恨不得再抽上年氏幾巴掌。


    慧珠越想越氣,胸中怒火騰騰串升,理智似乎已消失殆盡,闊步上前,一把拽過年氏,便高舉右手,正想狠狠打下去,卻被一個qiáng勁的力道挾製住,手腕上立即傳來陣陣疼痛。慧珠當下便知來人是誰,滿腔怒火猶被一盆涼水生生澆熄,不禁打個冷顫,有些滯緩的轉過頭,迎上一雙深如幽潭的雙眼,眼裏冷然無波,一片冰涼。


    胤真有瞬間的怔住,微感詫異,復又凜然心神,言待命令道:“鈕鈷祿氏,住手,事qing未清不許莽撞胡鬧,這般沒規矩的事,決不允許。”聽後,惠珠眼裏漾起嘲諷,迴視著胤真,漠然無言。


    氣氛正異常凝聚時,小福子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來了來了,太醫來了。”話音剛落,就見小福子拖著王、榮太醫匆忙趕來。烏喇納拉氏蹙眉瞥過默聲對視的胤真、慧珠二人,心思一轉,焦急道:“來的正好,太醫快去瞧瞧寶蓮格格和安妹妹,可不能讓她們留了疤痕。”屋內氣氛一緩,胤真鬆開慧珠的手,有些疲倦的道:“你先去守著寶蓮吧,這事等弄個清楚再做定奪。”慧珠沒有應話,隻是給胤真欠了個身,便是疾步走開,抱過寶蓮,跟著太醫去了後堂。


    後堂內,榮太醫仔細瞧了寶蓮的傷勢,稟道:“小格格燙傷並不嚴重,隻要塗上半月藥膏便是,雖然以後還是會留下一些紅痕,但過上一兩年也就消了。”說著,就為寶蓮淨了手,抹藥膏。


    慧珠安下心,忙謝過榮太醫,又見對麵王太醫正查看著安氏傷勢,想了想,還是問道:“王太醫,安氏的傷qing怎樣,可是嚴重?”王太醫遞手讓丫環為安氏塗抹藥膏,起身打了個千兒道:“迴鈕鈷祿福晉,安格格燙傷有些嚴重,就算奴才開了藥方、給了藥膏,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安氏一把揮開丫環,聲似恐懼道:“你說什麽,我不信,怎麽可能?我是不是毀容了,你告訴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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