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綺聽他最後一句話,卻覺得他對弘曆有著格外的不滿。她微擰眉頭,不由開口道:你對皇上何故如此不滿?”


    話方出口,她心中就有些後悔。


    她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卻又想著去管這些閑事……總歸不過看在他是當年那個少年的份上……心中卻又是有些黯然,當年神采飛揚的十三,如今卻已經化成huáng土……


    更是惱恨起讓她想起過去的胤來。


    若是無他,過往便如雲煙散,又何來這千般鬱結?


    雲綺咬了唇,看著綿平與胤祥相似的眉眼,心中一陣陣抽疼。


    故人(4)


    綿平長嘆了口氣,轉過頭,小心的再度用衣袖拭過墓碑。雲綺方要說話,卻聽得頭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接著,便是赫連清風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聽到他的聲音,綿平轉迴身,直直盯了她。雲綺卻渾是不聞,隻是用心聽著著上頭傳來的聲音:並沒有別的什麽話,隻是要人仔細搜查罷了。雲綺微擰了眉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出來。隻得定定看了綿平,看他如何反應。


    綿平見雲綺看著自己,竟然微微一笑,渾然不顯緊張,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想著,赫連清風會發現這密道,然後下來救你?”


    雲綺看他。


    他雙眸清明,真無一絲恐懼之色,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雲綺的眉頭擰的更深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幾口氣,緩緩道:“我沒指望過他能找到密道。誰都能找到的話,就不叫……”她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一雙眼睛瞪得巨大。


    是了。


    既然她都不指望赫連清風能找到這密道,那這赫連清風憑什麽能找到綿平帶她躲藏的地方?雖然一路赫連清風是追著綿平而來,但沿途房子極多,他憑什麽會到這裏才仔細搜查?莫非他根本就是知道,就是知道綿平一定會帶著自己藏在這裏?


    雲綺的眼裏漸漸透出驚疑來,她雙眼緊盯了綿平,胸口劇烈起伏,半晌還是道:“你……”


    綿平溫柔一笑,目光卻透過她。看向之前的密道入口:“我給你說個故事吧……”他似乎看穿了雲綺的心思,笑的極是傷懷。


    “我出生地時候,是幹隆三十二年正月初九。那天天空極藍。萬裏無雲。而就在我生的那一刻,我額娘房子上空突然籠罩了一層霞光。那時是正午。這霞光便是異象……”綿平雙手握得極緊,手背上泛出隱隱的白色,血管一根根都bào了起來。“那日,皇上……”他譏諷似地笑了一聲,垂下頭去。半晌不語……


    雲綺心頭大約猜出幾分qing況。這樣地qing景,在後世那些狗血電視連續劇中出現的極多。因為天生異象,為當局所忌,故殺之。未成,異鄉長成後,迴故國報仇……她抬了眼,看向顯然處在激動中地綿平,他不會要說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吧?半晌。綿平才平靜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方才的話說了下去。


    而越說。雲綺的眼睛則瞪得越來越大……果然,雖然語言表達方式人各不同。但意思上大致沒有改變。同她方才想的竟然一般無二。不同地,隻是幹隆對怡親王一家的態度。


    原來因為當年胤格外寵信胤祥這個弟弟。連帶的,對胤祥的兒女都比對自己的兒女來的要好。若是外人不知道的,看胤對他們的態度,還以為那幾人才是胤的皇子。所以弘曆打小就心生嫉妒,更是格外不滿,所以在登基以後,對怡王一家格外刁難。


    其實這樣地傾向,在胤祥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隻是那時怡親王是天子以下第一人,所以弘曆未能怎麽著。他心頭這口怨氣還沒來得及發泄,胤祥就死了……所以,他隻好把這口氣發在他的後人身上。


    又借著這個天降異像地機會,非說綿平是妖孽轉世,是明朝餘怨之氣所致,特意密令不可將他載入玉碟,甚至連讓他額娘抱他一抱的機會也不給,派人將綿平送往易州,在憲宗皇帝地陵前處死,“以正國體”雲綺幾乎倒抽一口冷氣,弘曆這個變態變態地!!!


    是什麽樣的心理,讓他竟然對一個小孩子下這般毒手?她看向綿平地眼裏,多了一分同qing。而綿平卻似乎還沒有說完,他的身子似乎搖晃了一下,又道:“我額娘因為以為我死了,一年後鬱鬱而終。而今……幹隆最寵的,不就是那老來得子的十五阿哥?他不是要把大清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嗎?”


    綿平的眼中泛出一絲yin毒,冷冷道:“不知道這永琰要是死了,弘曆會如何?會不會和我額娘一樣鬱鬱而終……”


    永琰……雲綺幾乎不假思索,立刻想到了讓胤附體的那次事故。


    莫非那次,也是因為他?


    綿平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上前一步,冰冷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龐:“彼時你待我的qing誼,我分毫沒有忘記過。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死了……所以,你……”他說著,竟然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雲綺見他麵色,心中一陣寒顫,知道他在必要的時候,一定會將自己當成棋子。若先前那事亦是他策劃,恐怕此事不得善了……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把自己的命放在眼裏。什麽qing誼……她嘴角半彎,露出一分嘲諷的笑意來。


    “你知道,我進宮後曾經落水,忘記了不少事qing。”雲綺緩緩開口,這世道,靠誰都靠不住,隻能靠自己,“既然你已經決定……那不妨同我說說彼時的事qing。省得我去了下麵,還什麽也不知道。”


    綿平看她一眼,竟然點了頭。綺心中又是一陣冷笑,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他要如何去編?她洗耳恭聽。


    卻是沒有機會讓綿平細說,耳邊傳來的聲音昭示著赫連清風已經離得很近了。從通道那頭傳來急促而繁亂的腳步聲,隻眨眼功夫,赫連清風便帶著人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一見雲綺,他不由鬆了一口氣,手中長劍直指綿平:“大膽逆賊,還不放開雲答應!!”


    雲綺看著赫連清風,卻在他初見自己時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那是……計劃成功後得意的笑。


    原來,就連送她去守陵,也有著特別的計劃嗎?她唇邊的笑意擴得更大。既然誰也靠不住,那她就靠自己罷。


    眨眼之間,她的心底已然有了計量。


    而綿平猛地將她一拉,手中的利仞抵住了她的脖子,刀鋒冰涼,滲入她的肌膚。雲綺甚至可以感覺到微末血液的滲出……


    第五章,采苓


    “慢著!”出聲的正是雲綺,她刻意忽略掉脖頸間的劇痛,巧笑倩兮。


    赫連清風和綿平都愣了一下,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在這當口說話的人,竟然是被當成人質、隨時會成為犧牲品的雲綺。


    兩人的眼神在這一瞬間竟然有了一絲jiāo流。


    赫連清風原本要說的話,被她一下打亂,愣了一下之後,竟然無法說出口。


    綿平原先的計劃亦被她這句“慢著”破壞掉,隻見他眼珠一轉,開口道:“怎麽?雲答應有遺言要說?”


    完全是冰冷的口氣,雲綺心頭冷笑,抬眼瞥過赫連清風的身後。


    因為通道狹窄,所以赫連清風身後不過二名親兵,其它的人還在後麵沒有跟上。她暗自點了點頭,聲音溫柔曼妙,可說出來的話,卻帶了一絲血腥:“赫連大人,您是不是奉命在路上殺掉我?”


    赫連清風臉色頓時一變,雖然立刻迴復了正常,但隻那麽一瞬,也讓人看地清清楚楚。


    “我想赫連大人總該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吧。”雲綺深吸口氣,看進他眼眸深處,“無論如何,我都是皇上的妃嬪,若是大人護送我卻讓我死了……少不得背個罪名。即使皇上應了您什麽,也不過鏡花水月罷了。要一個人死,可是簡單的很。”


    她脖間的利刃微鬆了些。


    雲綺的笑意更濃,她這番話的目的其實……


    “你以為本官是這麽好糊弄的人嗎?”赫連清風露出一抹濃濃地嘲諷之意,目光越過她,落在雲綺身後的綿平臉上,“若是沒有萬全的對策。本官也不會接了這個差事。”他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不是皇上要本官護送你。而是十五阿哥親自登門,要本官為他辦妥這件事。”


    他這話一說。雲綺麵色頓時一凝。


    十五阿哥?


    永琰?


    胤?


    這麽說,要殺自己地,不是弘曆?!!


    原本得意滿滿的臉色瞬時一片灰敗,是胤要殺自己?是胤要殺自己……為什麽?因為自己想起來那些事qing了嗎?因為自己不肯服從於他嗎?


    是因為,怕自己揭穿他是世宗皇帝附身地事qing嗎?


    雲綺隻覺得心上一陣陣刺痛。像是有人拿著直的細鋼絲,從心髒上緩緩按下一般。鋼絲陷入rou中,竟然是拔也難拔,隻是一陣陣地痛著。原來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跳脫,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雲綺幾乎笑出聲來,為自己的愚昧。


    什麽qing比金堅、什麽我心匪石……不過是彼時的一場煙花夢而已。她早該醒了,卻還是抱了一絲幻想……


    直到現在才認清,於是險些笑出聲來。


    赫連清風瞥她一眼,仍舊將注意力放在綿平的身上。他詭異地笑了笑。開口道:“綿平。”


    綿平顯然沒有想到赫連清風能夠一口叫出自己地名字,不由得有些吃驚,不過他顯然又想到了什麽。頓時釋然,向著赫連清風點了點頭。


    “我想。你怎麽也不會猜到。幹隆為什麽要將雲答應送去易州守陵。”他竟然收了手中的刀,緩緩開雲綺已經從先前的失神狀態中恢復過來。聽到赫連清風這句話的語氣,亦是一愣。這話帶著極是明顯的冷意,似乎……似乎……似乎不像是那種聽命於皇室的人。反而像是和皇室有著夙仇之人的語氣。


    “嗯?”綿平顯然也聽了出來,挑眉相詢。


    “麵兒上的事qing我就不說,反正那都是假的。”赫連清風冷笑一聲,滿臉譏諷地笑容,“真正地原因是……這位雲答應和十五阿哥有染。幹隆可不能讓他的寶貝兒子有什麽汙點,以免將來不好說話。而十五阿哥來找我,卻是要我做成雲答應被殺的假像,讓她改名換姓,和他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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