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啟明拿出一副長輩的慈愛態度, 蔣東升能頂撞他幾句, 夏陽卻是不好反駁。他如今十七歲的年紀,跟著蔣東升喊駱啟明一聲“舅舅”也不為過,但是這個“舅舅”顯然更想給他當幹爹——如果能把前麵一個“幹”字去掉, 想必駱先生會更加欣喜。

    駱啟明的拜訪, 讓蔣少鬱悶了一陣子, 等到駱啟明走了, 還在那苦思冥想,抬頭問了夏道:“你說我這個舅舅到底圖什麽?他要辦的那幾個批文,早就弄好了,聽說章也早蓋齊了啊。他要是給台車或者給點別的稀罕玩意兒也就算了,這突然就送了個廠子給咱們……他到底想要什麽啊?”

    他想要當你的父親。夏陽看了蔣東升一眼, 沒敢說出來,心裏想著這件事還是等過一段時間讓蔣東升自己知道的好。

    蔣東升心裏直嘀咕,但是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好歹叫了一聲舅舅,駱啟明給,他便也讓夏陽拿著了。

    因為牛仔製衣廠比原計劃提前了不少,夏陽便和蔣東升商量了一下, 定了迴鵬城的時間, 幾乎是和蔣東升前後腳離開京城。蔣東升也覺得駱啟明保護的周全,略想了想就答應了, 隻是走前的最後一個晚上, 多少還是有些不舍的, 膩膩歪歪又蹭進了夏陽的房間。

    蔣東升想珍惜最後留在四合院的時間,跟夏陽多親近親近,但是跟蔣少想法一樣,還有另外一個小男子漢。

    夏誌飛得知哥哥不等暑假結束就要離開,在夏媽媽那裏站著哇哇大哭了一場,哭的都打嗝兒了,“我不要我哥哥走!不要!!”他難得鬧一迴,每次基本上都是因為夏陽。

    夏媽媽被他哭的頭疼,無奈之下隻得拉著他的手敲響了夏陽的臥室門,“陽陽,你睡了嗎?你弟弟哭著要找你,你今天能不能陪他睡?就一天,好嗎?”

    夏陽隔了一會才來開門,貼身穿著的衣服略微有些淩亂,但是扣子卻是係到了最上麵一顆。他一打開門,就瞧見夏誌飛抱著自己的小枕頭,眼淚汪汪的抬著小臉看著他,活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狗,像是隻要他說出一個不字,就會當場哭出來。

    夏媽媽知道夏陽向來一個人習慣了,早些時候在建林鎮夏誌飛也小心的不敢亂爬夏陽的床,這會兒怕是真想哥哥,豁出去了非要跟夏陽在一起。

    夏陽平時陪夏誌飛睡也沒什麽,但是現在他床上還有一個人,略微頓了頓,道:“我床上比較窄……”

    “他睡著了也不亂動,你就讓他在這湊合一下吧,之前不是也陪著他睡過幾天嗎?”夏媽媽央求道:“陽陽,你再陪弟弟一下好不好?”

    夏陽沒辦法,隻好抱著夏誌飛進來。他這個臥室比較大,但是床卻是隻有一張,夏陽放下他,摸了摸夏誌飛的腦袋,道:“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個毛巾被。”

    “哎!”

    夏陽這邊剛轉身走了,夏誌飛立刻歡快地邁著小腿抱著枕頭跑向裏麵去了,他知道床在那,他哥哥剛從鵬城迴來的時候可是每天都摟著他睡覺的!他哥去拿毛巾被,就是能睡一張床啦!

    夏陽床上還掛著大半的床幔,夏誌飛像扔炮彈似的一下就把蕎麥殼做的枕頭扔了上去,咚的一下就砸起個人來!

    蔣東升躺在那被砸的眼冒金星,半天才摸索著扶著床沿做起來,夏誌飛也嚇了一跳,屋裏沒開燈,黑燈瞎火的竟然讓他砸出個人來,這太超出夏誌飛小朋友的心智承受範圍之內了。這孩子膽子也大,怕夏陽來了這團黑影子傷著自己哥哥,小心上前幾步就踹到了蔣東升膝蓋上,警惕道:“誰?!說話,不然我讓我爺爺打斷你的腿!”

    蔣東升那麽硬邦的身板,愣是給這小崽子踢地差點跳起來,也不知道老夏家的是不是打小兒煉的如何打架,就這麽黑的地方一下就招唿到他膝蓋窩兒那處最弱的地方,當真是疼的厲害!

    夏陽不敢開燈,怕外麵瞧出人影,隻憑著記憶翻找出條薄毛巾被,他這還沒等取出來,就聽見裏麵快打起來了。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就瞧見屋裏一大一小各占據了一半地方,蔣東升陣地失守,已經被夏誌飛從床上驅趕了下來,這會兒正站在下麵揉膝蓋,疼的直咧嘴。夏小弟抱著枕頭成功收複哥哥的領土,正在那搖尾巴,像是在等夏陽表揚他。

    夏陽頭疼的更厲害了,試著對夏誌飛解釋道:“你蔣哥,他的床……壞了,來這邊暫時睡一下。”

    蔣東升不服氣,“我不是暫時啊,我等會可不走,不管你弟弟睡不睡在這,我還是要跟剛才一樣……”他還沒說完就被夏陽捂住了嘴巴,一時撇了眼睛得意的看著夏陽,舌尖還舔了舔夏陽的掌心,顯然是吃定了夏陽這性子。

    夏陽治不了大的,隻好管教小的,伸手對弟弟道:“夏誌飛,你先從床上下來。”

    夏陽的床也不大,蔣少平時來偷偷摸摸睡的時候,都是緊緊抱著夏陽的,這床上要同時睡他們三個,顯然是不可能的。夏誌飛委委屈屈的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從床上爬下來,很不情願的讓出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這些天都是他陪在哥哥身邊睡覺的。但是自從蔣東升來了之後,他哥哥就不許他來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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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誌飛不肯走,蔣東升站在一邊研究床柱,都是一副今天晚上必須睡在這的模樣。

    夏陽看了這一大一小,隻好在床旁邊的木頭箱子上鋪了幾層棉被,弄軟了做成夏誌飛的專屬床位。幸好夏誌飛人小,木頭箱子也寬大,這才解決了問題。

    夏誌飛高高興興的把自己的小枕頭放上去,爬到木櫃上頭試了試,翻身都沒有問題。

    夏陽在一邊解開衣領,道:“我一會給你拿小蚊帳掛上,可不許再亂翻身了啊,把蚊帳壓掉了,晚上小心被蚊子咬地睡不著。”

    夏誌飛應了一聲,瞧見夏陽來給他掛蚊帳,一骨碌爬起來跟著幫忙。他剛開始自己單獨睡的時候,也是睡在這木頭箱子上的,倒是也習慣。這大箱子是夏媽媽當年的陪嫁,去年的時候被夏媽媽裝了大半的書籍和剪裁圖樣一起運了過來。這是口有年頭的老樟木箱子了,依舊沉穩厚實,被小孩這麽折騰也不見個響聲。

    蔣東升個子高,站在夏陽後麵略微一搭手就把蚊帳弄好了,“你弟睡在這上麵不會掉下來吧?”

    夏誌飛生怕他不讓自己睡在這,先坐在箱子上搶答了,“不會!”說完了又小心的去看夏陽,期期艾艾的補充了一句,“掉下來我也不會哭的……哥,我不走。”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就睡這兒吧。”夏陽給他把小蚊帳塞好,不管大的還是小的,他算是被這二位纏怕了。

    伺候完小的,又去照顧大的,蔣東升之前被夏誌飛踢了膝蓋,又砸青了眼圈兒,這會兒坐在那等夏陽給他拿濕毛巾冷敷。夏陽原本還有些擔心,但是他站在那沒一會,就被蔣東升半強迫半摟抱地給按著坐在了腿上,一時也惱了,拿著手裏的毛巾整個兒蓋在他臉上,低聲道:“別鬧。”

    蔣東升剛挨了小舅子的打,這會兒也不敢太出格,生怕吵醒了睡在木箱上的那個小蠻子,隻膩歪著夏陽,貼著他耳朵道:“我有點熱。”

    夏陽耳朵被他噴了熱氣,也燙起來,他推開蔣東升道:“那我擦擦涼席,一會就不熱了。”他把床上的枕頭揪下來讓蔣東升抱著,自己拿濕毛巾擦了一遍竹席。蔣少抱著枕頭小心的在一邊等著。等著夏陽喊了,這才爬上床去,把兩個枕頭緊緊的挨著擺在一起。

    木頭床很小,兩個人前胸貼後背的挨地親昵。夏陽依舊是側身睡,蔣東升從後頭抱著他,先是拿手試探了下,覺得夏陽沒反抗,這才放心的摟住了。

    夏誌飛睡的很快,蔣東升在床上都能聽到他打小唿嚕的聲音,忍不住笑了下。

    夏陽也沒睡著,聽見蔣東升笑,也隻伸手在他環過來的手臂上捏了一下,小聲道:“別吵醒他。”

    蔣東升親了他一下,也跟著壓低聲音道:“你弟睡覺特別沉,我上次在他耳朵邊上放鄧麗君的歌他都沒醒,照樣唿唿大睡。就是放你錄的那盤外語磁帶的時候,一個激靈就醒了,沒等眼睛睜開張嘴就念……”

    夏陽也笑了,那磁帶是他特意錄了給夏誌飛啟蒙外語用的,效果倒是驚人的好。

    蔣東升見哄得他高興了,便又貼過去,親昵道:“我跟你說啊,夏陽,我把你那幾塊藥墨從馮乙那摸迴來了。”

    夏陽轉過身來,道:“你拿他的東西幹什麽?那個都給他了,就是人家的東西了,不能再往迴拿。”

    蔣東升哼哼道:“那是你的東西,你平時不是寶貝的不行,說夢話有次還喊‘廿八團’來著。再說了,馮乙用那個藥墨也是胡亂糟蹋,都碾成粉末在那瞎弄呢,我把剩下那幾塊還沒碾碎的都給你順迴來了,其他切了一半的也拿迴來了……”

    夏陽踹了蔣東升一腳,好氣道:“你怎麽不把夏院長那的幾塊古墨也給我拿迴來啊?你這明明就是不問自取,還有理了。”

    蔣東升嘿嘿的笑,一點都不介意被夏陽踹了,湊過去說:“夏院長脾氣暴著呢,他家裏的那幾塊古墨護的跟他命根子似的,偷他一星半點的都得跟人拚命……我才不去招惹他呢。”

    夏陽看他一眼,瞧著他那眼眶上模糊的青紫,想著如果蔣東升真要去動夏院長的古墨,怕是老頭要舉起掃把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了。想著那樣的場景,夏陽憋不住笑了,“怎麽著,你這偷個東西還一套一套的?撿著好欺負的招惹,是吧?”

    蔣東升也不知道是那根弦搭錯了,看著夏陽在那笑,喉結滾動幾下,道:“我,我就招惹你一個。”

    夏陽被他這話說的心裏一跳,被那麽盯著看臉上也有些受不住的發燙,“別瞎說,快睡吧。”

    “不是,夏陽我,我……”蔣東升急的支支吾吾的,就是磕巴的說不出話來,難得臉紅了一迴。

    夏陽看過他那麽多表情,以前的時候蔣東升沒少飛揚跋扈的欺負他,逼著他說喜歡的話也不少,趁著折騰他的時候也說過喜歡,這樣單純的告白,別說還真有那麽幾分青澀的味道。

    夏陽臉上燙的厲害,伸手在兩人之間推開一點空隙,垂著眼睛道:“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坐車。”他雖然沒抬頭,卻還是感覺到蔣東升炙熱的視線,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當真是拿出了自己最熱烈的感情。夏陽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抬頭小聲道:“你別老看我。”

    蔣東升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最是忍不住相思苦,想著之後又要離開,從起初的偷瞄,這都快改成直勾勾的盯著夏陽瞧了。蔣少低頭捏了捏夏陽的臉,道:“屋裏又沒人,我多看幾眼又怎麽了。不讓親,還不讓看了?”

    夏陽拍開他的手,皺眉道:“屋裏還有別人在啊。”

    蔣東升歎了口氣,把埋頭在他肩膀上道:“好好好,我錯了,你別氣了。不過你弟那麽小,他懂什麽啊……”

    “那也不行!”夏陽臉上發燙,又推不開他,隻能再三叮囑他小心。

    蔣東升笑了下,挨著他蹭了蹭,“沒事,我護著你,沒人敢說話。”聽見夏陽嘀咕了幾句,又安慰他道,“別擔心,你也知道啊,咱們將來的日子還長,還能瞞一輩子?早晚都要說的。”

    夏陽挨在他胸前蹭了蹭,小聲道:“對你不好,別人會笑話你,會看不起你。雖然現在也有跟我們一樣的人,但是大家不會說出來……”

    蔣東升揉了揉他的腦袋,讓夏陽挨著自己更近一點,低聲道:“那是他們想要的太多,所以顧慮也多,夏陽,你不用擔心這個。我隻要你一個,所以隻要你別離開我,我什麽都賠得起。”

    夏陽沒吭聲,隻是抱著蔣東升的手略微用力了些。這個人,果然要的隻是他一個。

    蔣東升卻是有點沒辦法控製自己了,他往常在部隊有大量訓練任務還好,但是這會兒成天跟夏陽呆在一個房間裏,光是聞著夏陽的味道都有點招架不住。就跟現在似的,蔣東升動了動鼻尖,夏陽身上帶著些微肥皂的清爽味道,又有點他用慣了的草藥帶來的青澀氣味,弄的他心裏一股小火苗蹭蹭地往上竄。

    “夏陽,我明天就走了。”蔣東升在夏陽肩膀上蹭了兩下,跟大型犬確認氣味似的,又聞了幾下。

    夏陽被他拱地都快貼在牆上了,不過想著蔣東升明天要離開,略微猶豫一下,抬手抱住了蔣東升。

    蔣東升貼在他耳邊,小聲商量道:“我們出去吧,去那邊的浴房,好麽?”

    夏陽緩緩點頭,小聲嗯了一聲。

    浴房裏……

    白書記做事效率果然很快,早上剛吃完早飯的時候就派車來接他們了,丁浩他爸送粥還沒走,正在收拾碗,聽著是連自己兒子也給接城裏去住院,忙道:“我們家的就不用了吧?這孩子皮實,沒事兒。”

    丁浩憤憤的瞅著他爹,挺著吃得滾圓的小肚子,對著已經被他吃空了的保溫桶,舉著勺子把碗敲得當當響,“再來一碗!再來一碗!!沒吃飽!!”

    白斌吃得慢,聽見他說,立刻將自己手裏的半碗向他推過去,友好的示意:“我吃飽了。”

    丁浩悻悻的收了勺子,挑了白斌碗裏的肉絲吃了,推了白粥還給他,白斌眉毛都沒皺一下竟然就給吃了。

    丁浩心裏得意,這潔癖啥的還得從小兒治啊,他大方的摸了摸白斌的腦袋,沒等他誇獎幾句,白斌就放下了勺子,“還餓?”

    丁浩那小肚子是真一點地兒都沒了,拿迴手來大方的說,“沒事,你吃吧,我不餓。”丁遠邊一巴掌就拍下來,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你還來勁兒了啊!”丁遠邊又迴頭對一路急行車剛到的司機說,“我家的真沒事兒,能吃能睡的,怎麽好再麻煩白書記……”

    來接的司機說的很委婉,態度卻很堅決,兩隻小的要帶走,而且一個也不能少。

    丁遠邊愁眉苦臉的,他這來的時候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丁奶奶攔下,要是讓丁奶奶知道他寶貝孫子給接到城裏去住院了那還不得嚇暈過去啊,能上城裏住院,這得多大的病啊,至少得是開瓢兒的事……丁遠邊甚至都能想象出丁奶奶哭天搶地的要他寶貝浩浩的情景,不禁打了個寒顫。

    再迴頭瞅一眼丁浩,那小兔崽子剛才挨了他一巴掌,現在正在捧著腦袋那裝委屈呢,白斌倒是好脾氣拿手掌心兒給他揉著腦袋,說實話自家這小崽子不開口說話的時候倒是有那麽幾分天真可愛,睜著雙大眼睛,唇紅齒白的,笑起來左邊帶著個酒窩兒特招人喜歡,可是不一會就原形畢露,鬧翻了天去嘍!這樣真能給帶去城裏讓白書記照顧一段時間嗎?

    丁遠邊深刻思索著,一咬牙,尋思著再折騰也沒有掉水裏差點淹死厲害吧?丁遠邊大手一揮,一句話從牙縫兒憋出來:“都帶去吧!”

    丁浩先是愣了下,接著歡唿!白少家那得有多少進口糖進口巧克力啊,他得吃飽了都給兜迴來!丁遠邊顯然是跟丁浩想到一塊兒去了,黑了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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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晚上要乖乖睡覺”篇:

    半夜突然醒來的夏誌飛——

    夏誌飛:哥哥!哥哥,你去哪兒啊……t口t!!

    許久之後抱著夏陽迴來的蔣少(得意):你哥晚上需要的是我,不是你。

    夏陽:你們,都給我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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