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夫人。”梅香趴在床上,感受到一點點清涼的藥膏被人溫柔地塗在背後,咬了咬唇,感激地道。

    陶氏輕輕一笑,柔聲說道:“謝什麽呢?原本你也是因為我女兒被打,我替她照顧你,不是應該的?”

    梅香頓時惶恐:“奴婢隻是個丫鬟,本就該為大小姐盡心盡力。”

    陶氏聽罷,輕輕歎了口氣:“誰又天生該是丫鬟呢?”

    主子丫鬟什麽的,沒人比她感受得更清楚了。

    前半生,她是金尊玉貴,奢華榮寵的陶家小姐。想吃個新鮮熱乎的脆皮鴨,滿府裏的小廝都跑出去,到處排隊給她買。

    後半生,她是花月樓裏的粗使仆婦,每日漿洗縫補不必說,便連喝一口濃稠些的米粥都難。

    “夫人……”梅香聽得心裏一熱,不禁眼眶都酸了。

    她心裏原也有幾分傲氣,每次說“奴婢隻是個丫鬟”的時候,心裏隱隱約約總是不舒服,但沒料到陶氏居然如此安慰她,頓時心下好不感動。

    陶氏便笑,給她上完藥,又拿薄被給她披上,才道:“你好好歇著。想吃什麽、喝什麽,我就在外頭,你盡管喚我。”

    說著,便往外走去了。

    看著陶氏的背影,梅香微微出神。她知道,陶氏最近在給江絮做一件小衣,上頭繡著攢攢密密的芍藥,針腳均勻,配色繁複,極是難繡。

    在心裏把陶氏方才說的話又迴味一遍,隻覺得,夫人既沒端著主子的架子,也沒把自己當成伺候人的,那口氣聽著,倒像是長輩對晚輩一般,帶著一股慈愛。

    梅香自小沒了親娘,因而看著陶氏的背影,目光有些癡癡起來。

    “夫人,夫人!”忽然,晉王府裏唯一的丫鬟,茯苓急匆匆地跑來,聲音裏帶著一股濃濃的熱忱,“您猜誰來了?”

    陶氏才走到門口,便見茯苓氣喘籲籲地跑近了,氣還沒喘勻,便急著說話,便笑道:“茯苓姑娘,是誰來了,叫你這般激動?”

    “大小姐來了!江府大小姐,您女兒來了!”茯苓握住陶氏的手,用力地說道。

    陶氏頓時一愣:“你說誰?”

    “大小姐來了?!”這時,屋裏傳來一聲驚叫,隨即便是一聲痛唿。

    兩人一愣,連忙走進去,隻見梅香忽然支起上身,頓時牽動了傷口,疼得五官都擠在一塊了。

    “茯苓姐姐,你說大小姐

    來了?”梅香被兩人扶著重新趴好,仍不掩一臉驚色,“大小姐怎麽會來這裏?”

    陶氏也看向茯苓問道:“她,可是出了什麽事,為何會到晉王府來?”

    老實說,陶氏剛知道裴君昊是晉王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但她見晉王府並沒有什麽規矩,甚至一個小丫鬟茯苓都敢對裴君昊明嘲暗諷,而裴君昊生氣歸生氣,倒沒把茯苓怎麽樣,才心下微安。

    後來府裏終於來了個有規矩的明白人,那便是朱嬤嬤,為人雖然規矩刻板,倒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府裏規矩走了起來,但也鬆鬆散散的。時日久了,陶氏也習慣了,這裏就是個沒規矩的地方。

    非要說,也有一條,那就是不許做出背主之事。隻要不違背這一條,別的都可以容忍。

    何況裴君昊隔三差五便來她這邊走動,她看得清楚,這個少年雖然身份尊榮,但是極好說話。又三句不離江絮,她明白,這個少年是看上她閨女了。但因為對晉王府的印象還不錯,倒也未加阻攔。

    隻是,裴君昊再沒規矩,也不能領著江絮往這裏跑?

    “倒沒出什麽事。”對陶氏,裴君昊下過命令,一律報喜不報憂。但凡有關江絮的事,隻要不該說的,誰說漏了嘴,他可是會狠狠地罰,絕不會留情麵。

    因此,茯苓倒也不敢說,江絮被燕王擄走,又被裴君昊救迴來的事,隻道:“大概是因為太思念夫人了?”

    “再思念我,也不能幹出這種事?”陶氏皺眉。

    茯苓眼珠一轉,掩口笑道:“大小姐是做不出來的。但我們王爺,做得出來呀?”

    裴君昊一向是憂江絮之憂,急江絮之急的。他又是個素來四六不著的,做出什麽事都不稀奇。

    陶氏想到這裏,也覺無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撣了撣幾處淡淡的皺紋,又抿了抿頭發,才問茯苓道:“她現在哪兒?”

    “正往這來呢。”茯苓快聲說道,“大小姐要瞧瞧夫人平日裏的起居坐臥,王爺正領她過來呢,我先瞧見了,便過來跟夫人說一聲兒,叫夫人做個準備,省得一會兒嚇著了。”

    陶氏放下抿頭發的手,一臉無奈地笑:“要是你不跟我說,一會兒我陡然見她站我跟前,倒真是會嚇著。”

    一旁,梅香趴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盯著門口,眨也不眨。

    沒過多久,江絮便到了。

    “娘?”進門後,江絮便看到陶氏,眼眶一

    熱,走上前跪下了。

    陶氏連忙扶起她:“你這是做什麽?”

    “女兒不孝,不能侍奉娘親跟前,累娘親擔驚受怕。”江絮低頭說道。

    陶氏頓時笑了起來:“有晉王殿下照顧你,娘有什麽不放心的?”

    站在江絮身後的裴君昊,聽到這一句,眼睛噌地亮起來,忙表忠心:“夫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絮兒的,叫誰也不敢欺負她。”

    江絮頓時臉上一熱,想轉身啐他一口,終究在

    轉身啐他一口,終究在陶氏麵前做不出來,低頭把臉埋在陶氏頸間,不說話了。

    陶氏笑著抱住她,一臉憐愛:“你進了那府裏,怎麽也沒胖?”

    “胖得起來麽?”梅香脫口道,想說江絮每日操不完的心,吃點東西都要戰戰兢兢,不可能胖得起來。但見茯苓連連朝她使眼色,又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打到身上,轉頭見是裴君昊,隨即見江絮也朝她微微示意,即將出口的話便被咽了迴去,改道:“大小姐如今是長個子的時候,過兩年興許會胖。”

    陶氏聽罷,轉身打量江絮,果然覺得江絮長了一些,便笑道:“從前你窩在娘肩膀間,都是直直撲過來的。眼下竟要低頭了,可見是長個頭了。”

    “嗯。”江絮輕輕應道。

    站在後麵的裴君昊,隻覺肩膀上癢癢得緊。心裏想著,如果絮兒也能如此親昵地伏他肩上,該有多好?

    “娘在這過得不錯,晉王殿下把我照顧得很好,一應安排都妥當,你盡可放心。”陶氏知道江絮是個孝順孩子,這趟特特跑過來,隻怕就是為了看她過得好不好,因此不等她開口,便直接說出來,“倒是你,娘知道那府裏不是好地方,你萬萬要小心。”

    茯苓不說,梅香不提,她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她又不是沒在那府裏待過。江子興什麽樣兒,馮氏什麽樣兒,她可是領教過的。

    何況,梅香身為江絮的貼身丫鬟,卻被打個半死,抱迴來的時候隻剩一口氣,叫陶氏如何不多想?

    但她也領他們的情,他們不說,她也不問,隻囑咐江絮道:“咱們娘兒倆如今不在一處,免不得互相牽腸掛肚,但日夜擔心倒沒必要。你保重你自己,娘也保重自己,就是最妥當了。”

    江絮連連點頭:“是,娘。”

    “我叫廚房備了酒菜,咱們到前頭坐下,邊吃邊說。”裴君昊一心想留江絮用飯,不等兩人敘舊完,便忙說道。

    陶氏打斷他道:“殿下,絮兒一會兒就該迴去了,恐怕不能留下用飯了。”

    還沒出閣的小姐,平白跑到別人府上就罷了,還要吃晚飯?陶氏是不答應的。何況,她也不想叫裴君昊看輕了江絮。

    裴君昊聽罷,頓時一臉失望,仍不死心道:“那,到前邊坐下,邊喝茶邊聊?我叫下人泡幾壺好茶,都是我從宮裏順出來的極品,不喝可惜了。”

    “也好。”陶氏想了想,倒不能一直拒絕裴君昊,他畢竟是個王爺,不好得罪。

    裴君昊頓時眼睛一亮,忙撩袍子奔了出去:“我去吩咐。”

    風風火火的樣子,把茯苓逗笑了,站在門口咯咯個不停。

    江絮有些臉熱,低頭看向梅香:“你好些了嗎?”

    梅香受著傷,爬不起來,自然沒法跟他們去前邊。因此,有些眼巴巴的,看起來可憐得緊。見江絮問,便點點頭:“好多了。”

    冷子寒的藥極好,她幾乎每天醒來都覺得傷勢輕了兩分。再加上這邊沒有汙七糟八的事兒,心裏不必多想,倒好得更快些。

    “那就好。”江絮點點頭,頓了頓,“你不怪我?”

    梅香一愣,隨即看了看陶氏,然後搖了搖頭:“大小姐不告訴我是對的,那府裏人多嘴雜,我若知道了,難保什麽時候不會漏出來,倒壞了大小姐的事。”

    要說一點不怪,那是假的。

    她為了江絮,連命都能丟,江絮卻還瞞著她,她初知道時,心裏是震驚、傷心,難過的。但轉念一想,又能理解。

    在江絮心裏,最重要的人就是陶氏了。她貼身伺候江絮,倒知道江絮把陶氏給她的帕子,護得多麽嚴實。因此,久了便想開了。

    加上陶氏對她很好,因府裏隻一個丫鬟茯苓,來來迴迴忙不過來,便親自照顧她,更叫她把最後一絲不滿也去了。

    “對不起。”江絮想了想,低聲對她道歉,“但也就這一件了。除了這個,我沒別的瞞你了。”

    梅香沒想到江絮會對她道歉,忙道:“使不得,大小姐,您不必向奴婢道歉。”

    她雖然心裏藏著一股傲氣,覺得自己不該是奴婢,但著實沒想到江絮會向她道歉,因此竟慌了起來,手足無措地直搖手。

    江絮一笑,按住她道:“快別動了,原也是我欠你的。如今你離了那府裏,便好好養傷,旁的別多想。”

    “小姐,以後我便迴不去了嗎?”梅香咬了咬唇問道。

    江絮笑道:“怎麽?你還想迴去?在外頭不好嗎?日後給你安排個良民的身份,不比什麽都強?”

    聽到這句,梅香又是驚,又是喜:“小姐?”

    “本來我便應了你的。現在你又為我差點送了命,便該兌現給你的。”江絮說道。

    梅香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裴君昊又奔了進來:“前頭都收拾好了,咱們這便過去吧?”

    “那我過去了。你好好養傷,往後我恐怕沒什麽機會再來看你,你自己保重。”江絮握了握梅香的手道。

    梅香這迴卻笑了:“跟著夫人,還怕見不到小姐嗎?”

    兩人便同時笑了起來。

    “絮兒,走吧。”裴君昊好容易把江絮哄來,怎麽能容她總是和小丫鬟說話,因此瞪了梅香一眼,便哄著她往前頭走。

    江絮別過眼不理他,扶了陶氏道:“娘,咱們過去吧。”

    陶氏笑著抬

    陶氏笑著抬腳,往外去了。

    裴君昊看著陶氏另一邊空蕩蕩的位置,狡黠一笑,快步邁了過去,扶住陶氏另一邊:“天黑了,路不好走,我也來扶夫人。”

    陶氏聽罷,頓時好笑。四角簷下都掛著燈,路邊每隔幾步也都點著燈,真是燈火通明的,黑什麽黑?

    她偏頭去看裴君昊,但見裴君昊雖然目不斜視地走著,但是眼角分明在偷偷看絮兒,嘴角不禁彎了起來。

    “王爺,江大人來了。”才走到正廳,幾人剛剛坐下,便聽到下人來報。

    裴君昊皺起眉頭:“他來幹什麽?”

    “接江小姐迴去。”下人低頭答道。

    裴君昊頓時不耐煩地道:“打發他走。”

    他還沒跟絮兒說上話呢,真是的。轉頭剛要跟江絮說,不要理江子興,喝完茶再走,卻在看見陶氏的神情時,暗道不好。

    “娘?你沒事吧?”江絮抓著陶氏的手,輕輕搖晃著。

    陶氏的臉上有些蒼白,神情怔怔的,好半晌,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個狠絕寡情的男人,有生之年,她都沒想過再見到他。她原以為,下次聽到他的消息,是他被問斬,或者貶職流放。

    “對了,江南可有信傳來?”江絮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轉頭

    問裴君昊。

    裴君昊頓了頓,道:“還沒有。”

    江絮卻見他的眼神有些躲閃,不禁抿了抿唇,下意識握緊手心。

    如果沒有消息,或者沒有好消息,裴君昊不會是這個表現。他遲疑了,或許……

    “不是你想得那樣。”見江絮誤會了,裴君昊忙擺了擺手:“消息還沒有證實,所以我才沒說的。”

    陶氏這時也迴過神,急急問道:“什麽消息?”

    “下人去江南打聽了,一開始說陶宅的確被燒了,還從裏麵挖出幾具焦黑的屍首。”裴君昊說道,“但是,翻閱了當年的案件,以及找到當年驗屍的仵作後,卻發現了奇怪之處。”

    “什麽奇怪?”江絮和陶氏異口同聲問道。

    裴君昊道:“仵作的表現很奇怪。我派去的人打聽此案時,被仵作打了出來。再上門時,又被仵作罵了一通,說什麽那麽好的人也不放過,他們這些壞人雲雲。但是一開始的驚慌卻沒有了,隻有憤怒。”

    江絮頓時明白疑點:“難道,那幾具屍首裏麵,並沒有我外公和外婆?”

    “極有可能。”裴君昊說著,撓了撓頭,“我派去的人還沒有查清楚,所以我原不想說的。但你太敏銳了,我怕你想岔了。”

    江絮一怔,咬了咬唇,低下頭去。

    “天可憐見。”陶氏卻哭了起來,顫聲說道:“我父親仁厚,年年做善事,每到春黃不接,施粥放糧都是第一份。求老天爺開眼,別叫他老人家死得不明不白。”

    江絮心裏也有些震動。前世,陶氏去得突然,她的心思都放在別處。倒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外祖。

    “好人會有好報的,夫人別傷心了。”裴君昊勸道。

    陶氏又哭了幾聲,才止了眼淚,起身對裴君昊一福:“民婦多謝晉王殿下。”

    “不謝,不謝。”裴君昊連忙站起來,側身躲過,不受她這一禮,“既是夫人的雙親,也是絮兒的外祖,我斷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陶氏愣了一下,抿了抿唇,低頭看了江絮一眼,又福了福身:“絮兒年幼青稚,當不得晉王殿下的厚愛。”

    她原以為裴君昊對江絮隻是少年人的好感。哪怕裴君昊把江絮哄了來,她也隻當這位殿下又犯了四六不著的病。倒沒料到,裴君昊似乎用情不淺。

    這本是好事。但陶氏在此事上頭吃過虧,便不確定裴君昊的這份情意能

    堅持多久。因此倒怕江絮動心後,萬一裴君昊的用情退了,絮兒此生就耽誤了。

    “當得,當得。”裴君昊似乎沒聽懂陶氏暗含的意味,嗬嗬笑道。

    江絮抬頭白了他一眼,然後拉陶氏坐下:“娘,他幫了我們,我們也幫他就是,什麽當得當不得的。”

    “你能幫他什麽?”陶氏聽罷,卻是驚訝起來。

    江絮目光環視一圈,問道:“朱嬤嬤呢,我有事同她講。”

    “朱嬤嬤早上出府了,似乎到以前的老姐妹家裏去了,留話說今晚不迴來。”茯苓答道。

    江絮頓時擰起眉頭,怎麽這樣不巧?

    “絮兒,你有事同我說也是一樣的。”裴君昊睜著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衝她眨呀眨,“若不然,讓我傳話也行。”

    江絮想了想,道:“你就同朱嬤嬤說,我上迴跟她說的話,是從燕王殿下口裏探出來的。”

    她沒辦法了。她出府一趟,並不容易。而朱嬤嬤進江府,也不容易。更何況,真見了麵,她倒是想提醒朱嬤嬤,卻怎樣解釋她知道呢?

    想來想去,少不得借一下裴鳳隕的名頭了。

    “跟裴鳳隕有關係?”裴君昊聽了,卻是聳了聳鼻尖,“絮兒,你從他那知道了什麽?跟我也說說?”

    江絮不待拒絕,便聽見下人又跑進來道:“王爺,江大人不肯走。”

    “他不走,你不會轟嗎?”裴君昊立即瞪起眼睛。

    下人頓時語塞,同時心裏也有點塞:“王爺,那是江小姐的父親,他要接江小姐迴府,奴才如何能……”

    攤上這麽個主子,他也是

    子,他也是沒法。可是,誰叫他祖上幾代都是在晉王府伺候的呢?他便是想換一個主子,他也換不了。

    他記得,小時候每迴跟爹娘抱怨,爹娘總罵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個這麽好伺候的主子,你有什麽不滿的?你知道你爹娘當年在老晉王和老晉王妃手底下,過得什麽日子嗎?”

    聽說那兩位極能作,因著老晉王武藝高強,老晉王妃也不遑多讓,倆人又愛拌嘴,一天從早打到晚。有那麽幾年,府裏頭寸草不生,那草芽芽才冒出來,就被老晉王一劍掃沒了,那樹枝上才抽條,就被老晉王妃一劍砍沒了。

    每當他爹娘抱怨的時候,總能引起一片共鳴:“那可不是人過的日子,我和老王天天被嚇破膽。也不知道我倆長得就那麽紮眼

    ?每次老晉王和老晉王妃要比射箭,都會把我倆拉過去,擱一個蘋果在頭頂上,射我頭上的蘋果。娘嘞,我每次都不敢睜眼看。”

    “既然如此,那我便迴去了。”見下人為難,江絮索性站起來道。

    想見的人見到了,該說的話她也提了醒,剩下的便不是她能辦的了。又握了握陶氏的手,江絮便叫了紅玉往外走。

    “我送送你吧。”陶氏忽然跟著站起來,跟在江絮身後。

    江絮一愣:“娘?”

    “我瞧瞧他現如今變成了什麽模樣?”陶氏自嘲一聲,又說道:“我躲在暗處,不會叫他瞧見的。”

    江絮想了想,點點頭,抬腳往外走去。

    陶氏遠遠跟在後頭,等看到江子興時,便停下腳步。站在陰影中,看著遠處的那個男人。

    江子興包裹在一身錦衣華服中,麵容與記憶中並沒有變化多少,年近四十的他,看起來仍然如三十出頭一般。但是神情刻板嚴肅,眼睛裏透著一片陰沉,記憶中的明亮溢彩,再也不見。

    那些棱角,那些尖銳,那些她曾經喜歡的和不喜歡的,全都不見了。

    就像一塊晶瑩的玉,變成了一塊石頭。

    這絕不是她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再沒多看一眼,陶氏轉身走了。

    似乎察覺到什麽,遠遠的,江子興朝這邊投過來一瞥,卻隻看到一抹衣角沒入夜色中。他心頭泛起一絲奇異,仿佛那個身影有魔力一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父親,您在看什麽?”江絮不動聲色地叫道。

    江子興才收迴視線,道:“沒什麽。”說完,看向裴君昊,拱手道:“感謝王爺救小女迴來,不日定當登門道謝。”

    “記得帶著絮兒。”裴君昊抱著手說道。

    江子興一愣,皺起眉頭。轉念一想,裴君昊救了江絮,他上門道謝,便是帶上江絮也並不會不妥。

    隻是,晉王府沒有女眷,倒不合適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天不早了,本王就不送了,江大人一路走好。”不等他拒絕,裴君昊便敲定了,說到這裏,眼睛眯了眯,“可別再發生什麽驚馬事件,害得本王的王妃竟被別人救了!”

    江子興一驚,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忙肅容道:“下官省得。”

    等上了馬車,江子興立即問道:“晉王口中的‘驚馬’,是怎麽一迴事?”

    江絮

    低頭淡淡道:“女兒從季芳樓迴來,馬兒忽然驚了,瘋了一般奔跑。後來偶遇燕王殿下,砍下馬頭,才製止了。”

    “你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江子興問道。

    江絮挑了挑眉:“難不成父親以為,馬兒會白白驚了?”

    隻不過,是誰做的,倒不好說了。興許是府裏的,也興許是白靈卉的後招。

    “委屈你了。”江子興歎了口氣,憐惜地撫了撫江絮的發心,“不過,幸好有燕王殿下,才免了你危難。”

    江絮低頭不語。

    “其實,燕王殿下和晉王殿下,對你都算不錯。若非皇上下了旨,為父也不知道把你許給誰好?”江子興佯作歎息。

    是啊,兩個王爺都搶他的女兒,說出去多榮耀呢?江絮心裏譏笑一聲,也不答話。

    “隻不過,燕王殿下實在性子怕人,說擄你就擄你,也不顧念你的名聲。為父知道此事後,氣得直想拿劍砍了他。可惜,為父是一介文官,打不過他。”江子興又歎道,“幸虧皇上沒有把你許給他,否則你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他說著這番話,麵上帶著一副慈父的樣子,好似當真為江絮的前途打算著。聽在江絮耳中,心中譏諷一笑,更是沒興趣搭他的話。

    “父親,女兒被擄的事,有多少人知道?”見他還要做慈父模樣,江絮不耐煩地打斷他。

    江子興聽了,皺了皺眉:“恐怕不少。”

    裴鳳隕生得高大,麵目冷峻,一身閑人勿近的氣息更是叫人看一眼便忘不掉,辨識度極高。何況,他在鬧市殺馬,那一劍的英姿,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於是,燕王擄了一名女子往城外去了,很快傳遍了。因著裴君昊也向江絮提親,所以眾人都猜,燕王擄的女子是江絮。

    江絮皺了皺眉。

    “你不必擔心。”江子興反過來勸她道,“那日在金鑾殿上,皇上已經應了,隻怕賜婚的聖旨明日就要下來了,又怕什麽閑言碎語?”

    江絮低頭道:“如果有什麽麻煩,還望父親多擔待。”

    “那是自然。”江子興點頭,又說了一番什麽血濃於水,父女情深的話來。

    江絮都懶

    江絮都懶得聽,左耳進右耳出,直到迴了府。

    “大人,您可迴來了!”才下了馬車,長安便一臉死了娘的表情,一臉慘色地撲過來,“大人,您快去看看吧,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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