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不,你,你生氣啦?”裴君昊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我以後叫你江小姐,行不行?”

    聽著身後傳來的小心翼翼的聲音,江絮不由覺得好笑。

    她算哪個牌子上的人物,叫他特地翻牆越院地進來,給她賠小心?

    “願不願意嫁,都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江絮沒有轉身,淡淡說道:“你走吧。”

    聽到她淡漠的聲音,裴君昊心中生出一股恐慌,聲音都微微發抖起來:“你,你喜歡他?你,你當真想嫁給他的?”

    他不顧醜樣子,特特跑來,想給她排憂解難,原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嗎?

    她,她竟是願意的?

    一時間,血色從臉上褪去,一張俊雅靈秀的臉龐,變得蒼白。眼下兩點烏青,愈發顯得他憔悴。

    江絮背對著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將他發顫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不由眉頭微皺。

    然而她也沒多想,隻淡淡說道:“你也不要總是頂著晉王府的名頭,肆意胡來。晉王到底是王公子孫,你便是他的朋友,也該敬著他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惹惱了他,於你並不好。”

    裴君昊沒將這番話聽進心裏,他見江絮不迴答他的問題,便當江絮果真是願意嫁給燕王的,一時有些失魂落魄。

    “晉王不會把我怎樣的。”他喃喃道,“多謝,你的關心。”

    艱難地說出這句話,便怔怔地轉過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

    轉過身,看著背對著他的那道纖細人影,按著心口又問:“你,你當真是願意的?”

    “願意什麽呀?”這迴,不等江絮說話,梅香忍不住開口了,衝站在門口的裴君昊說道:“我們家小姐何嚐願意了?自這婚事定下來,就沒睡過一次好覺,沒吃過一頓好飯,整日見不著一個笑臉。”

    她憋了好幾天了,這時終於有人可以發泄,頓時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指著床上的一堆大紅色針線和布料,道:“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小姐一根針線都沒動,說她願意,三歲小孩都不信!”

    哪個歡歡喜喜的待嫁新娘,不是滿麵羞澀地捧著嫁衣,一心一意地繡著?江絮如此反常,可見不是想嫁的。

    聽完梅香的抱怨,裴君昊一掃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睛一亮,走了迴來:“當真?”

    梅香撇了撇嘴

    :“你說呢?”

    “那,那為什麽絮兒,不,江小姐說,她是願意的?”裴君昊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絮一眼。

    江絮早便給梅香使眼色,叫她住口,可是梅香憋狠了,而且又有一點可憐裴君昊,便自作主張全都說了出來。

    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可瞞著的了,江絮索性轉身走到一旁,也不管了。

    於是,梅香便道:“小姐她怕你惹禍,你聽不出來嗎?你不過就是晉王的朋友罷了,說得不好聽一點,就像傅小姐說的那樣,你就是晉王的男寵。你一個男寵不好好伺候主子,盡往外跑,還提各種要求,不怕惹怒晉王啊?”

    聽完這一席話,裴君昊的臉上真是各種顏色都有。

    “誰告訴你們,我是晉王的‘男寵’”?裴君昊握緊拳頭,強忍著不去捶在柱子上,“我是他的兄弟!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的兄弟!不是男寵!”

    梅香的眼神告訴他,她一點兒也不信。

    裴君昊頓覺無力極了:“要我怎樣,你們才相信我不是‘男寵’?”

    “男寵”兩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梅香翻了翻白眼:“是不是男寵都是你自己的事。好了,你還有其他事沒?沒有就走吧。”

    “我,我沒事了。”裴君昊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江絮,隻覺心裏有些小小的歡喜,真好,她沒喜歡上別人。

    磨磨蹭蹭地往窗邊走了幾步,小聲說道:“江小姐,你放心,隻要你不想嫁,誰也不能逼你。”他說完,就不再多言,轉身準備正兒八經辦事去了。

    卻不料身後傳來江絮的聲音:“等等!”

    裴君昊抬起的腳步又收了迴來,轉身問道:“你叫我?有什麽要我做的嗎?”

    他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時閃動著亮晶晶的光澤,好似假如江絮吩咐他什麽,他感到無上榮耀似的。

    江絮饒是狠了狠心,也被他亮晶晶的眼神擊潰三分,抿了抿唇,才冷冷道:“什麽也不必你做。你以後也不用再來了。”

    裴君昊愣住了,亮晶晶的眼神漸漸消失了,此時看向她的眼神,困惑又不解:“為什麽?你明明不想嫁給他,為什麽不要我幫你?”

    “你當真想不通?”江絮冷冷地道。

    裴君昊搖了搖頭:“我想不通。你說給我聽?”

    “你以為你是誰?”江絮冷笑一聲,上前一步,點了點

    他的胸口,犀利的眼神看著他道:“別說是你,就算是晉王,又有幾分本事跟燕王抗衡,嗯?”

    “你怎麽樣了不要緊,若是連累了我娘——”江絮的指尖停在他的胸口,狠狠摁了下去。

    她目光中的冷靜與一閃而過的狠厲,讓裴君昊著實愣了一下。腦中一閃,他陡然明白了她的顧慮!

    “不會的!”裴君昊一把攥住狠狠戳著他胸膛的手,因為明白了她的顧慮,心中激動起來,“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攥緊

    的!”

    攥緊她的手,扣在胸前,鄭重地發誓:“不論是你,還是你娘,都絕對不會有事的!”

    絮兒,他的絮兒。如此善良,惹人憐惜。

    她怕他被“晉王”不喜,她擔心陶氏會有危險,唯獨沒想過她自己。就連被迫嫁給不喜歡的人,她也能委屈自己。

    被他猛地攥住了手,江絮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臉上一紅,用力掙起來:“放手。”

    裴君昊怕她生氣,連忙放開來,口裏忙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江絮把手腕背到身後,瞪他一眼:“最好是這樣!”

    梅香早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跑到門邊守著了。

    如今芙蓉院裏的下人比從前少了些,但也不能掉以輕心。若是江絮屋裏進了外男的事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說起來,府裏頭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丫鬟們遭了大劫,傷的傷,死的死。隻芙蓉院裏,便死了一個梨香,一個蘭花,走了一個柳枝。

    至於傷的,就不必提了,除了她之外,就沒有不傷的。

    原先補給江絮的大丫鬟珍珠,如今跑到江子興身邊去了,這個空缺還沒填上,芙蓉院裏的丫鬟竟是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這些個,被江絮敲打過一番,個個老實得緊。梅香端了針線筐子在門口坐著,隻覺院子裏靜悄悄的,一時間不由得走起神來。

    大小姐的出路是什麽?丫鬟的命運總是和小姐關聯在一起,小姐的出路,就是丫鬟的出路。雖然江絮說過,以後放她自由身,但也要江絮做得了主。

    如果以後江絮成了燕王妃,那她就是燕王府的丫鬟,聽起來挺氣派的。可惜,大小姐顯然不喜歡燕王。

    梅香也不喜歡燕王,那天在清壽庵中,裴鳳隕的霸道獨斷,讓她很沒有好感。

    相對而

    言,雖然不知道君公子是什麽身份,但是他對江絮的小心翼翼,讓梅香很是放心。

    誰不喜歡一個小心體貼的夫婿呢?大小姐又是性子倔強的,如果跟燕王那樣的人過日子,少不得處處委屈自己。

    她漫無邊際地想著,不知不覺思緒越飄越遠。直到屋裏傳來一聲:“你等等!”

    梅香立刻迴過神,起身往屋裏看去,隻見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閃過,緊接著江絮出現在門口,一臉氣惱不休的樣子。

    “小姐?發生什麽事了?”梅香問道。

    江絮的臉龐微紅,帶著一絲氣惱,目光往上看了看,跺了跺腳進屋去了。

    梅香不由好奇,小姐可很少有這樣的情緒,跟了進去,問道:“君公子說了什麽?”

    江絮頓時有些難言。

    他說了什麽?無非就是那句話,誰也不能逼她做不願意的事。

    想到這裏,江絮的嘴角有一絲譏諷。

    他以為他是誰?便是晉王,也不見得如此自在。他不過就是晉王手下的人,倒敢大放厥詞了。

    然而她勸也勸不住,罵也罵不聽,他自知道她並非真心想嫁燕王,就不知為何開心得不像話。她再說什麽,他也隻是點頭,但根本沒聽進心裏去。

    他是死是活,她並不在意,隻是,想到陶氏,到底心下歎了口氣。

    晉王府。

    兩盤瓜子見了底,眾人正準備叫晉王府唯一的丫鬟茯苓再去拿一盤,便見裴君昊迴來了。

    “主子,情況如何呀?”茯苓放下才摟進懷裏的瓜子盤,看過去的眼神充滿興奮。

    裴君昊昂首挺胸地走進來,說道:“我打聽清楚了,絮兒並不是真心想嫁燕王,她是被逼無奈的。”

    “哦?”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他身上,等著他的下文。

    隻聽裴君昊又說道:“明天我就進宮見皇上,讓他管管燕王,不要欺男霸女,仗勢欺人。”

    眾人聽罷,紛紛撇了撇嘴。

    朱嬤嬤見他一臉的不開竅,忍不住歎了口氣,老晉王妃是多麽通透機靈的一個人,怎麽生了個兒子,跟缺了根筋似的呢?

    “公子,我且問你,就算你成功說服了皇上,讓他製止了燕王殿下與江小姐的婚事,然後呢?”朱嬤嬤問道。

    裴君昊一臉莫名其妙:“然後絮兒就不必被迫嫁人啦?”

    “可

    是,她是女子,年紀又差不多了,總要嫁人的。”朱嬤嬤按住蹦蹦亂跳的眉頭,耐心說道:“你希望她嫁給誰?”

    “當然是……”裴君昊的臉上紅了一下,“嫁給我了。”

    後半句被他用蚊子般的聲音說出來,若非大家都在看他熱鬧,並沒有人出聲,隻怕根本聽不見他說什麽。

    朱嬤嬤鬆了口氣,說道:“既然公子想娶江小姐,早早便去求親才是正理。若是早先公子聽了我們的建議,也沒了眼下這等麻煩事。”

    裴君昊沒有吭聲。

    朱嬤嬤看不透他是怎麽想的,便耐心問道:“公子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向江府提親?”

    “等到絮兒喜歡我的時候,我便去提親。”裴君昊這迴倒是迴答了。

    朱嬤嬤不由愣了下。

    “我怕她不喜歡我,若我上門提親,她礙於我的身份,又不敢迴絕。”這迴,裴君昊主動解釋起來。既說出口,便也沒那麽害羞了,撓著後腦勺又道:“嬤嬤,怎麽才能讓她喜歡我呢?”

    朱嬤嬤被他百轉千迴的心思,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後退一步,坐倒在椅子上,好半晌才

    ,好半晌才迴過神:“可是公子,你怎麽就知道,江小姐不喜歡你呢?”

    她根本不必問,就知道他根本沒有開口問過人家姑娘,雖然他違反禮教就跟吃飯喝水似的。

    “我沒有猜錯吧?你根本沒問過人家姑娘吧?”朱嬤嬤看著他又紅起來的臉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裴君昊紅著臉道:“她很害羞,我若問她,她指定要說不喜歡。”

    “主子,你可真笨。”這時,茯苓忍不住插嘴道,“你反過來問啊,就問江小姐討不討厭你?公子這麽好,她指定不討厭你的,這不就得了?”

    裴君昊愣了一下,隨即眼前一亮,看向茯苓說道:“你真機智!”話沒說完,腳下一溜,整個人又竄了出去。

    這下不必眾人問,也知道他做什麽去了,紛紛搖了搖頭。

    茯苓笑嘻嘻地嗑著盤子裏剩下的瓜子:“我猜他得挨個巴掌迴來。”

    眾人愣了愣,隨即想到裴君昊在江絮麵前一貫的呆樣,紛紛笑了起來。

    此時,江府。

    “小姐,你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梅香一臉擔憂地站在床邊,看著江絮說道。

    江絮躺在床上,眉頭微蹙,一張臉兒紅得不正常,

    層層細密的汗珠漸漸浮上來,梅香給她擦了一遍又一遍。

    “梅香,我熱。”江絮微微喘氣道,嗓音有些沙啞,“我還口渴。”

    “出那麽多汗,能不渴嗎?”梅香連忙倒了杯白水,喂給她喝。

    江絮喝完水,重又躺迴床上,隻舒服了一會兒,又難受起來。

    “這是怎麽了?”梅香不由焦急起來,“難道是吃著什麽了?”她目光在屋裏一掃,“都是老爺叫人送來的,又是外頭買來的,不該有事?”

    如今江絮成為板上釘釘的未來燕王妃,江子興自然慈愛得緊,什麽吃的用的玩的,一天幾迴叫人送來,美名其曰,補償江絮這些年的缺憾。

    不吃白不吃,不用白不用,江絮很是高興地謝了江子興,然後拉著梅香,把東西也分了紅玉和翠芝一份。

    隻沒料到,吃完沒多久,梅香她們沒什麽,江絮卻開始不舒服。隻說臉上發熱,像小蟲子在咬,又一層層冒汗,最後全身都發熱起來,渾身乏軟,不得不躺到床上去。

    梅香一開始懷疑吃食有問題,可是她和紅玉翠芝都吃了,也沒問題?

    而且,東西是江子興身邊的長平送來的,並不是馮氏或江予彤身邊的人送來的,否則她根本不會讓江絮碰一下。

    此時江絮難受得厲害,她竟是一點兒轍都沒有。

    “奴婢去稟報老爺,叫老爺請個大夫來。”見江絮難受得厲害,梅香終於是坐不住說道。喊了紅玉和翠芝在屋裏守著,自己飛快往外去了。

    可也巧,江子興這時恰不在府裏。

    他自從江絮與燕王訂了親,便成了朝中的大紅人。人人都知道,冷峻無情、不近女色的燕王,自見了江家大小姐的頭一麵,便擱在心上放不下了,火急火燎地就要娶迴家。因此,紛紛熱絡攀談交好,邀去喝茶看戲。

    這時,江子興恰帶了小廝,出門吃茶看戲去了。

    “請夫人給大小姐請個大夫來。”最終,梅香隻能硬著頭皮求到馮氏的跟前。

    芙蓉院跟馮氏一早就撕破臉皮了,梅香甚至還打過珊瑚一巴掌,因此來到馮氏跟前,看著馮氏高深莫測的眼神,以及她身後珊瑚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咬了咬唇,跪在地上磕了個頭:“請夫人大發慈悲,給大小姐請的大夫來。”

    “大小姐怎麽啦,怎麽忽然要請大夫?”馮氏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

    梅香心裏一沉,頓知馮氏是不

    會輕易給江絮請大夫了,俯身又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地迴答道:“大小姐自下午開始便身上發熱,渾身冒虛汗,難受得厲害。奴婢實在沒有法子,隻得前來稟報夫人。”

    “什麽?”馮氏故作驚訝地道,“大小姐自下午開始就渾身發熱了?可你這丫鬟,現在才來稟報我?說,你安的什麽心?”

    梅香被問得一怔。

    “主子但凡有個好歹,你早就該稟報了我,你拖延那麽久,是不是想看大小姐出事啊?”馮氏耷拉著眼皮看著她,陰沉沉地說道:“大小姐如今可是府裏的要緊人兒,那是未來的燕王妃呢,若出個好歹,千刀萬剮了你都償不起!”

    梅香咬了咬唇,知道馮氏是故意為難,也不敢辯駁,隻低頭道:“是,奴婢知錯。”

    “知錯就好。”馮氏勾了勾唇,“珊瑚,教教她怎麽做個好丫鬟。”

    珊瑚聽罷,立時從她身後走出來,上前兩步走到梅香的跟前,一把薅住梅香的頭發,舉起巴掌便扇了過去:“賤婢,如此怠慢大小姐,可是想叫咱們滿府裏都跟著遭殃啊?沒安好心的小賤蹄子,知道錯了沒有?”

    她一連正反扇了梅香好幾個巴掌,直扇得梅香耳朵嗡嗡的,眼前也有些冒金星,自然聽不清她說的什麽,也張不開口迴話。

    “好啊,竟然還敢不認錯!”珊瑚眉頭一挑,掄起手臂,又給了她幾個重重的巴掌,直打得梅香口破血流,眼見著一張臉兒腫得高高的。

    “還請夫人給大小姐請大夫。”趁著珊瑚歇口氣的間隙,梅香扯著破了的口角,望著坐在上頭的馮氏,艱難地說道。

    馮氏不會饒過她的,才進院子她就猜到的,隻不過

    的,隻不過那時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興許馮氏會饒她一命呢?

    然而此時,看著馮氏淡漠的表情,以及珊瑚下死手的勁兒,梅香知道她活不成了。

    上迴因為沒聽她們的話,珊瑚就說過,隨時能要了她的命。那時有江絮在外頭等她,她機靈地腳底抹油跑掉了。這一迴,隻怕是躲不過了。

    “懇請夫人,給大小姐請個大夫。”梅香憋足了力氣,掙開珊瑚,衝著馮氏磕了個頭,“大小姐是未來的燕王妃,如果出了差池,隻怕燕王雷霆一怒,滿府都得不了好。”

    她落在馮氏手裏,是遲早的事。

    梅香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緊緊跟在江絮身邊。但不是沒想過,什麽時候行差一步,就落在馮氏的

    手裏。眼下不過是一直害怕的成了真,心裏倒並不怕了。一雙執著的眸子,直直盯著馮氏,為江絮求著情。

    “嗬,誰說大小姐有事的?你這是詛咒咱們了?”隻見一個小丫鬟也敢威脅自己,馮氏冷笑一聲,衝珊瑚使了個眼色。

    珊瑚立即一腳踹倒梅香,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帕子,塞進梅香的嘴裏:“來人,把這個犯上的丫鬟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梅香心裏一緊,渾身止不住一顫。

    她當然知道二十板子意味著什麽,杏兒就是挨了二十個板子,躺到現在將將能下床。

    不過,也才二十個板子。被兩個婆子架著拖下去的時候,梅香暗暗給自己打氣。二十個板子,打不死她。隻要她撐住了,總還有機會能見到大小姐。

    “一!”

    “二!”

    板子重重地落下來時,梅香才知並沒有她想得那麽輕巧。被帕子堵住了口,發不出尖叫聲來,全都堵在喉嚨中,擠作一團嗚嗚聲。

    眼看梅香趴在凳子上,叫也叫不出來,一雙眼睛幾乎快瞪出眼眶來,珊瑚的眼中露出解氣的神情,進屋向馮氏邀功去了。

    她自從上迴被江子興領迴去一晚上,便心驚膽顫的不得了,唯恐哪日馮氏發作她。因此,伺候起來格外用心,揣摩馮氏的心思更是變本加厲。

    “一會兒打完了,拖下去關起來。”馮氏淡淡說道,“留口氣,別死了,一會兒還要給老爺看一眼呢。”說到這裏,眼中露出譏諷,“免得又以為咱們隨意仗殺下人。”

    不過就是幾個下人罷了,仗殺了又怎樣?

    “是,夫人。”珊瑚依言應道。

    聽著外頭棍棒加在皮肉上的聲音,馮氏的眼裏閃過濃濃的不屑:“去請王大夫來,人來了後,直接到芙蓉院裏去。”

    “是,夫人。”珊瑚再次應道。

    又安排了幾句,馮氏才站起身:“蓮枝,跟我到芙蓉院,瞧瞧咱們那位了不起的‘燕王妃’去。”說到“燕王妃”幾個字,語氣滿是譏誚。

    蓮枝是個老實木訥的丫鬟,也不知應和奉承,聞言隻是默默跟了上來。

    馮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怎麽有這樣木訥的丫鬟?然而珊瑚還要留在院子裏看著,也不能帶去。於是收迴目光,抬腳往芙蓉院的方向去了。

    院子裏隻剩下珊瑚,還要梅香及一幹執刑的婆子。

    珊瑚冷笑一聲,走到長凳前頭,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梅香:“小賤蹄子,真以為自己能躲過去啊?之前不教訓你,不過是沒工夫。怎麽,吃著苦頭了吧?”

    梅香別過頭去,不看她。隻在心裏默默數著,“十七,十八……”

    等二十個板子打完,她還有命在。

    那些個小人,且等她好了!

    “十九,二十!”終於,梅香在心裏默默數完,提著的一顆心放下大半。別的都不要緊,隻要還有命在,什麽都能放到一邊。

    貼著長凳的身子一鬆,準備滾下來時,卻又覺一棍子落在屁股上,不由一愣。難道她疼得糊塗了,數錯了不成?

    卻隻聽身後執刑的婆子口裏叫道:“二!”

    “三!”

    “四!”

    所謂的二十板子,竟是這樣的“二十板子”!

    “嗚嗚!”梅香頓時叫了起來,仰頭死死瞪著珊瑚。

    珊瑚挑眉一笑:“你瞪我做什麽呀?二十個板子還沒打完呢,你慢慢受著吧。”說完,咯咯一笑,扭著屁股往外走了。走到半截,似才想起來,迴身對執刑的婆子說道:“別打死了,夫人吩咐了,留口氣呢!”

    婆子手下不停,應了一聲:“哎!放心吧,珊瑚姑娘,老婆子手底下有數!”

    在大戶人家,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為顯寬容,哪家哪戶的規矩都定得淺薄。最重的刑罰,也才二十板子。

    然而並沒有說,二十板子隻能打一次?

    一下下棍棒,加諸到梅香的身上,也把梅香的一顆心打得冰涼。

    馮氏帶著蓮枝,一路慢悠悠走到芙蓉院。進了屋,就見紅玉和翠芝在床前伺候,不由得撇了撇嘴:“這芙蓉院裏就沒個平頭正臉的丫鬟了嗎?怎麽叫這兩個毛手毛腳的來伺候?”

    江絮才被紅玉喂了一碗水,精神好了兩分。見馮氏進來,身後跟著新晉的大丫鬟蓮枝,掙紮著坐起身來:“怎勞動夫人來看我了?”

    梅香不是找老爺請大夫去了嗎?怎麽江子興沒來,卻來的馮氏?江絮心中想道,目光在馮氏和蓮枝的身後看了看,並不見梅香的身影。

    “可是我那丫鬟梅香去打擾了夫人?”江絮

    人?”江絮一臉不好意思地道,“真是該死,本不想打擾夫人清淨的。”

    馮氏掩口一笑:“這是說的什麽話?你若哪裏不舒服,立時便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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