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口之側


    看著忽然停下來的易春,旁邊的青年跟著站定了。


    “有舊友讓其後裔遞來遺書,托我照料一二。”


    易春定了定,看著旁邊的真君化身如是說道。


    “倒也聽聞過真君慷慨悲憫之美名。”


    真君聞言笑道。


    真君雖是道門罕有的、肉身成聖的存在,但其貌俊秀,舉止雅靜。


    飄然出塵之姿下,半點也看不出那能與大聖大戰於花果山的超絕武力。


    當然,或是因為人性化身的原因。


    相比於書中所記載的威儀昂然之像,更多了幾分促狹和散漫。


    當然,某橘貓並不承認,這是當年他常借著人家神相胡鬧的軼事罷了……


    俱往矣,某橘貓對此不置可否地搖了搖尾巴。


    道有不同,則無甚可言之處。


    相比之下,易春和真君還算交談甚歡。


    真君為易春頗為詳實地講解了一下正統的道門之路。


    林林總總,也終於讓易春對於老家的超凡體係有了頗為完整的認知。


    在道觀的時候,當然也七七八八旁聽了一些。


    但那時更重神通玄妙,又怎會用心去學那些“雜糅無用”的枯燥知識。


    就在這個時候,易春心念一動。


    在真君的注視下,易春搖身一變,便化作了一隻麻雀。


    注意到真君的凝視,麻雀撲騰起翅膀,也不飛騰。


    隻在蹲在河沿的柵欄上,嘰嘰喳喳的。


    真君:……


    他自是個本性跳脫的,頓時也明悟了易春的意思。


    隻是這般境地,不知道多少神仙佛祖、異域神祇暗中關注。


    因此,這般胡鬧怕是有些不妥。


    失了楊戩威風事下,落了師門名聲卻是不諧。


    更何況,那猴頭當年時運不濟吃了掛落。


    也是個小心腸的混不吝,卻是懶得再招惹他。


    一念至此,真君抬頭作狀,望了望頭頂紅日:


    “此時諸事繁多,請恕小神不能多陪。”


    “待到日後有暇,再與道君論道一二。”


    隨後便朝著易春拱了拱手,告退離開。


    “喳。”


    易春變化的麻雀悻悻地應了一聲。


    剛好瞧見底下有螞蟻路過,便自得其樂地啄起了螞蟻。


    易春自然是知曉,如他這般,坐擁複數位麵,還能如此清淨的,可謂少之又少。


    畢竟,他向來不管這些位麵的具體事宜。


    隻要,那些位麵的大方向沒有錯,易春也就任由他們去了。


    至於更為親近的安諾德——有數以億萬的綠皮在,哪怕是如同燃燒軍團的超大型邪惡勢力也無法在短時間翻起多大的浪花來。


    更何況,安諾德就在他的脖頸之上,眼皮之下。


    也因此,易春能夠頗為閑適地支配自己的時間。


    至於投身哪個神係或者門庭?


    待真君走後,再度化為一隻橘貓悠然漫步於河畔的易春,不置可否地搖了搖尾巴。


    大概,真要有這分念頭的話。


    早在許久之前,他就該作出選擇了。


    為人驅使,何樂之有?


    哪怕是責任心頗強的真君,也未曾全然為上所製。


    當然,話又說迴來了。


    真君沒事攪和進綜網的紀元活動幹甚?


    易春有些不解。


    畢竟,這種涉及到信仰、文明的大型活動,是不太可能不知會他這個位麵的實際持有者的。


    不過很快,易春搖了搖頭。


    他才懶得去將神性意識浪費在這方麵。


    一如凡物過多地將心神投入到人心溝壑之中,時間久了,難免會心神有傷。


    超凡世界的智謀與算計,更是需要耗費大量的非物質資源。


    有這個功夫,多的是事情可做……


    不過話又說迴來,納莎-秋雅居然會在地球結婚,還誕下了子嗣。


    這倒是易春沒有想到的。


    畢竟,那可是連虛空生命都沒有追到的桀驁女法師……


    而且,為什麽來的是她的孫子?


    相比於神域那些詭譎迷離的東西,易春對此反而更為關心一些……


    …………


    …………


    世界樹下


    寧弋頗為茫然地站在那裏。


    四下都是一望無垠的深邃虛空,腳下沒有半點可以供應他行走的地方。


    而遙遠的視線盡頭,則是有些超出他理解極限的龐大陰影……


    星海遼闊,充斥著人類對於無盡宇宙的浪漫想象。


    眼前的龐大陰影,卻在各種程度上,讓寧弋感觸到了自己的無限渺小。


    那是無法望見盡頭,卻能窺見偉大的宏偉!


    這一點,在對方嚐試著與自己進行交流的時候,變得更為真切。


    寧弋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小的螞蟻,而對方則宛如高大的巨人。


    它非常努力地貼近地麵,並壓低了聲線。


    但對方用於傳遞信息的“聲浪”,仍然讓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壓抑和心悸般的恐懼!


    這就是奶奶讓我送信的目標?


    寧弋一動也不敢動。


    生怕自己一失足,就墜入了底下無法望見盡頭的無垠虛空。


    隻是,他忘了自己本就站在虛空之上。


    無盡的疑惑,充斥著寧弋的心頭。


    我是誰?


    我的奶奶是誰?


    這裏是哪裏?


    我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怎麽迴去?


    我什麽時候在手裏拿著一封信的?


    貓呢?


    …………


    …………


    就在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不知多久之後,寧弋看到了一點光亮。


    然後,非常突兀的,一個白須白發的人類老者出現在他麵前!


    一瞬間,寧弋的眼眶濕潤了。


    在這種鬼地方,再兇惡的人類,也足以讓他感到寬慰。


    “納莎-秋雅的孫子?”


    “看起來可不怎麽機靈……”


    老者撚了撚胡須,打量著寧弋道。


    納莎-秋雅?


    誰?


    我奶奶嗎?


    對方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漢語,寧弋自然聽得懂。


    隻是,對方話裏的意思,讓寧弋更加迷茫了。


    因為,他的奶奶是叫寧秋雅。


    更何況?


    誰敢在這種鬼地方抖機靈啊!


    雖然腦海中充斥著無盡的雜念,但某種家族藝能還是讓寧弋頗為腹誹地想道。


    “納莎-秋雅是你奶奶在多元宇宙行走的時候用的稱唿,看起來,她確實放下了。”


    老者笑了笑,看著寧戈說道。


    隨後,老者看了看寧戈手上緊緊攥著的書信。


    “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老者忽然有些傷感地說道。


    又一個老友選擇如何書寫自己的生命,而他的過去,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即將成為他那無盡神性意識中的影像。


    也隻是影像……


    “雖是她自己的決意,但我總是個不甘願的。”


    老者一邊說道,一邊將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碩大蟠桃遞給了寧戈。


    “去吧。”


    下一瞬間,寧戈終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貓的……尾巴……


    宛如天穹般龐大的尾巴將他直接砸過了無盡的時空……


    下一刻,他恍惚地發現自己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前麵的電腦,還顯示著正激烈戰鬥的遊戲界麵。


    而打開的匣子中,那封書信卻是不見了。


    “以前祂少有管這種閑事的時候,看來祂確實變了許多。”


    這個時候,寧戈忽然聽到了奶奶的聲音。


    他轉過身,奶奶原本熟悉的麵孔,此刻忽然變得陌生起來。


    “奶……奶?”


    寧戈有些不確定地朝著奶奶喊道。


    “玩遊戲吧,把飲料喝了,你不是說飲料不冰了就不好喝了嗎。”


    奶奶取走了他手上的蟠桃,然後說著便離開了。


    寧戈有些恍惚地坐在電腦前,然後拿起了入手冰涼的飲料。


    一口飲下,竟覺得有些不盡興。


    再看時,手中哪裏有什麽飲料,隻有一顆濕潤的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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