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愈下愈大,視線也漸漸地看不清楚或者遠處或者近處的東西。蜿蜒的過道,還有夾道兩旁叢生的樹木上,還有偶爾凋零的幾個行人身上,也泛了白。餘蒙蒙坐下來,也不畏懼寒冷,隻是模樣百無聊賴般地,一口一口往嘴裏灌酒。


    女子的姿態隨意,然而卻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她身上穿著一襲薄薄的紅紗羅裙,闊袖似暮色中的紅色晚霞似的,紅彤彤的一片,隻舉手之間,會露出纖白的雪腕。


    在這種天氣,隻看得人皺眉。


    不過在短短數十日的時間,再烈的酒入了喉頭,都仿佛飲水般淡然了。歎了口氣,餘蒙蒙轉了視線向著白慕,忽而在臉上綻放了一個有些肆意的微笑:“七……不對,現在應該叫皇上了。”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白慕聽聞她這般客氣疏離的語氣,還是皺了眉頭。他不喜歡如此,就好像所有人都將他推往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然後自以為是地退後,遠離……


    若是,登上了皇位,隻能剩他一人,終究還是無聊。白慕捏了拳,在心中如此想,卻沒有說出口。


    餘蒙蒙將白慕落寞的神情收入眼中,了然地笑道:“白慕,你說太後將來真的會將所有的權利都給你嗎?”


    她作為喜樂郡主初來祁國的那會兒,就在後宮中居住,這皇後在她看來,絕對不是什麽善茬。因此,餘蒙蒙心中擔心,這個隨著白慕的等登基而成為太後的女人,不是個容易安分的。


    抬眼看著餘蒙蒙,白慕隻覺得她現在一舉一動都有些輕渺的味道,不管怎麽看,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升成仙了似的。他的眼神閃了閃,似有躲閃之意,最終卻還是迴答:“如今情勢緊急,她縱然不想,也不得不如此了。隻有她肯上行,以身作則;那麽下麵的人,就自然不敢再貿然動手了。”


    他不想被餘蒙蒙看出來,自己眼中對她其實有著濃濃的眷戀。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餘蒙蒙又連著喝了許多的酒,這才覺得身子上開始發熱,手腳也有了暖意。不過,她本身不畏寒氣,這樣反而覺得有些熱。隻是身上已經穿得很少了,無奈地低頭看了一眼,她收迴眼神。


    現在是在外麵,不可再脫了。再脫,怕是要有傷風化了……


    反倒是白慕,看著她衣衫單薄的模樣,很是替她做冷,道:“可要進屋中去?”自己身上穿著厚厚的冬裝,就連脖子周圍,都追著一圈兒動物毛皮來禦寒。而餘蒙蒙身上的薄衫,怕是就連夏日穿戴著都覺得不足吧。


    餘蒙蒙看了看著紛紛飛落的鵝毛大雪,搖搖頭道:“不必了,我覺得這裏很好,想再待一會兒。”恰好這時候有侍衛來報,說是晉北王有事情要同皇上相討,餘蒙蒙便很是懂事地勸道:“皇上,你就去吧,風雪大得緊,在外麵時間待得久了,傷了身子。”


    如此,白慕便明白餘蒙蒙話語中的意思了,看了她兩眼,隻好道:“如果你要離開的話,不要跟朕不告而別。”說罷了,想了又想,還是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不顧身邊人驚訝萬分的表情,親自給餘蒙蒙披在肩上係好。而對上餘蒙蒙眼神的一瞬間,他整個人的眼神都澄澈透明,道,“就算是不冷,也要穿多點。旁人看著,會心疼。”


    係好了以後,白慕退後一步,似乎是在等待餘蒙蒙的迴答。


    餘蒙蒙怔了一下,手中的酒壺舉至半空中停下。見白慕盯著她的眼神認真,脖頸處都透著薄紅,遂抬手用酒壺遮掩了半張臉,亦是遮掩了笑容,心上微暖地迴答:“你的事情還不算穩定,我暫時不會離開。”


    不論怎麽想,這太後總是令人不放心。這也就是為何,餘蒙蒙並沒有在白慕登基以後就立馬離開的原因。


    她還需要觀察一陣子,才可徹底放心。


    得餘蒙蒙如此一句話,雖然語氣平穩,但是白慕還是放寬了心。盯著餘蒙蒙的酒壺,在轉身離去之際,對她道:“若是喜歡飲酒,今夜朕也可陪你。”


    點點頭,餘蒙蒙輕輕答了一聲:“嗯。”心思在聞言以後暗暗地活絡了起來,畢竟,一國之君,有個什麽瓊漿玉液,也不稀罕……


    餘蒙蒙仰頭,就著酒壺再飲一口,深深地覺得,自己是中了酒的毒了。


    似白慕這般人,肯如此委婉地表達對自己的挽留之意,已經很是難得了。


    在確定了白慕離去以後,餘蒙蒙就坐在桌旁不住地飲酒賞雪。忽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但是卻純粹的靈力在皇宮周圍波動。隻幸好,不在皇宮內。將自己的酒壺中的酒飲盡,餘蒙蒙飛身便往宮牆外飛去,且沒有落地,而是直直地飛升上了天空。此舉令周圍守衛的士兵看得紛紛心頭一震。


    大家都聽說這個容貌絕美,遠勝過蘇丞相長女的女子,乃是是皇上的首席侍衛。雖然是個女子,但是這身輕如燕、平地起飛的功力,怕是整個皇宮的暗衛加起來也不足人家功力的一半。


    難怪,皇上會這般看中此女子。


    看著那翩若驚鴻的身影,守城的士兵們,心頭齊刷刷地掠過了敬意。


    彼雖女子,卻不輸男兒啊!


    追蹤著那靈氣,直跟到到京都外的一座山中,腳尖點在那樹枝上,身形隨風似的搖搖晃晃。餘蒙蒙的眼前不斷地飄下小羽毛般的雪花,帶著乍暖還寒的冷意。


    她朝下看了一圈兒,幾乎什麽都沒有發現。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來:今日,莫管是誰在背後跟蹤她,她都不會放過的!


    以她的酒量起誓。


    閉上眼睛,放出神識來查探,餘蒙蒙得知,這個跟蹤自己的家夥,絕對就在這林子中藏匿著。飛身下來,餘蒙蒙張開兩臂,仿佛一隻翩飛的紅色大鳥一般,遠遠地看著她的身姿,就足夠驚豔得合不攏嘴。


    她已經察覺到到了那人的具體方位。隻是,暫且逗著他玩玩兒,引他出來,也是不錯的一件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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