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山上的夜總是分外清明,月神不論何時過來,都能看到美輪美奐的夜景。他抬首望著天上的星子,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同他在九重天上近距離看到的相比較。他忽然覺得,似乎有時候,離得太近反而更容易看不清楚。


    比如,蕭離。幾十萬年的朋友,他本來以為自己是透徹了解的,可是蕭離對於自己來說,何嚐不是那靠得太近的星河呢?被其光彩遮目,而不見其全貌。


    他不是非要去管這事兒,隻是,對於蕭離來說,此事怕到頭來隻是枉然。身為司風月之神,月神就是閉著眼睛也能知曉那個女子的姻緣脈絡,她跟蕭離的未來完全不搭屆。蕭離的能力他從以前開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己知曉的事情,蕭離豈有個不知的,隻是這一意孤行的模樣,讓他完全不能理解。


    二人都是超高非凡的人物,須臾之間便來到了山頭上的一座亭子內。並排站著,都不言語,隻眼睛默默地望著前方的風景,神思似都遊離於九天之外。良久無言,耳畔隻有涼涼的風帶著細微的聲音吹過,也將樹葉“沙沙”的聲音帶入了耳中。


    月神奢華的袍子被風掀起,整個人遠看恍若一株風中抖動的花朵一樣。而蕭離在在其旁,其身雖然乃是妖類,實則卻已跨過這界,氣質譬如謫仙還勝三分。


    餘蒙蒙癡迷地攀在悠然居外的一棵樹上,遠遠地望著山頂上的那兩個男人,都是頂尖的容貌和出類拔萃的風姿,然而能在一飽眼福的同時,她的眼神卻久久地停留在蕭離的身上。他對自己而言,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令自己總是欲罷不能。明明下定了決心要跟人間的寧則在一起,然而心中卻對蕭離總是念念不忘。


    這難道不是花心嗎?餘蒙蒙,你以為自己不說,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嗎?


    心中悵然至淒楚,餘蒙蒙的眼裏閃著淚光,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她沒想到自己的心軟軟無比,被風就這麽輕輕地一吹,就開始搖晃起來了。


    一時不察,餘蒙蒙忘記了用防護心靈被讀的法術,心思一股腦地全部襲入了月神的腦海中。憂鬱而沉重的心思,卻壓得月神也難以喘過氣來,看著遠遠的那個少女,他笑了一下,對蕭離道:“你看那處。”


    蕭離順著他的指示看過去,見是餘蒙蒙,眉頭微蹙:“奈微,你可以少讀一些他人的心思麽?”他知道,無論多遠,隻要月神想,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探知得別人的心思。自己的事情在他麵前,由著餘蒙蒙直白的心思,怕是已經被月神洞悉無疑了。然則如此,他心裏的煩躁,卻也是暫時揮之不去的。


    “蕭離,你明明知道,這個能力不是我想要的,而是被迫的。”月神的笑意難得地沒有往常沁人入骨的冷然,就算是對著蕭離略帶指責的語氣,也摻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問:“蕭離,你到底在煩躁什麽?”


    你到底在煩躁什麽?


    蕭離也捫心自問,卻沒有一個準確的迴答。是啊,他煩躁什麽?他為什麽煩躁了卻不能去解決?


    望著那一抹幾乎刻在心上的身影,蕭離轉而露出一個苦笑。他此刻最最難以麵對的不是餘蒙蒙,也不是月神,而是他自己。他連對麵自己的勇氣都缺乏,他害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會重蹈了師傅的覆轍,拖著餘蒙蒙一同陷入萬劫不複之境。而月神的目光則如同一把銳利無比的刀子一樣,似乎能直直地插入蕭離的心中,讓他無法對其坦然。


    良久,月神才開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先迴九重天上了,代我向餘蒙蒙那丫頭道一聲別吧。”


    “你不親自去?”知道月神對自己是無話可說了,此時欲脫身而走。他想起了玉警,便想問問月神,他們師徒之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月神,你知道玉警的下落嗎?”


    “不了。”聽到蕭離提起了玉警,月神先是一怔,繼而舉袖,作飛升狀。“我與他已非師徒,自然不知道他往何處去了。哼,他滿心都是你的師妹,你不好好地看著你的師妹,反倒來問我!”


    蕭離聽了語滯,歎了口氣,這時才敢坦蕩地迎上月神的眼神,語氣真誠地道:“……今日謝謝你了。”與師妹和玉警有關的話斷然是不能再提了。月神的墨陽看著好似不會在意,然而隻要提個一星半點有關的話題,月神就跟突然炸開了的刺蝟。


    “無妨。”月神已然飛起,腳下聚集了不少的雲層,他整個人被托在其上,聽到蕭離這話毫不客氣地迴首道:“今日這事,我不過是替你擋了皮毛,近幾日,天庭中怕是會有人來傳喚,至於說得麽——自然是從前的老話。”


    蕭離點點頭,目送著月神的背影消失於天際。而餘蒙蒙在下首望著,見月神突然迴了天上,自己便迫不及待地飛上來,誰料半路的時候,突然覺得體內靈力消失,身子便直線往下墜落。


    “啊!”她驚恐地喊了一聲,而後便閉上了眼睛,身子被地心引力拖著往下極速掉著。蕭離聽到聲音忙起身,隻眨眼之間,就將餘蒙蒙接入了懷中,抱起來直接飛往悠然居。


    感覺自己安全了的餘蒙蒙,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蕭離棱角有致的臉偷偷地笑了一下。她就知道,蕭離無所不能。視線越過蕭離的肩膀,看見一輪皎潔的月光映照著,更是照得蕭離的麵龐潔白如玉。


    餘蒙蒙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所以,自己就算是放肆一些,或許也沒關係。


    如果,蕭離問起來,就直說。怪今夜的夜色太美,月光太皎潔,風兒太喧囂。


    她的心髒因為這樣一個小陰謀而興奮地突突跳著,臉龐也燒得灼熱,身子更是被蕭離溫暖的體溫包裹著,心猿意馬。她無法克製、著迷地看著蕭離,最終,她伸過手臂繞過蕭離的脖子,猛一閉上眼睛,就將自己的嘴唇湊上去,待碰到兩片意料之中的軟肉時,餘蒙蒙覺得自己渾身的氣血上湧到腦袋裏,霎時間炸了滿腦子的煙花。


    蕭離如同被雷擊一搬地,渾身僵硬。甚至連他們飛著越過了悠然居也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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