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嶸離開已是多日,溫萱接受的城池步入正軌。雖沒有井歸這等得力幹將,但溫萱姑娘的手段經過離別幾年的鍛煉,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姑娘。即使方法不同,也將獸族收入麾下。


    楚生能下床後便整日圍著溫萱打轉,比先前在溫萱城池還要黏人。可溫萱心裏藏著事,天天有個人在自己麵前晃悠,非但不會讓自己心情舒暢,反而更讓人添堵,偏生趕不走。


    這麽一對比,溫萱就更想念林嶸了,至少林嶸看得懂自己的心思,哪怕不懂也會給自己做些東西。沒有林嶸,繭崢也不錯,安安靜靜,怎麽看來都比楚生好。


    為了躲開楚生,溫萱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城池之中。林嶸離開後沒有人來攻打,她心中的不安卻越發強烈,每次閉上眼,她都能看見自己的親哥哥手持刀刃,雙目一片死寂,空蕩蕩看著自己的模樣。


    周圍全是屍體,她臉上還有不知道誰的血滑落,後來……若不是她的靈獸擋了致命一擊,如今她怕是早已不在。


    恐懼,幾近讓靈力沸騰逆流的恐懼。


    溫萱抬手蓋住一片血紅的眼睛,她知道,他要來了,他不會放過她。


    圍繞著溫萱飛舞的噬骨蝶敏銳地察覺到溫萱的顫抖,不低的靈智想著林嶸的吩咐。幾息的停頓,絕美的翅膀劃出優雅的弧度,像安慰一般停落在溫萱的肩頭。


    如溫萱的直覺感受到的,六日不到,城池的邊緣黃沙翻湧,伴隨著的大地都在顫動。溫萱凝望著黃沙的背後,睫毛輕顫,身形不由往後一退。


    在黃沙之中有濃烈的陰氣浮動,陰氣蓋去黃色屏障,顯露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那是一個個少年少女,年齡自十一二歲至十七八歲不等,或許還有更小的,隻是人數太多,被掩埋了。


    少年少女們嘴角含笑,笑不露齒,舉止優雅,黃沙未減其半分風華,那各具特色的服飾仿佛施了什麽術法,自始至終潔淨如初。若是忽視他們周身猙獰可怖的極嬰殺,就仿佛是數量較多,出來遊玩的世家子弟。


    “極嬰……”溫萱臉色白了幾分,沒人比她更清楚這群極嬰的實力。許是魂雲大陸的介入又或是什麽,三個種族裏,當屬極嬰族最強,強得可怕,這些極嬰跟外頭那些被人圈養的完全不同!


    楚生自然也看見了,他看向更遠的地方,在幾丈之遠處有一人盤坐被一方黑紅的八卦,被托浮在極嬰大軍上方。


    “溫……溫清良!”


    溫萱的臉色更差了,慘白的近乎青色,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念著:“不,不是溫清良,是,是溫清……”最後一個字卡死在喉頭,怎麽也吐不出。


    極嬰大軍在城池的不遠處停下,八卦上的人一身書生打扮,容貌與溫清良一模一樣,隻是那上揚的眉毛與眼中的戲謔玩弄,讓人很容易將他同溫清良區分。當然這僅是熟悉溫清良的人可以分辨,不熟悉還是會認錯。


    “萱兒,到了此處也不與哥哥招唿一聲,讓哥哥好找。”八卦上之人,連嗓音也同溫清良一般無二,隻是那語調別出不同。


    “溫清……”


    溫萱本就因病瘦弱不少的身子搖搖欲墜,令人不忍,她剛出聲便被八卦上之人忽地抵在唇上的手指驚得吐不出來。


    “萱兒,哥哥的名字豈是可直唿的?”


    “你,不是我哥哥!”溫萱驟然歇斯底裏。


    八卦上之人神情未有絲毫變化,遺憾地將手放下,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柄折扇,展開輕扇,扇麵上寫著匪夷所思的四字——古往今來。


    “果真,流落在外的溫家血脈皆是粗鄙不堪。罷了,也是哥哥沒照顧好你,想來上次的教導你也未聽進去,今日,便再來一次吧。”


    語落,不僅是溫萱,連楚生麵色都難看了幾分。八卦上之人仿佛未見著兩人的模樣,隨意地抬手,對身側下方的極嬰少年吩咐道:“去,告訴這群獸族,五界之中,唯有極嬰所向披靡,絕無敵手。”


    不知被洗腦成什麽樣的極嬰少年迅速領了命令,去通知其餘族人。每個知曉到命令的極嬰目中無一不是瘋狂。殺,殺出一條血路!殺,殺出一世輝煌!殺,以血揚我族之名,威懾天下!


    極嬰殺不待吩咐,直接撲向城牆,巨大的根莖紮入,石牆就如土牆般開始龜裂,不消多少時間便能瓦解。


    早已碎了三觀的極嬰少年少女們守在城下,嘴角依舊含笑,看著牆上的生靈,享受著那恐懼顫抖的神情。


    這是林嶸哥哥給的城池……


    溫萱對八卦上之人早已有了陰影,若不是極力克製,早就轉身逃跑。咬唇,她剛想對周圍的獸族將領布下命令,一直陪伴她的噬骨蝶突然歡愉地飛舞起來,若能說話,都能聽到那雀躍的唿喚。


    “嗯,對不住,打擾一下。”一道聲音從戰場左側傳來。溫萱三人皆往這處看出,來者也隻有三人,為首的是個坐在銀狼背上的少年,少年打量了八卦上之人幾眼,烏黑的眼眸滿是不讚同:“兄台,欺負一個姑娘,可不是什麽君子之舉。”


    “嗬,幹你何事?”


    “嘖。”林嶸笑了一下,揉摸雪風狼腦袋,“自然同在下有不小的瓜葛,那可是在下舍妹。倒是不知兄台,沒事欺負一個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巧了,那也是溫某的妹妹。”八卦上之人嗤笑一聲,己有幾分不耐。


    “哦,是嗎?”林嶸抬手一招,留在溫萱身邊的噬骨蝶便飛至掌心,“不如分個高下,想必牽扯到親人之事,不會有人留後手。”


    “也好。”


    “既然,你同意,那便單打獨鬥吧。”


    “嗬,單打獨鬥?溫某作何要同你單打獨鬥?”


    “那可由不得你。”林嶸側身看向雪木,雪木一笑:“恩公,身在神墓之中,神墓自己的東西絕不會傷害極嬰本身,從前如此,往後亦是如此。”


    溫萱聞言當即將古雲令拋給林嶸,林嶸轉手便融進自己的古雲令之中。正在攻打城池的極嬰忽地停下攻勢,看看林嶸又看看八卦上之人,交頭接耳,而後紛紛站在了八卦上之人的對立麵。


    八卦上之人輕佻隱帶嘲弄的神情收斂起來,折扇合攏:“哦,你是極嬰?”


    林嶸勾唇笑道:“不,在下自然是人。”殊途同歸,極嬰不過一個稱謂,說到底極嬰也是人。若是強行區分,說實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八卦上之人直接略過林嶸的迴答道:“沒想到竟能讓我在鳳仙神墓遇見三個極嬰,倒是有趣。”折扇刷啦展開,“在下溫清邵,三位呢?”


    “溫清良是你兄長?”林嶸想到那日遇到了“溫清良”,反手摸出鎮魂珠,靈力輸入便顯現出那極嬰傀儡的魂魄,“想必這你一定熟悉。”


    “哦,你是……林嶸?”溫清邵不否認也不承認,饒有興趣地舔舔嘴唇,心中前所未有的興奮。


    有些事那些個天驕包括他兄長溫清良都不知道,可他這個自小深得老祖喜愛的孩子,可知曉,那關於極嬰族與界外界的秘事。


    極嬰族的少皇用秘術以一樣物件為牽引,聚集天地靈氣五行本源,塑造了一個“人”。這個“人”具有“複活”極嬰的能力,被極嬰族稱之為希望,同時這個“人”的靈魂也是真正的界子,與界外界有極深的因果牽扯,甚至連天道規則都與這個“人”有不淺的牽絆。


    這些秘事之中,最吸引他的還是這個“人”的身體。以五行本源,天地靈氣塑造出來的天地靈體,修煉絕無瓶頸,若是善用將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頂之資。更重要的是,世間萬物皆因五行而生,這個“人”的身體簡直就是五行本源,若是想,甚至能在各個種族之間轉換。


    若是他奪舍……不,這風險太高。


    溫清邵瞳孔一縮,那製成傀儡如何?連靈魂都保留住,也避免了真正界子被殺害。


    一具天地靈體,界外界子的傀儡……


    溫清邵唿吸都有些急促,隻是……他上下打量林嶸,擁有天地靈體修為怎會如此之低,莫非壓製了修為?


    情報上顯示林氏四弟子年歲未及弱冠,修為如今有元嬰巔峰,這在門派天驕之中已是出色,可放在天地靈體麵前,還是太慢了。


    溫清邵不由地提高了警惕,如今形勢對他極為不利,若林嶸還有後手,那他極有可能栽在這裏,此前已有不少和他同輩之人栽在林嶸手中。


    林嶸因溫清邵露/骨的目光有了些許不耐,他用近日習得的極嬰秘術同雪木傳音,詢問溫清邵的修為。


    雪木隻看了一眼,便道:“半步涅魂。”


    半隻腳跨入涅魂期的化神稱之為半步涅魂。涅魂與之前的境界全然不同,一旦踏入涅魂便會在體內形成一處涅魂空間,於是半步涅魂極為重要,這關乎之後的熔煉自身,這也是為什麽有那麽多人一直停留在涅魂期的原因。


    熔煉自身,涅魂成功,方能淨魄,後繼有力,才可碎神凝元。


    第一步最為重要,稍有差池便如鳳凰涅槃般,化為灰燼。


    林嶸抿嘴,掂量掂量自己的修為,忽然為自己隻在睡覺的時候,正正經經修煉開始懺悔。


    因為他沒什麽沒目標,有危險的不是被他坑殺了就是已經死了,反正天地靈體加上他已經養成了體內靈力自行運轉修煉的本能,多數時候,他的修煉都是在睡眠時,這才導致了他的修為速度是這般模樣。


    “我打不過。”林嶸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若白皓琰還有一戰之力,那溫清邵他沒有任何勝算。


    “恩公放心,他不會同恩公交手。”雪木篤定道。


    在林嶸同雪木交流的同時,溫清邵也在不斷打量林嶸。不僅僅是修為方麵的問題,從如何將其在另兩個修為不知深淺的極嬰麵前滅殺到如何煉製完美,可以配上天地靈體的傀儡,再到家族老祖那邊如何交代,以及他真的成功後,自己的家族能否護住這份東西。


    溫清邵與溫清良是同胞兄弟,性格雖有不同,卻心思同樣縝密。一個自小被培養成明麵上的天之驕子,一個被訓練成暗處的吃人毒蛇,殊途同歸,兩者相差不大,但後者考慮的東西更為廣泛。


    若今日在此的是溫清良,想必溫清良定要討教一番。


    “溫某今日便看在界子的麵上,不再追究,舍妹便托付給界子,叨嘮界子了。”溫清邵強壓下心中,急切想要將林嶸煉製成傀儡的欲望,忽地作揖朝林嶸一拜,目中精光一閃,“不知界子可知曉墓中要事,若是想湊個熱鬧,即日便可前往神墓西南方,那有一處祭壇,這幾日定會熱鬧非凡。”


    “溫兄客氣了,小萱是在下的妹妹又何談叨嘮。”對方自己找了台階,林嶸自當給下,“溫兄之邀,在下必定會去。”


    “如此,溫某便告辭了,這些極嬰便送給界子當見麵禮吧。”溫清邵瞟了眼站在對立麵的極嬰,一揮手祭出一枚古雲令,身下八卦幽光迸射,瞬息便消失在原地。隻是光芒餘暉散去時,城池之上的溫萱幾乎咬破了唇,緊握成拳的手有血色泛出,剛溢出便被主人抹在袖袍內側,隻飄出的淡淡的血腥氣,很快就消散了。


    修士五感敏銳,這自然沒有逃過在場所有人的注意。雪木金炎與溫萱並無瓜葛。楚生當即就想張口卻忍住了,欲言又止。


    林嶸稍稍蹙眉,抬手將接過來的古雲令相互融合,打開城門上了石階,走至溫萱身邊,摸摸溫萱的頭,將手中的古雲令分成兩份,一份塞進溫萱掌心:“不是說了嗎,這座城是小萱的了,下次可不要就這麽扔給你嶸哥哥。”


    古雲令還殘餘著林嶸的溫度,溫萱掌心的血跡融入其中,不知是否是錯覺,冰冷的指尖都暖和了起來。


    “嗯。”用力握緊古雲令,溫萱重重點了下頭。


    林嶸又摸了摸溫萱的頭,笑道:“幾日不見,小一都有些想念小萱了,是不是?”雪風狼配合地嗷嗚一聲,“哥哥我在外頭尋到幾樣東西,剛巧合適小萱,帶小萱去瞧瞧可好?”


    通常林嶸找自己說話,都是以好吃的好玩的有意思的為誘餌,溫萱當即領悟,縮了縮手,本能地將袖子抖到手腕,以防手臂上的傷口暴露,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哥哥給你做好吃的。”林嶸暗暗鬆了口氣,看了眼楚生,“楚生,幫我帶下麵兩位去元帥府,可以嗎?”


    “成。”楚生迅速答應,將空間留給兩人,跑下石階。


    “外邊的林子風景尚算不錯,小萱,我們不如去那捕個野味。”林嶸思索一遍,偏首詢問溫萱的意思,確定對方沒有異議方才行動。


    說是樹林,實際上就是林嶸先前訓練獸族的地方。


    林嶸捕了頭青砂獸,處理完屍體,弄好火,便切下一條腿烤了起來,時不時拿出調味料塗抹,直到青砂獸腿呈現色香味十足的金色方才遞給溫萱:“嚐嚐。”


    剛咬第一口咽下,溫萱還有些泛白的小臉整個紅潤起來,兩眼放光,一邊吃著一邊瞅著林嶸手裏烤的。


    “別急,都是你的。”林嶸將烤肉架在火上,一抹儲物袋,取出幾個裝著靈草的靈植儲存盒,“我記得這幾株靈草對小萱的修為有益,還沒來得及煉製,輔助的藥物也未找齊。小萱先拿去,若是找不到人煉製,再轉交給我煉製吧。”


    “對了,先前無聊給你崢哥哥編了幾個玩意,後來又手癢了,就又做了幾個。”林嶸撓撓頭,摸出幾個女孩子的配飾,尷尬地放在溫萱麵前。


    看到這些,溫萱剛咬到嘴裏的肉都忘了咀嚼,好半天才有些哽咽地喚了聲:“林嶸哥哥。”


    “嗯?”林嶸還在儲物袋裏翻找,抽空應了一聲。


    “我……”溫萱一瞬間想跟林嶸自己這幾年的經曆,這幾年的一切,話到了嘴邊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怎麽?”林嶸又找出幾個玩意放在靈植儲存盒上,見小姑娘一副要哭的樣子,安撫道,“開心點,怎得幾年不見變得愛哭了,莫不是不喜歡這些?”


    “不,不是的。”溫萱連忙把東西全數收起來,“隻是,隻是,溫、溫清邵……”慌亂之中,溫萱的袖子滑落至手肘,暴露出她一直想隱藏的東西。


    如蜈蚣般的傷口讓林嶸瞳孔一縮,趴伏在身側的雪風狼抬首,警惕地動動耳朵。林嶸拍拍雪風狼的腦袋,看溫萱不知所措的模樣,伸手捏捏溫萱的臉頰:“乖,什麽都不用說,有些東西,哥哥會幫你討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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