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嶸經過幾日的修養傷勢恢複了大半,但他並未有因傷勢恢複感到欣喜,每日出現的畫麵都快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更讓林嶸憂慮的是,畫麵中明豔少年使用出的招式他醒來便自動融會貫通,不過沒有明豔少年那麽厲害,更重要的是他總覺得不是修為上導致的,而是缺少了點什麽,招式才沒有被發揮完全。


    至於缺少了什麽……


    林嶸對此莫名地恐慌,像是要知道和接受什麽可怕的事,可在恐慌的背後,林嶸又迫切地想要了解真相,不論是明豔少年還是什麽,都讓他倍感期待,像是有本就該屬於他的東西被奪走了。


    繭崢自然察覺到林嶸時常的走神,但因著自己時常想起的東西,他選擇順從自然,冥冥中他感覺自己腦中出現的少年與林嶸脫不了關係。


    這天林嶸又從噬骨蝶手中得到不少古雲令,但隨著越來越多修士的殞落,留下的人不是運氣極佳便是實力出眾,噬骨蝶得到的古雲令也便少了。


    林嶸再一遍檢查自己和繭崢的傷勢,決定去占領一座城池。


    如今城池有十幾座已被開啟,還有十幾座仍是無主之物,且修士的數量已退減至百餘人。


    城池也極好分辨,開啟了的城池便不能再被占領,其周圍閃爍著淡淡幽光。無主的城池城門敞開,任何人都可入內。


    林嶸同繭崢很快便尋到了一處無主的城池,但僧多肉少,沒人知道開啟的條件是什麽,由此人人都有機會,於是每一處無主的城池都聚攏著不少修士,靜靜蟄伏等待時機。


    繭崢神識一掃便拉著林嶸同這些修士一樣隱藏起來,林嶸因這沙場氣息又是一陣恍惚,沉默著模樣像是無事一般,但繭崢深知他又走神了。


    周圍的修士多少也感受到有“新同伴”的加入,修為自認高強的神識不善掃來。繭崢眸光一凝,護住林嶸,將收斂的修為威壓放出,瞬間震懾一批沒有自知之明的。


    隱藏的強者俱被這股氣勢吸引,心中暗自警惕,卻沒有什麽動作。他們與那些修士不同,早已看出這城池每座開啟的條件都是不同的,或是修為或是古雲令或是氣運……如此一來不是他們選擇城池,而是城池選擇他們,那又何必招惹是非,做出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情?


    氣氛暗流湧動之下,修士達到一個點時,散發著歲月腐朽氣息,彌漫血腥與死亡的城池有了反應。


    隻見敞開的城門多了一道屏障,屏障一出其內的景象再也看不清。


    一刹那,蟄伏的修士噌然往這屏障內衝去,有方向一致的修士陰冷地相互對視一眼,驟然分開,不浪費靈力來打鬥。


    林嶸看向城門,捏捏繭崢緊握自己的手:“小崢。”


    “再等等。”繭崢看著屏障道。


    林嶸點頭,並不反對,隻問道:“小崢,那屏障之內是什麽?”


    繭崢墨眸深不可測,良久才道:“幻境。嶸兒,待會不要鬆開我的手,不論看到什麽都不能相信。”


    城池幻境引得是心中最深處的秘密,將其暴露出來。


    想到近幾日雜亂的畫麵,繭崢蹙眉憂慮感油然而生。


    林嶸想到曾經幾次踏入幻境都被迫同繭崢分開,想想也就習慣了,總歸不會出什麽事。


    當修士了剩無幾,繭崢起身牽著林嶸向城門飛馳而去,在兩人即將踏入屏障時,幾道神識掃來,繭崢雙目微眯,墨色截斷企圖觸碰林嶸的神識,一步邁入屏障。


    林嶸眼前一黑,他以為這會又會如同先前那般將他同繭崢分開,卻不想睜開後繭崢仍在他身邊,而周身是一處戰場,無數士兵手拿茅盾廝殺,屍體、鮮血散布戰場的每一處角落。


    “殺!”


    耳畔一聲聲嘶吼,兵刃相交發出的聲響震撼靈魂。


    林嶸抬首看向遠處城牆之上,不經意間便與城牆之上的人對視。一瞬間愣神,那城牆上的人與四周的頭戴盔的士兵不同,他隻著鐵甲,堅毅的麵容上殘留著血跡,雙唇緊抿,眸中藏著滄桑與無奈,除此之外更多是決然。


    林嶸的視線停留在城牆上人的發上,在那有一雙銀白色的獸耳,左側的那隻耳朵有一道刀痕,使之殘缺了一角。


    “魂雲大陸……獸族……”


    林嶸一陣恍惚,城牆上的獸人卻已收迴目光看向戰場,布下一道道命令,希望能力挽狂瀾,破這明顯毫無勝算的局。


    林嶸看到的是戰場,繭崢看到的卻是一方朝堂。龍椅上黃袍加身的男子不怒而威,其下百官站立,中間一人上前,少年英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以一人之力雄辯百官進諫天子,為民為邊關。


    繭崢看著那少年,連日來腦中零碎散亂的記憶拚湊完整,眩暈了眼,一陣惶恐,不由握緊林嶸的手,力度之大甚至掐出了青印。


    朝堂之上,少年與百官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繭崢聽見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雖有不同,他卻認得出是自己的。


    “爹,為何不讓弟弟看兵書?”


    緊接著響起一男子的聲音,帶著複雜情緒和化不開的悲傷。


    “崢兒,你還小不懂,戰場比之朝堂更為兇險,朝堂之上為父還能護你們三分,戰場……”


    繭崢幽深的墨眸閉上,眼角的泛紅泄漏出他此刻的心情,卻阻止不了對話的繼續。


    “爹,孩兒同弟弟是孿生子,靈根體質皆相同。朝堂之上孩兒願為弟弟掃平障礙,光耀門楣,隻求爹允了弟弟。”


    隻聽砰然一跪。


    “崢兒你!唉,這又是何苦?”


    “爹,弟弟生來便是鯤鵬,本就該翱翔天地。爹,求您允了孩兒。”


    “這……罷了。崢兒,你別後悔!”


    別後悔……


    繭崢越發握緊掌中溫度暖和的手。


    他從不後悔。


    千萬年,他弄丟了一次,如今不會再丟了。


    掩蓋滿目蒼涼,刻在靈魂上的疲憊恐懼卻怎麽都藏不住。遺失多年的記憶迴籠,每一片記憶都在訴說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良久將翻湧的情緒壓製,繭崢卻察覺掌中的手有掙脫的跡象,不安地看向身旁,林嶸正看向某處,雙目中滿是悲戚,舉步向前時,手本能地想脫離他的掌控。


    此時林嶸所看的戰場已城破人亡,原本站立在城牆之上的銀耳獸人單手執劍,身中數箭,仍未倒下,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揮劍斬去數人。


    在銀耳獸人的身後隻有十幾個士兵圍成的圈子,周圍滿是敵軍,毫無勝算,敗已是定局。


    “元帥,快走,這裏我們擋著!”一個士兵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幾字,他的傷比銀耳獸人更重,僅憑一口氣站立著。


    銀耳獸人慘笑,滿是苦澀,聲音卻錚錚有力:“魂雲兒郎豈能做逃亡之流!”


    “元帥!”


    “不必多言,哪怕是死也得給家鄉父老爭取時間,殺!”


    飛濺落下的鮮血染紅寸寸黃土沙地,高築的城牆上不知誰的血蜿蜒爬下。林嶸看著這一切,他不識得這些獸人,卻看得出攻打而來的是人修。身體微晃,他有種很久之前自己也曾如這銀耳獸人,阻止著外族入侵,護著身後的國身後的家。


    林嶸忍不住上前伸手卻穿過了銀耳獸人的身體,隻摸到一片虛無。周圍的獸人士兵已全數倒下,數十柄靈劍驟然貫穿銀耳獸人。林嶸眼睜睜看著銀耳獸人緩緩倒下,用手中的兵器紮入地麵撐住身體。


    銀耳獸人目光渙散,彌留之際發出低低的笑聲,幹裂的雙唇動了動,眷戀地看向遠方直到目中失去最後的光彩。


    林嶸愣愣看著,一道聲音像劃破時空,沾染著歲月滄桑降臨耳畔,滿是遺憾與歎息。


    “汝……為何而戰?”


    戰場的一切皆被定格,林嶸望著銀耳獸人至死都未合上的眼睛,沒有迴應聲音。


    聲音的主人也不急,靜靜等待著,一盞茶還未得到迴答方才又問了一遍。


    “汝,為何而戰?”


    為何而戰?


    林嶸閉上眼睛,腦中出現了一段畫麵。


    黃袍加身的男子頭戴龍冠站立一方華麗殿堂之內,隱含龍氣的麵容讓人不敢直視,在其不遠處跪著一個身著紅色軍裝的少年。


    少年麵容明亮豔麗,漂亮的桃花眸中是帝王都無法讓其俯首的傲然。


    帝王並未因少年的舉動而不滿,隻背過身去看身後工匠精心雕琢的國圖,沉聲道:“嶸卿,朕有一問。”


    少年雙眸微眯,帝王續道:“若封你為帥,你為何而戰?”


    少年揚眉,深思片刻道出答案。


    這答案使林嶸握緊了雙手,良久方才睜開雙目:“為……本心而戰。”


    “本心……”聲音再次響起幽幽歎息,被咀嚼的二字隻餘殘留天地的餘音,“何為……本心?”


    林嶸腦中再次閃過明豔少年的身影,狐眸中顯露點點情緒,卻不再迴答。


    在他腦中,明豔少年的聲音上揚。


    “何為本心?陛下不應當問臣。於臣而言本心可是萬事萬物,毫無定性,不過一個從心而行。”


    帝王沉吟:“朕再問你,你又憑何而戰?”


    “憑何?自然是自信。身為將帥可無至高修為,可無非凡謀略,唯獨不可缺自信,若無自信何以戰邊關?若無自信何意謀天下?若無自信至高修為不過紙做虎皮,非凡謀略不過紙上塗鴉。”


    少年尚顯稚嫩的臉神采飛揚,那倨傲狂妄的神情多少都有些顯得自以為是,可帝王並無半點不愉,反而笑道:“有意思,那你又如何而戰?”


    “如何而戰……自當隻有一個字勇!連勇都沒有,何談其他?再多謀略修為,不過是他人嘴邊之食。”


    “嘴邊之食……”林嶸睫毛輕顫,不知何時周圍的幻境已散去,他睜開眼看到的是城池內部。因時間流逝,房屋倒塌,城牆腐朽,而他的古雲令漂浮在他身前散發紅光,連帶著整座城池都被紅光覆蓋。


    林嶸神念一動,在他古雲令中的數十萬士兵憑空出現在城內。


    “這……”林嶸不在狀態的意識驟然清醒過來,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由於他和繭崢始終牽著手並沒有被分開,“小崢,我這是拿到這座……”


    城了二字還未說出,林嶸突然止了聲音蹙眉打量繭崢:“你怎麽了?”


    明明還是繭崢原來的樣子,林嶸卻生出一股危機感,並沒有掩飾,他明目張膽地看著繭崢,說不上哪裏有問題,但麵前的繭崢跟進入城內前的繭崢略有不同,雖差異細微,他還是感覺出來了。


    莫非還是幻境中?


    這想法剛一閃而過就被打消了,若是連幻境和真人都分不清,談什麽真愛無敵。


    繭崢似未察覺林嶸露骨的目光,摸摸林嶸的腦袋,自然道:“嗯。”


    盡管隻是一瞬,林嶸還是捕捉到繭崢的行為缺了平日裏的親昵,反倒有些疏離與僵硬。


    心下疑惑卻沒有問出口,林嶸直覺繭崢的變化可能跟自己脫不了幹係。


    不過林嶸最近事兒多,也就沒在意,畢竟自己腦子裏的東西都還沒有解決,目前在他看來沒有什麽比這個重要了。


    林嶸想罷便在這座城池內巡視起來。


    在古雲令收迴體內的瞬間,整座城池的構造隻要他一想便會完整地出現。而那些士兵看似在城內,隻要他想,這些士兵隨時可以移至城外,但……他發現這些士兵並不是傀儡,而是有神智的,隻是還未醒來。


    林嶸不由想到魂雲大陸的劇情。跟極嬰星盟不同,魂雲大陸沒有什麽修仙門派,有的是一個個部落,部落和部落凝結鑄就成國。不同部落之間組成的國會產生戰爭,倒是與極嬰星盟的凡人國家有些相似。


    如此一來,跟人修多傾向與單打獨鬥不同,魂雲大陸更偏向於團體作戰。想必隻要所有的城池都被開啟,這些士兵就會醒過來。


    林嶸不得不感歎神墓這關卡的設立,畢竟人修中的天之驕子有多少是經過戰火熏陶的?不論什麽修為的人修俱會憑借自己的家世、修為等等一係列的東西站立在巔峰。也有從散修堆中爬出來的天才,可這些天才為了修煉的資源無所不用其極。


    某種意義上說,人修的世界是由利益構成的,如此又怎能指揮號令數量龐大的士兵,這些士兵可不會因為你的家世你的修為你的天賦臣服於你,更不會因為你所能給他們利益聽從你。


    林嶸走上城牆,手指摩挲掌心的古雲令,腦中迴想著那句為本心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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