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是她想逃離的。她愛的,是她曾經舍棄的。

    由此看,她們倆,是戰略夥伴關係吧?

    沈瑩走出去向醫生了解情況。蘇洛懷著期待目送她。

    不一會兒,沈瑩迴來了。

    “怎麽樣?”蘇洛迫不已待地問。

    “恐怕有點困難。”沈瑩答。

    “困難?”

    “我剛才側麵打聽了一下,見誠已經交待過,沒有他同意,不能出院或轉院?”

    蘇洛聽到這個,炸了:“他憑什麽?他憑什麽?”

    沈瑩向她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點,我沒說你要走。”

    “那怎麽辦?”

    “你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可是……”蘇洛擔心肖見誠殺個迴馬槍,但這話又說不出口。

    沈瑩冰雪聰明,知道她想什麽:“他再來,你不理他就是了。吵也不必吵,那個人不服輸,越吵越起勁,不理他,他倒是覺得沒意思了。然後,我再想辦法讓你轉出去。”

    看來這是個長期抗戰的活兒,蘇洛有些失望了。

    “記住,別招惹他。”沈瑩臨走又強調了這句話。

    蘇洛知道沈瑩心機重,這話裏有警告和勸誡。她並沒有生氣,相反,她覺得這話有道理。但她翻來覆去,想得更多的是,楊銳愛上沈瑩的哪一點呢?而且沈瑩身上不管哪一點,在蘇洛身上都尋不到痕跡,從這個視角出發,蘇洛被楊銳愛上的機會,看來微乎其微。

    有了沈瑩的點撥,蘇洛作好了準備,迎戰肖見誠。

    她給自己定下的戰術是:一定要冷靜、克製、不理睬。

    但是,奇怪的是,那個人連續幾天都沒有出現,音訊全無。

    酒後駕車出車禍了?行賄受賄被抓了?販毒吸毒被勞教了?或者……刑事案件被害了?蘇洛躺在床上,想出了無數惡毒的可能性。

    她一邊接受道德與善良的自責,一邊又難以克製地暗暗盼望著。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的電話響起來,這些惡毒的盼望才完全破滅。

    肖見誠在電話那頭,口齒不清:“蘇洛,來陪我喝酒。”

    “陪你喝酒?”

    “這次我一定贏你!”

    “你沒事?”

    “當然沒事!蘇洛,來,我們一對一,我不信

    贏不了你。”

    “我不喝。”

    “為什麽不喝?不給我麵子?”

    “你有什麽麵子?”

    “我有什麽麵子?!我麵子大得很!你知道嗎?我麵子大得很!我警告你,別得罪我!”

    蘇洛本來還想反駁,突然記起自己的戰術,馬上轉口:“我要睡了。再見!”

    “再什麽見?……”肖見誠還在那邊嚷著,蘇洛這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馬上,電話又響起來,這次,蘇洛直接關機。

    冷靜、克製、不理睬。蘇洛在心裏重複。

    沒過兩分鍾,值班醫生衝進來,舉著手機:“蘇洛,有電話找你!”

    蘇洛不接:“我要睡了。”

    醫生哪管,直接把手機放在她耳邊。

    “為什麽掛我電話?”

    “我不想和你說話。”

    “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你喝多了。”

    “喝多了又怎麽樣,我還能喝,來,陪我喝。”

    “我要休息了。”

    “我還沒休息,你怎麽可以休息?”

    蘇洛把頭往旁邊避開,示意醫生掛掉電話。

    肖見誠在那邊吼:“不能掛,不準掛。”

    年輕的男醫生有些窘,臉上露出明了的笑容。

    蘇洛無法,隻能伸手接過電話。

    “肖見誠,你什麽意思?”

    “過來陪我喝酒。”

    “你瘋了,我躺在床上,你讓我過去陪你喝酒?”

    “那我過來,陪你喝酒行不?”

    “你別瞎吵,要吵找沈瑩吵去!”

    “找她幹嘛?”

    “我沒時間和你扯這些。我對你就兩個要求,第一,掛電話,第二,讓我轉院。”

    “要求太少,再多提一點。”

    “你什麽意思?”

    “我讓你多提一點要求,這兩點暫時滿足不了,也許別的要求有可能。”

    蘇洛氣結,掛了電話,遞還給醫生。

    電話馬上又響起來,醫生不知如何是好,蘇洛說:“你要麽關機,要麽不接,反正我是不會再說一句話。”

    醫生隻好無奈地搖搖頭,將電話調成靜音,轉身出了病房。

    蘇洛長歎一口氣,在床上躺久了,人變得像一灘酸軟的爛泥,她多麽盼望能盡快好起來,走出去,離開這鬼地方。

    她試著撥楊銳的號碼,提示音依舊是無法接通。那座遙遠的大山,那個孤獨的人,她非常地想念他。今晚,希望能再做那個夢,在泥濘的山路上跋涉,前方不遠處有個人,如果走快些,超過去,就能看清那個人的臉。那個人一定是楊銳。

    想著想著,她昏沉沉睡去,果然,又來到那座山裏,兩邊是雜草灌木,腳下是使不上勁的爛泥路,蘇洛看見前麵有個人,應該是楊銳,她想喊他,喊不出聲,她拚命地走,想趕上他,卻總差了兩步……

    突然一聲響,蘇洛直接從山路上跌落,嚇到睜開眼。

    肖見誠站在門口,衣衫不整,頭發淩亂,滿身酒氣。

    蘇洛心裏恐懼,默念七字口訣:冷靜、克製、不理睬,看著他關上門,走到床前。

    “陪我喝酒?”他居然還是那句話。

    蘇洛不答。

    “我沒睡,你怎麽可以睡?我沒掛電話,你怎麽可以掛電話?我沒生氣,你怎麽可以生氣?”

    蘇洛不答。

    “說話!說——話——”

    蘇洛依舊不答。

    他用手撐在床邊,俯身看著他,可能是醉得厲害,他的手肘一直不由自主地彎曲,所以,他的臉,離蘇洛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岌岌可危。

    “蘇洛,說話!你信不信,我現在想做什麽,都可以。”

    “你……走開!”蘇洛被他逼得開腔。

    他笑了:“看來還是怕我?”

    “誰怕你!”

    “不怕嗎?有本事你就當啞巴!”

    “肖見誠,你一天到晚這麽耍賴,有意思嗎?”

    “不耍賴,你會理我?”

    “我理不理你,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我的生活裏,就這麽點好玩的事兒。”

    蘇洛氣起來,激他:“這麽喜歡我?那好啊,跟我結婚啊,那我就天天陪你玩。”

    他笑,看來醉得並不厲害:“激我?可以啊!結就結,跟誰結都一樣。明天接你去登記,敢不敢?”

    “你敢,我有什麽不敢?”蘇洛嘴硬。

    肖見誠突然做勢掀被子:“那好,今晚先試婚!”

    蘇洛猝不及防,下意識起身防備,傷口劇痛,忍不住大叫一聲。

    這一叫,倒是讓肖見誠嚇一跳,他趕緊直起身子。

    “沒事吧?”他問。

    破裂的骨頭在體內交織出尖銳的疼痛,蘇洛皺著眉,忍受著。

    這時,枕邊,蘇洛的電話響起來,屏幕上顯示著楊銳的名字。

    蘇洛趕緊將電話拿過來,接通,放在耳邊。

    肖見誠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楊銳在電話裏問:“蘇洛,你好些了嗎?”

    “好些了。”

    “打我電話有事嗎?”

    “沒什麽事。”

    “哦,我過幾天會迴城裏來,到時來看你。”

    “好。”

    “……你怎麽了,沒事吧?”楊銳聽出一些端倪,追問道。

    蘇洛忽然下定了決心,她緊緊抓著手機,迎著肖見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對電話那頭的楊銳說:“我沒事,楊銳,我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除了你,別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喜歡,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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