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證詞當然不具備效力。可問題是,正如皇帝身邊的人沒辦法作為皇帝的證人一樣,季芳澤也同樣沒辦法為葉澄作證。甚至這些天, 因為季芳澤出麵為葉澄做的許多事, 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難掩蓋, 成為了對葉澄不利的構陷。“棲彥, 過去兩年,若是皇家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 我給你賠不是。”皇帝眼神疲憊, 帶著一點悲傷和指責,“可終究做了兩年的家人,縱然你如今想結束這段關係,自然也可以體體麵麵地離開, 何必用出這樣的手段?”皇家律師看向上麵的**官:“據我所知, 對方當事人與他身旁坐著的那位季先生, 關係匪淺。”葉澄一把按住了身旁驟然要起身的季芳澤,對這番指控,隻是神色漠然:“是,我們是戀人。”皇家的律師點點頭:“而季芳澤先生, 恐怕與我的當事人一家,有一些誤會和矛盾。我有理由懷疑,這就是對方汙蔑我方當事人的動機。”法官安靜地聽完,示意葉澄這一方辯護。不用葉澄說話,身邊自願前來的那位律師已經站起身:“法官大人,首先我要說的是,我的當事人葉棲彥先生,比那位原本的王妃殿下,葉棲桐小姐,剛好要小四十三天。”席上眾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很快,更多的人明白了。當初那場婚禮,就舉辦在葉棲桐成年禮後的一個月整。“所以,無論皇帝陛下說的是不是真的,當時換婚這件事,是否征得了所有人,包括葉棲彥先生的同意,這段婚姻關係都不成立,並且成年的那一方,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關於這一點,我們稍後會發律師函給三皇子殿下。基於這一點,我的當事人可以和任何單身人士保持正當的戀愛關係,而不必受到法律或道德的職責。”“另外,我們今天真正的主題,是葉棲彥先生是否遭到了皇室整整兩年的人身控製。”對方律師立即道:“我方可以提供葉棲彥先生多次在公眾前露麵的影像,行動自由,舉止自然,足以證明葉棲彥先生並未受到□□和控製。”“那隻是因為我的當事人受到了威脅和恐嚇,在不確定能否擺脫困境的情況下,不敢違背囚禁者的意誌。”“我方反對。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如果你們不能提出相應的證據,就不能這麽汙蔑我的當事人。”葉澄的律師沒有再打無用的口水戰,而是麵向法官:“按照我的當事人所說,在過去的兩年裏,他一共使用過兩台光腦,一台屬於王妃殿下‘葉棲桐’,另一台則是現用的匿名光腦,我申請調用數據局中這兩台光腦的出行記錄。在最近這兩年內,除了皇室需要他出席的公共場合,他未能踏出過皇宮一步。”“那隻是因為葉棲彥先生喜歡宅居罷了。在星網幾乎能比擬現實的現在,這個社會上不乏常年累月待在家中的人群。如果你同時調用那台屬於‘葉棲彥’的光腦,你會發現,在過去的十八年,他也未曾有幾次離開葉家的記錄。難道他過去的十八年,也一直處於控製之下嗎?”這點嚴格說來,竟然還挺真的,葉家對未滿十八歲的家中子弟實行嚴格的管製,葉棲彥本身也的確是個不愛出門的性子。但葉澄還有其他的證據。早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在籌備這一幕了。葉澄的律師將幾份打印好的體檢報告書交了出去:“我的當事人,缺少了最後一針,沒有打全etv疫苗。”當初外星種病毒入侵,在帝國掀起一場傷亡無數的病疫,數年才終於停歇。相應的疫苗研發出來,從此成為每一個帝國公民必須打,由國家免費提供的疫苗種類。這個疫苗周期漫長,分別要打六次。十八歲成年後的三個月,是最後一針的期限。“一個人就算再怎麽宅居,再怎麽不愛出門,也不可能連這樣普遍和至關重要的疫苗都不去打。那時候才是‘婚禮’舉辦後不久,難道我的當事人,從那時候就開始籌備今天這一切了嗎?”葉澄坐在這裏很少開口,但此刻卻補充道:“在我進入皇宮後,那台認證‘王妃葉棲桐’身份的光腦,實際上並不在我手中。因為不被允許離宮,我希望能得到一台至少可以聯網的普通光腦和模擬倉,因此觸怒了皇後,被關押在空無一人的西殿區域,隻有人工智能維持我的基本生存。那是我最痛苦和無助的時候,完全顧不上疫苗的事。”“後來我與皇後達成了協議,我會盡力配合三皇子妃的身份,然後得到了一台匿名光腦。光腦的匿名,也絕不像他之前所說,是發現了我熱愛機甲,才為我配置了軍部的科技。因為那台光腦裏,沒有一分餘額。而且我當時還沒發生精神力增長,也並不怎麽接觸機甲,他們隻是為了限製我在星網上的活動範圍。”“如果不是意外遇到我現在的戀人,我可能根本挺不過那一段時間。”律師插了一句:“而經過權威人士的鑒定,我的當事人確實存在長期精神壓力過大,而導致的中度抑鬱。”這場官司打得全國矚目,在所有人的,一點點的拉鋸戰,堅持了足足三天。人身自由真的是個很難界定的概念,所以盡管雙方據理力爭,在場的十位權威法官最後的表態,還是達成了“五比五”的局麵。皇室欺騙大眾,婚約失效還涉嫌騙婚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但是關於是否“控製葉棲彥人身自由”,還是無法裁決。最後的決定權,落在場上年邁的**官身上。老人頂著所有人的視線,輕輕地敲了一下木錘,聲音輕鬆到仿佛在開玩笑:“那就進行民意裁決吧。”“我不覺得,我的決定能具備,讓任何人都信服的公正力。所以究竟相信誰,究竟真相如何,就讓民眾來決定吧。”民意裁決是星瀾帝國的一種特殊司法程序,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充滿哲學光輝的國度,由全體公民的投票結果,來裁決一件事。星網的普及,足以達成這樣的條件。星瀾的曆史上,隻有過寥寥幾次民意裁決,每一次都是舉國震動的大事。投票持續了一整天。在結果宣布的那一刻。“這不可能!”皇帝猛地站起身,身後的座椅仰倒,發出吱嘎的哀聲。他死死地盯著光屏上的結果。那鮮明的對比,昭示著最後的結局。他早已接到了皇室集體成員,還有議會的暗示,在這件事之後,會寫下退位詔書。這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主動能維持最後的體麵。所以無論如何,他的政治生涯都已經結束了。但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這比法官們徑直判他有罪,更讓他痛苦和不可置信!他身旁的皇後盡管極力打扮,仍然掩不住憔悴,但她倒沒有太過失態,伸手去拉皇帝,被皇帝粗暴地一把打開。“這太可笑了!”皇帝環視四周:“我,我兢兢業業,做一個好皇帝,而我的臣民,卻這樣背叛我!”葉澄那邊倒也沒有什麽歡欣鼓舞的姿態,大家輕鬆地相視一笑,開始收拾東西。這之後,究竟是坐牢,還是如何,法院自會根據具體的罪名,斟酌出合適的結果。皇帝推開麵前阻攔的法院工作人員,跌跌撞撞地朝這邊撲過來。季芳澤下意識擋在葉澄麵前。盡管葉澄並不怕他,但還是欣然接受了對方的心意,躲在季芳澤身後,隻露出一個頭,冷淡煩:“請問有何貴幹?”皇帝憑著一股氣來到對麵的席位,卻在這一刻,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失魂落魄。